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面聖當日一早,天尚未亮,殷秋離已到了別院。
面聖時間定在早朝後,殷秋離因王妃一事暫時被廣文帝奪了早朝資格,反而方便了他親自帶人進宮。
林楚早已被小玉喚醒,帶去沐浴更衣。
殷秋離安置林楚的地方是銀月城著名的度假聖地,位于城西面的山間,那裏遍地皆是溫泉,權貴們便依山建造了各色庭院,或引水入室,或直接圈起。
一大早被暖呼呼的蒸了一蒸,讓林楚舒服的同時,暫時有些迷糊。紅着臉乖乖坐着任小玉打扮折騰了一會,等他開始清醒的時候,折騰已經結束,殷秋離已經站在了他面前。
此時的林楚美得驚心動魄,就連殷秋離這種閱人無數的也為之驚豔。
之所以形成如此效果,一是林楚的容貌确實不錯,二是因為林楚的氣質,他是個安靜,對外界并無多少反應的人,表情在他臉上是很少出現,這使得他身上形成了一種靜态的美,像極了東越少女間廣為流行的男型人偶娃。但他又并不是人偶,如此容顏下掩蓋了一顆無比聰慧的心,使得他的眼不是娃娃那種毫無焦距的眼,而是清澈無垢的。
這種美的作用是讓人無端的喜歡,忍不住愛憐,殷秋離也下意識出現了這個反應,好在及時清醒,想起了一個多月來的婆口苦心,深刻明白林楚這模樣是騙人的。他趕緊幹正事,帶着林楚用膳的同時,将皇宮內的注意事項一一說明。
西洛皇宮位于銀月湖南岸,依山傍水而建,風格規整,錯落有致,奢華富麗。
位于北面的皇宮正門是其最大特色。
正門建于銀月湖上,出入皆依靠船只,只有特定身份地位,或是立了大功之人才有資格乘船進入,因而能乘船出入此門是見非常榮耀的事情。
銀月湖東西兩岸皆有泊位供船只停泊,西岸的皆是官方泊位,供有資格的官員乘船出入。東岸皆是私人泊位,這些泊位多建于家宅之中,只有有資格出入的人家,方才允許建立泊位,因而獲賜修建泊位是無上榮耀。
殷秋離的宸王府就有此等榮耀。不過今天他們是從別院出來,別院在西面,王府在東面,就不繞遠路,直接從西岸的官方泊位上了船。
兩人入北門之時,正逢早朝結束,權貴們正要乘船離去。
林楚一下船毫無意外就惹來一陣注目和驚嘆。
這些權貴的想法反應和殷秋離一樣,他們也是閱人無數,身邊也不乏絕世美人。但能到他們身邊的美人,要麽被動被擄,要麽主動接近。前者守節堅定,多以唾罵流淚反抗之姿态出現,後者則多樣,或靈動,或*,或嬌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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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林楚這樣的,他們沒見過。也怪不得一下子就能迷得住宸王,這樣的美人,他們也想擁有一個。
殷秋離見狀,先是微咳嗽聲以示不滿,見無效果,臉色就開始沉了,用帶上怒意的眼神掃了衆人一圈。衆人有所收斂,但耐不住賊心,還是偷偷打量着林楚。
殷秋離于是火了,摟住林楚的腰,以示主權,還冷嘲熱諷道:“諸位今日都如此悠閑?無政務要處理?”
衆人這才回神,紛紛乘船離去。
這一走,關于王妃的傳聞又多了些,林氏驚為天人,宸王被其迷惑寵愛至深,不惜自犯規矩,于北門口和大臣鬧翻。
殷秋離帶着林楚到了上宣殿,這是西洛皇帝接見奉旨進宮之人的宮殿。
才進宮門,戲就開鑼了。
宮門是開的,殿門沒開,門外的小太監哆哆嗦嗦的在門口上報:“禀聖上,宸王到了!”
“朕忙着呢,讓他在殿外候着!”殿內立刻傳出了廣文帝怒氣沖沖的聲音。
小太監的臉立刻皺上了,回頭看了眼殷秋離,什麽都不敢說,只敢示意:您看!
殷秋離也沒示弱,朗聲道:“皇兄,是您下令要見人,事到如今,您不能反悔。”
“朕就是反悔了!當初怎麽就糊裏糊塗答應了?”廣文帝說着氣話,愣是不開門。
殷秋離剛想辯一句君無戲言,有人比他搶先了,急沖沖往裏一走,撩襟跪地就道:“父皇,君無戲言!這事既然是您答應的就不能反悔!”
來人是太子殷洛雲,一早奉了命等在一旁做和事佬。
他的話一出,廣文帝更氣了,随手拿了東西就往地上摔:“你來摻和什麽?還嫌不夠亂嗎?”
“父皇!您和皇叔,一個是我父,一個是我叔,都是我的至親。你們有事,我怎麽可以旁觀?”太子滿懷深情的說道,還特意用上了“我”字以表親近。
廣文帝似乎被戳中了心中軟肋,故意停頓了一會才罵殷秋離:“你看看,侄子都比你懂事,懂得親情!你呢?就知道氣朕這個皇兄。”說着廣文帝重重敲了下桌子,“進來吧!”
殿門遂打開。
殷洛雲忙回頭向殷秋離示好,請他進去,結果話沒出口,被林楚給驚豔到了,傻愣在原地,心中只剩一個念頭:好美的人兒!是我的那該多好。
殷秋離深知太子劣性,此人極其好色,又素來喜歡不擇手段,林楚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不能壞在太子手上,便忙道:“侄兒,這回叔記你好,謝了!”
太子趕緊回神:“您是我皇叔,應該的。”
“那我進去了。”殷秋離牽着林楚的手進了殿。
林楚乖乖任殷秋離牽着,仿佛一尊提線木偶般,看得太子又是一陣心動,搓着手在外頭小範圍徘徊。他和廣文帝有約定,暫時不進去,看情況進來添油加醋。
“跪下!”廣文帝怒喝殷秋離。
殷秋離沒對着來,扶着林楚跪下,自己也跟着跪了。
廣文帝更怒了:“身為你的皇兄,朕自問這些年盡到了兄長之責任,還對你寄予了厚望。你倒好,給朕整出這麽檔事來?你讓朕以後如何去面對朝臣?難道讓朕去告訴他們,朕有眼無珠,連個皇位繼承人都看走眼?”
廣文帝這話看似斥責,實則是陷阱,要想堅持己見就等着放棄繼承權。
殷秋離自然清楚,雖說今日他絕不會敗,但也不能一上來就被人壓制住,便避重就輕打起感情牌:“臣弟多年來受皇兄之愛護,心中一直感激。”
“感激?這就是你的感激?”廣文帝指着林楚怒問,他的目光觸及林楚,也微愣了一下,不得不說,殷秋離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皇兄息怒,您與臣弟乃骨肉親情,臣弟與他乃情投意合,兩者皆為真情。真情與真情之間怎會有沖突?”
廣文帝一聽更怒了:“你竟将朕對你的愛護,與他相提并論?”
殷秋離忙道:“皇兄錯解了,臣弟的意思是兩者一樣重要,并無比較之可能。”
殷秋離說得聲情并茂,林楚聽了心底暗嘀咕,這詭辯的境界真是高。
廣文帝知道今日之事目的不在于此,不能跟着殷秋離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更何況他的辯才遠不如對方,便果斷結束話題,道:“朕之真情被你視為流水,朕認了,那你說,這件事朕該如何跟朝臣交代?”
殷秋離一笑:“交代有何難?西洛律法、皇室法規上皆無規定王妃不得為男子,既然不違法,為何不能答應?”
這确實是法規制定者的疏忽,世人潛意思認為妻妾都該是女子,只有特殊愛好之人會認為是男子,故而制定時并未特別言明妻妾必須為女子。
廣文帝在事發後命人查閱過典籍,清楚這點,不過他的目的在于答應,而不是不答應,因此也為多加注意,殷秋離提及,他直接将想好反駁之詞說出:“确實無此規定!但若輕易答應,之後産生的連鎖反應,你可擔待得起?且不論身為皇族有責任延綿子嗣,就論萬一國人效仿,西洛子民銳減,傷及國本怎麽辦?”
“這有何難?皇兄下旨獎勵生育即可。”殷秋離早已思考過此類問題,有獎自然有人去生,也就無人去效仿了。
“那你呢?萬一朕将皇位傳于你,你卻無子嗣,百年後怎麽辦?別跟朕提過繼,過繼子是不能登基的。”
這是西洛皇室的一項奇怪規定,因其史上出過好幾樁因過繼惹出的動亂,因而皇室才有規定,允許過繼,但不允許過繼者登基,同時也添上了允許同胞兄弟繼位的規定,以防皇帝無子嗣而斷代。
其實胞弟登基的危害性對比過繼子登基也就半斤八兩,前者登基往往是盛年,利于皇室掌權,但不利于前代帝王的其他子嗣。後者登基之時大多年幼,無根基,不利于掌權,容易被把持。在皇帝被把持和皇嗣被殘害的選擇上,法規制定者選擇了後者,認為權力穩固更為重要。
這個問題最佳解決方式是多娶幾個便是,但對殷秋離來說不行,他明言過對林楚忠貞不一,唯他不娶,若是因子嗣問題改變初衷,豈不是笑話了。
當然這也難不倒殷秋離,他早已有應對之法。然而讓他意外的是,廣文帝沒給他機會回答,而是直接将冒頭對準了林楚。
“朕知你與皇弟情投意合,但你可曾為他想過,娶你為妃,他今後之路怎麽走?”廣文帝盯着林楚問。
殷秋離知道對方是當林楚軟柿子捏了,他清楚林楚不是軟柿子,但之前他說過今天的事由他處理,不能真讓林楚應對,便道:“皇兄,他害羞恐怕回答不了。”
廣文帝一看樂了,戳準殷秋離軟肋了,怒道:“朕還沒答應呢?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朕就要他回答!”
林楚跪在地上這麽會,早已摸清廣文帝的想法,知道對方費盡口舌兜着圈子不過就是為了撈好處,也知道殷秋離準備充分,對方絕對撈不到好處。雙方不停的唠唠叨叨讨價還價,最終只體現在一件事上,那就是他和殷秋離在殿裏究竟跪多長時間。
本來呢,這種事林楚是無所謂的,不就是跪一會?吊三天他都吃得消。可偏偏廣文帝上來為難了,他又審時度勢了下發現自己不是不能反擊的,于是就果斷出擊了。
林楚推開殷秋離,對着廣文帝一陣磕頭,完了萬般憤恨哭訴:“禀聖上,草民本就無意于王爺,是王爺強逼草民,草民無奈,只好隐忍至今,方得機會禦前申訴,求聖上為草民做主!”
這話如同一面破銅鑼,哐當一下砸地上,把好戲砸成了爛戲,劇情如脫缰野馬一般狂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