第28章
晚上池衍浩躺在床上有氣無力地問沛然，說怎麽前面幾天不做，要弄到今天這樣你死我活的地步。
而且前幾天沛然可是什麽都不做，手腳幹淨得像他出家了似的。
今晚的沛然則有點吃不消，畢竟三個鐘頭呢，體力再好也不可能做完像沒事人一般，他躺在池衍浩旁邊低沉着聲音答道：“外公在家。”
這個答案還算站得住腳，池衍浩發現沛然也是凡人一個，會怕家長。
“不過外公可能已經知道了……”沛然又一臉淡定地補了一句。
池衍浩腦子裏“嗡——”地一聲，尾音拖老長，似乎忽然飛進去一只小蜜蜂。
蜜蜂在池衍浩腦子裏轉悠了一圈，又扇着翅膀從另一個耳朵飛出去，嗡嗡嗡的聲音拖得老長。
池衍浩掏掏耳朵：“什麽？”
“我估計外公可能已經知道了，不然不會什麽事情都沒有還喊我陪他一起去上班，他以前不會這樣成天盯着我。”沛然接着往下說，聲音倒沒什麽起伏，只是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池衍浩撐着胳膊坐起來：“你開玩笑的吧？”
沛然擡起手，從池衍浩的手肘往下摸，彈鋼琴般的動作，一路摸到手背處，輕柔的動作讓池衍浩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趕緊收回手來拼命地搓。
被池衍浩抓着一把丢開的沛然的手，又轉而放到池衍浩大腿上，不安分地上下移動。
池衍浩現在懶得跟他擡杠，也沒玩的心思，只說到：“要是你外公真的知道了，那該怎麽辦呢？”
池衍浩可是真的憂慮，難得這麽正兒八經的憂慮，先前不憂慮是因為他覺得要考慮那事情還長着呢，他比較喜歡走一步算一步嘛。現在池衍浩才走了兩三步，卻一下子在山腳撞了頭，撞了以後自己還不知道，別人旁邊伸過手來在他腦門上抹一手血，他才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呀原來撞腦袋了，好疼。
“你不用擔心，我還希望外公是知道了呢，他知道了要是不說什麽，那就沒問題了……”沛然看池衍浩身上的氣焰瞬間像給人澆了盆子水般滅得幹淨，從床上坐起來，給池衍浩順毛，啊不，順背：“外公沒那麽不好說話，而且我以後也不在家裏，我出去了他也管不到我。”
話說得倒輕松，做起來可就沒那麽輕松了——池衍浩想這麽說，不過被沛然一安慰，心裏倒是輕松不少，就像一個馬上要上考場但卻一頁書都沒看的人得知同學會給他看考卷一樣，心中頓時有了種虛無的安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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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樣，既然沛然這麽說了那就應該真的沒什麽問題，沛然這個人雖然狡詐，一般男人該有的擔當還是有的，不然池衍浩也不會看上他。
池衍浩在沛然家一共住了一個月多，在臨走前一天他才曉得，原來沛然外公真的知道他們兩人的事了。
就算做好了心理準備，池衍浩還是挺吃驚的。
那天吃過早飯，外公就把池衍浩喊進書房去說話。
在沛然家住了那麽多久，池衍浩還沒進去過那間書房，因為他首先對看書沒興趣，其次他覺得那是別人辦公的地方，不能随随便便進去。
那間書房很大，但裏面書卻不多，書架只有兩個。書房的牆上挂着不少字畫，西面的牆壁開着大概三米寬的白色的落地窗，窗戶外面是個白色的陽臺，陽臺下面就是綠色的湖水了，因為這間巨大的別墅有一小半懸在湖上。
陽臺外側有個棚子，以前池衍浩從二樓看到過這個籬笆棚，似乎是從水底建起來的，棚子上面爬滿了爬山虎，綠油油的一片，蓋過了另一邊爬起的一株開紫色花朵的牽牛。植物們長得非常帶勁，像是把綠色的毛茸茸的傘，能完全遮擋住樓下這個陽臺。
現在在樓下的房間往外看那個陽臺，池衍浩才看到被爬山虎們遮住的白色大理石扶手上還擺着許多綠色盆栽，各種各樣的都有，幾乎擺滿了一陽臺，看來外公的愛好就是植物了。
早晨初起的太陽已經不小，曬得陽臺上的植物們更是綠綠蔥蔥，生命氣息和泥土味撲面而來。
池衍浩覺得自己有點招架不住這房間陽光的氣氛，他本來以為書房都應該很陰沉的，這樣也好放書不是，想不到沛然外公果然就是不走尋常路，怪不得這房間沒幾本書。
外公就領池衍浩去了陽臺上，然後指點池衍浩給那邊的花花草草們澆水。
池衍浩照顧小孩子行，照顧小動物和植物就沒自信了，他總覺得自己手重，一不小心就把那些嬌嫩的小東西弄死了，他可是養死過烏龜和仙人球的诶。
所以池衍浩就有些扭捏，他翹着蘭花指小心翼翼地捏起那水壺，外公大概以為池衍浩嬌生慣養不想幹活，便站在一邊笑着道：“不髒的，別嫌棄。”
“不是……”池衍浩晃晃那水壺：“這個東西是玻璃的，我怕不小心就弄壞了。”
“結實着呢，使勁點拿，你就兩個指頭捏着怎麽澆水啊。”外公道，依然笑眯眯的。
外公拄着根拐杖，右手指頭上有枚碧綠的戒指，再加他那一身白色絲綢唐裝，池衍浩真心覺得沛然外公很有香港黑道片裏幕後龍頭老大的感覺，就是好像還差握兩個鐵球在左手裏轉。
池衍浩心不在焉地澆着水，邊想着外公轉鐵球的樣子，覺得鐵球跟外公的形象真是再适合無比了。
外公忽然說道：“要是沛然以後真的不回家了，你會好好照顧他麽？”
這爺孫兩都這樣，什麽事情都是說來就來，都不考慮考慮別人心髒的承受能力。
诶……池衍浩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不能說我可以怎麽照顧他，但我能保證我會一直把他放在心上……恩……應該能吧。”
綠色湖面上似乎有風刮過，頂頭的爬山虎棚子沙沙的響。
池衍浩這不是給自己找借口，也不是給自己留退路，他只是能保證他最低限度的可以做到的，怎麽說呢，既然外公是明眼人，遮遮掩掩也不好，明人不做暗事，人在江湖漂了多年，池衍浩還是懂這個道理的。
外公眯着眼睛瞧池衍浩，嘴角的樣子看起來似笑非，外公的臉埋在皺紋下面，池衍浩第一次有種沛然也許确實像外公比較多的感覺。
池衍浩感覺這爺孫兩都是活脫脫的吃人精。
被盯着看，池衍浩不太自在地繼續澆水去，邊晃動着胳膊邊往旁邊走，陽臺另一邊沒有籬笆的地方，還有個往下延伸的樓梯，樓梯一直通到湖面上。臺階上也放着不少盆栽，看來這每天澆水是個大工程呢。
突然，池衍浩一點防備都沒有，從兩盆高大茂盛的花草間飛出來一只鳥，照着池衍浩的手就是一口啄下來。
吓了一大跳，手一松，那漂亮的雕花玻璃水壺直直往下掉去，普通一聲落進湖裏。
池衍浩還沒來得及發出對那水壺的惋惜嘆聲，外公的聲音已經在他身後悠悠響起：“掉了，怎麽辦……”
怎麽這樣？！
池衍浩瞪大眼睛往後看外公，外公依然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池衍浩又回頭去仔細看那兩個花盆，才發現原來花盆間有個鳥巢，裏面還蹲着只眼神兇狠的棕色鳥兒，另外還有兩枚鳥蛋。
原來這邊生态這麽好，都有鳥在人家的陽臺上築巢诶。
池衍浩回頭搓了搓手：“這個……水壺多少錢？”
雖然覺得只讓自己賠水壺有點不公平，不夠池衍浩敢作敢當，再說了他也只好自認倒黴嘛，不然他還能去找誰？找那個鳥？
而且剛才才被外公揭穿了自己跟沛然的關系，先讨好人家家長總是做不錯。
外公哈哈大笑：“你問沛然吧，那是他買給我的，要賠你也賠給他吧。”
外公一笑笑得非常豪放，把鳥窩裏的鳥兒都震飛了出來。
最後池衍浩便去問沛然水壺的價錢，沛然說，水壺很貴，不過念在池衍浩跟他的交情，他給池衍浩打個折好了。
池衍浩頓時覺得感激涕零，可惜沛然打完折後說的價錢也不是池衍浩目前能承受得起的。
沛然又跟傻了眼的池衍浩說，可以分期付款，但是要收利息，當然沛然另外還表示利息什麽的，用身體來還也行。
但池衍浩是不會屈服于沛然的淫威之下的。
于是這個夏天池衍浩就莫名其妙欠了一身債回家去了。
暑假後半段，池衍浩接到了沛然母親的一個電話，池衍浩可還清晰地記得這位嬸嬸的美腿呢，基本上在關于美女的事情上，池衍浩的記性總是能超常發揮。
嬸嬸非常親切，以及親熱，池衍浩聽着嬸嬸的話，發現沛然果然不是她帶的，平常講話的感覺和這位嬸嬸一點都不像。
如果沛然是進退有度，嬸嬸就是市儈，有的時候這兩個詞之間只是個感覺上的不同，但造成的差別卻猶如雲泥。
嬸嬸問着池衍浩有沒有空，她最近想來看看池衍浩，要是可以，她也希望池衍浩能把沛然帶出來和她見個面。
池衍浩想了想嬸嬸漂亮筆直的長腿，又想了想嬸嬸的丈夫，也就是沛然爸爸，年輕俊朗的臉龐，說道：“不好意思啊，阿姨，我最近都要忙着打比賽。”
池衍浩基本不會對女人撒謊，尤其是這麽漂亮的女人，但他不想跟沛然媽媽見面。
沛然媽媽一共給池衍浩打過四次電話，第四次電話打完後三天池衍浩就開學了，他有點迫不及待地乘上返校的火車，然後越發迫不及待地，想見沛然。
沛然媽媽給自己打電話的事情，池衍浩當然不會跟沛然講，他是覺得沒那個必要啦。
他不知道沛然會如何處理他父母的事情，但不管怎麽樣，那都是沛然自己的事情，池衍浩能做的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
走一步算一步嘛，現在池衍浩只要能在開學第一天，在學校裏能看到沛然，就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