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沈姐姐!”夏日明媚的陽光下,少女活潑動人的聲音由遠及近。
銀月城北門外是一馬平川的高山草甸,各色花草在夏日陽光滋潤下生機勃勃,少女身穿桃紅色衣衫,騎白馬馳騁而來。未及跟前,少女故意勒住缰繩,白馬長嘯一聲,高高躍起。少女開懷嬌笑,在白馬落地瞬間借勢躍起,施展輕功,姿态優美的落于沈潋滟跟前,給了她一個熱情的擁抱。
“沈姐姐,我老想你啦!”林婉兒笑說。
沈潋滟微欠身,小聲提醒:“要先見過王爺。”
林婉兒不為所動,昂頭對殷秋離笑說:“王爺不會介意的,是吧?”
殷秋離聞言回頭,笑說:“無妨。”
林婉兒遂露出得意的笑容,沈潋滟也低頭微笑了下。
“參見王爺,師妹壞了禮數,望王爺見諒。”一個聲音沉穩的男子緊随林婉兒而來,見此情形立刻下馬行禮。
殷秋離擡手:“林默,無需見外。”
林默三十出頭,是個成熟穩重又不失英俊的男子,見殷秋離言語間面色語氣皆未變,遂放心站起,林婉兒聞言笑了:“師兄也太見外了,王爺才不計較這種事呢!是吧?王爺?”
殷秋離面不改色的對林婉兒笑了。
林默卻只能暗嘆一聲,殷秋離貴為親王,他不計較是一碼事,你有沒有禮數是一碼事,不能因為他不計較就不守禮數。他這個師妹真是驕縱慣了!
殷秋離似乎看出林默心思,走過林默身邊時,悄悄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林默遂松了口氣,流雲山莊雖為殷秋離身後最大助力,但莊主林慕雲無能又好面子,林婉兒驕縱無法無天,明裏暗裏沒少得罪殷秋離。殷秋離雖從未對此有過任何怨言,但也只因此時的他孤立無助,待來日另有強援,難保不會發難,因此林默總不時的做些彌補工作。
殷秋離自然清楚林默心思,流雲山莊之助力于他而言十分雞肋,山莊确實勢大,但掌舵之人無能又不好相與,非但不能與之同謀,反而時常被其拖累。好在兩者之間有個林默在,總能時不時的将一些小摩擦緩轉過來。但林默畢竟只是山莊一名頗受林慕雲器重的弟子,緩轉只能在一些小事上,大事就無能為力了。
林婉兒興致勃勃的挽着沈潋滟,聊着一路的見聞,說着說着話題就轉到宸王府上了,不可避免就說起了宸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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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宸王妃這件事,林婉兒一直生着氣。本來她才是衆望所歸的宸王妃,卻不想被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男子橫刀奪愛。她為此跟她爹發了好大一通火,要她爹和殷秋離說不準娶別人當王妃。沒想到她爹也好,林默也好,在這件事上都不依她,氣得她來之前就已經盤算了一肚子報複宸王妃的事。
沈潋滟自然清楚林婉兒的心思,她很有心機也很會為自己打算,她知道以林婉兒的身份,入主宸王府是遲早的事,故而一直就以掌管內務之便利跟林婉兒交好。忽然出現的宸王妃擾亂她的部署,她沒有過多出頭,而是忍氣吞聲等待林婉兒到來。她知道林婉兒會比她更加不服氣,更加憤怒,她只消稍微一說,林婉兒必然會和林楚勢如水火。
“王妃呢?怎麽沒見人影?”林婉兒不屑的大聲嘀咕,“架子這麽大?”
沈潋滟忙拉了拉林婉兒的衣衫,讓她小聲點。
這動作當然沒什麽用,林婉兒更加不屑了,冷哼着擺起來臉色來了。
殷秋離見狀未置一詞,但腳步似乎慢了下來。
林默心中哀嘆,來之前他就知道這事要壞事,殷秋離娶男王妃的意圖,明眼人都清楚。但林婉兒是怎麽都不會清楚的,相反還要就着此事鬧騰一番。他本來想勸說林慕雲今後幾年暫時不要讓林婉兒去宸王府,結果林慕雲腦子一糊塗,耳根子一軟就答應讓林婉兒來了。林默無奈,只好仗着師兄的情分,好言好語勸了林婉兒一路,讓她盡量收斂點。
此刻見林婉兒已經将他的當耳邊風了,只好迅速上前,小聲勸說:“師妹,你忘了師兄路上是怎麽跟你說的?”
林婉兒雖驕縱跋扈,但在林默面前卻異常聽話,她母親去世早,自小陪伴她長大的只有林默,她對林默十分依賴,整個流雲山莊她只允許林默喊她師妹,其他人等都必須稱呼她大小姐。
聽聞林默出聲勸說,林婉兒立刻給了面子:“聽師兄的,我不跟他計較!”
林默微低頭一笑,以示高興。
林婉兒一頓,頗為害羞的移開眼,臉上不由自主蕩漾開甜蜜的笑容。
沈潋滟看得心下一愣,林婉兒對林默的心思似乎不太對勁。她沒有表現出任何異狀,立刻扯開話題,聊起其他事來。
當晚殷秋離在宸王府開宴為林婉兒一行人接風,林默考慮再三,委婉的向殷秋離提出能不能讓王妃不要出席。
殷秋離知道以林楚的個性,絕不會在意林婉兒的任何舉動。但林楚不在意,林婉兒卻不會輕易罷休,若是一意孤行一定要讓林楚出席,恐怕到時候出醜的就是林婉兒了。這才是林默提出如此要求的初衷,殷秋離考慮到現在還不宜拂了流雲山莊的面子,便答應了林默,對外找了還算合理的借口掩飾,大致意思是王妃是男子,林婉兒是未婚女子,兩人當避諱。
林楚樂得不去,其實自當知道流雲山莊的人要來,他的心情就一直有些微妙。
他曾是流雲山莊的弟子,自幼在山莊長大,因資質平庸,極少有出頭露面的機會,并不為人熟知,多年前他犯下一樁大事被秘密逐出山莊,現今還知道他的就更少了。但既便如此,他還是怕會遇到熟人,怕早已被他深埋心底痛心徹骨的陳年往事被重新掘起。
聽到殷秋離的決定,他甚至有一種松口氣的感覺。
沒了林楚的宴會一樣不平靜,沈潋滟悄悄下的暗手,将一幹妾室都叫到了席上作陪。
林婉兒見不到王妃就轉了矛頭對準墨奴,裝作奇怪的疑問:“王妃都避嫌了?怎麽他還在啊?”
墨奴自席上得知林楚不來的緣由時就知道自己也會被發難,聽林婉兒這麽一說,相當幹脆的離席行禮:“妾身告退!”
墨奴雖為男子,但王府沒有在自稱上作出過特殊規定,他也只能和其他女子一樣自稱妾身,只是他相當鄙視這個自稱,每次說的時候都是一副相當不屑的口吻。結果這話聽到林婉兒耳中就成了墨奴輕視她,她當即就發怒了,她答應林默不找王妃麻煩,不代表墨奴這種蝼蟻一般的妾室,她也要容忍。
“你這是什麽态度?這王府還有沒有規矩了?”林婉兒出聲怒喝。
林默聽得眉頭一皺,使勁給林婉兒使眼色,王府的規矩是王爺說了算,再不濟也是王妃說了算,你一客人怎麽可以随便挑人家的規矩?
林婉兒卻視而不見,她今天在王妃問題上已經很不爽了,再不讓她發作一番,她就不高興待在這宸王府裏了。
林默見狀,心底叫苦:我的大小姐啊,待不待宸王府又不是你高不高興就能決定的。他趕緊離席要勸,不想殷秋離竟已沉下臉,冷言揮斥墨奴:“你下去!”
墨奴立即行禮離開,他清楚這種情形下,不管殷秋離的言語有多冷淡,放他走對他才是最有利。
林婉兒畢竟少女心性,驟然聽到殷秋離沉聲,心底立刻懼怕。可她畢竟是個嬌養長大的大小姐,怕也只持續了幾秒,繼而就惱怒了:“王爺!這算什麽待客之道?以前的王府從來不是這樣的!”
林婉兒的言下之意是指責宸王妃來了王府之後,王府就變得沒規矩了。她本意是要把髒水潑到王妃身上的,但管理王府內務的還是沈潋滟,這髒水等于是潑給沈潋滟的。
沈潋滟一聽坐不住了,當即告罪:“是妾身沒有管理好王府,請王爺責罰!”
林婉兒還沒意識到自己失誤,見狀忙說:“沈姐姐你跪什麽呀?又不關你的事!”
沈潋滟的臉色當即不好,知道要壞事。
殷秋離自然清楚沈潋滟打得什麽主意,他不準備完全發難奪了沈潋滟之權,但也不準備輕易放過她,便問:“今日是誰去請墨奴的?”
沈潋滟當即明白了殷秋離的意圖,臉色愈加不好,今日去請衆妾室的是她身邊之人,因墨奴在殷秋離心中的地位絕不及林婉兒,此事十拿九穩,她也未花多餘心思。
秋眉兒早就不爽林婉兒和沈潋滟過于交好的關系,見狀立刻毫不客氣的說了:“回王爺,我那好像是沈姐姐身邊的淺翠來傳的話。”
淺翠一聽知道今天這關是逃不過了,立刻跪地認罪:“回王爺,是淺翠自作主張去請的,請王爺責罰淺翠。”
淺翠的頂罪意圖明顯,看不慣沈潋滟的那些人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秋眉兒當即疑惑:“淺翠不過是個丫環,膽子怎麽這麽大?今天宴請的可是林大小姐。”
沈潋滟聞言只好跪地:“妾身管束下人不嚴,請王爺責罰。”
偏偏林婉兒還來了個火上澆油,美目圓睜,義憤填膺:“好啊,你們一個個都欺負沈姐姐是吧?這王府還有沒有天理?”
林默一聽身形一晃,趕緊喝住林婉兒:“師妹休得胡說!”
林婉兒不想林默會發怒,十分委屈的道:“我哪胡說了?”
林默的臉色十分難看,趕緊向殷秋離跪地告罪:“請王爺念在師妹年幼無知的份上,不要怪罪。”
“師兄連你也欺負我!”林婉兒一聽就哭了,抹着眼淚跑了出去。
林默不敢追去,依舊跪地求殷秋離饒恕。
殷秋離無意将今晚的事再擴大化,語調平淡的對林默道:“林姑娘是客人,本王不會與他計較。你速取看看她!”
林默如釋重負的告退。
殷秋離則輕掃了沈潋滟一眼:“本王知你向來賞罰分明,今晚之事你看着辦!”說完揮袖離去。
沈潋滟渾身一軟,臉色慘敗,癱坐在地。她清楚看着辦的事才是最難辦的事,殷秋離這麽說說明他已而盛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