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玉心思細膩，敏銳的覺察出今晚的林楚和以往有些不同。以往一聊起吃什麽的時候，她總能在林楚身上占到各種小便宜，今天不同，林楚嗯啊，哦啊一陣亂答應，她什麽便宜都沒占到。
這可不行！殷秋離囑咐過她要多逗林楚開心，今天又是這麽添堵的日子，咱不能親者痛仇者快，是吧？
小玉往外一瞅，今晚正值十五，又在夏季，月色格外迷人，她來主意了，對着林楚笑說：“王妃，晚膳擺到餘觞水榭去吧？”
林楚向來對吃個飯還要選個環境的事不感興趣，尤其是還選在得大老遠跑過去的地方。然而他的拒絕還沒說出口，小玉已經嘩啦一下推開了窗：“看！多美啊！”
皓月當空，月光遍灑湖面，湖面如鏡，反射開來，湖畔建築皆披上一層銀光。
林楚在銀月城居住多年，從未注意過如此美景，不由愣了把。
小玉立刻乘勝追擊：“去餘觞水榭看吧，那兒最美了。”見林楚回神後還是有些猶豫，小玉索性耍賴，動之以情，“每逢佳節倍思親，我想我爹娘了。”
林楚揉眉心，小玉是孤兒，唯一的親人是王府總管陳福，哪記得自己爹娘？不過想歸想，這種話他還是不會說出口的，見小玉都使法子使到這份上了，就不再堅持，答應了：“行！去了。”
“太好了，我去拿食盒！”小玉一溜煙的跑了出去，不多時就提好食盒在門口招手，“走啦~~”
兩人走出正殿沒多久，剛要踏上長廊去水榭，就聽到廊上傳來一陣哭泣聲，又嗔又怒。
林楚聽不出是誰，小玉的臉色則變了，她聽得出那是林婉兒的聲音，這人怎麽會在這？剛要上前去問，不遠處一人施展輕功踏水而來，人未及岸邊，聲音已經傳來：“師妹！你怎麽可以在這？”
林楚呼吸一窒，這個聲音曾經深刻入他的骨髓，牽動過他所有的情緒，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再次聽到，他便覺心忽然就抽痛了。
小玉看清了來人，知道那是林默，林婉兒的師兄。單是林婉兒一人不好相與，想讓她出去煞費功夫，有林默在就好辦多了，她放下食盒便要上前說去，不想林楚卻忽然阻止了她，小聲道：“我們還是躲一躲吧！”
林楚這麽做是因為忽然見到林默，心下最直接的反應是想躲。
小玉雖覺得這樣讓步沒道理，但考慮到林婉兒及流雲山莊對殷秋離來說很重要，她要是上去讓兩人離開，可能會惹惱到對方，尤其是林婉兒還在哭，大小姐最不喜歡私底下哭被人看到，被惹急了跳腳了，搞不好還危及到林楚，便順從了林楚的決定。
兩人剛就近躲入假山內，林默就到了林婉兒身邊。他對林婉兒的習性十分清楚，對方一離席就沒了影，他第一時間就猜到肯定是來了這裏。林婉兒出生流雲山莊，什麽好東西沒見過，王府再精致也就餘觞水榭這一帶能入得了她的眼。雖說這裏已是供王妃居住的院落，但以林婉兒無法無天的個性，絕不會理會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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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真在這裏找到了林婉兒，林默也沒吃驚動怒，只是微嘆了口氣，問：“怎麽跑到這了？”
林默的語氣裏還帶了絲寵溺，林婉兒一聽就知道對方沒生氣，貿然跑到這怕被林默責怪的忐忑立刻沒了。邊抽泣邊抹着眼淚就開始撒嬌了：“我喜歡這兒，以前每回來我都是住這兒的！就這麽點時間，這地方就換主人了，什麽都不是我的了。”
林默知道林婉兒之所以說這話并不是她有多在意殷秋離，而是本來屬于她的地位和面子忽然沒了，她不爽而已，便順着林婉兒的想法，安慰了：“你是流雲山莊的大小姐，想要什麽就有什麽，稀罕這些作什麽？”
林婉兒瞬間就被安慰了，破涕而笑高傲道：“師兄說得對，我稀罕這些幹什麽？不過是座破王府。”
“師妹，後面那句話可不能亂說。”林默不帶多少恭敬的提醒着林婉兒。在殷秋離面前，為了左右逢源，他一直維持着和事佬的模樣，離了殷秋離，他就不再維持這幅模樣。
他并不是看不起殷秋離，相反他對殷秋離頗為賞識，覺得對方睿智、寵辱不驚、為人大度、可謀大事。反而讓他看不起的是林慕雲父女倆，有着權勢地位，卻沒有頭腦氣度，只知道仗勢欺人、威逼脅迫，還剛愎自負，嫉妒他人。非但謀不了大事，還時常拖他人後腿。
林默早年确實有心維持林慕雲父女造就之劣勢，畢竟林慕雲對他有養育之恩和再造之恩，然而兩人之心性已然天成，兩人又無自覺，無改變之心，林默苦苦維持依然無果。加之其間還發生一件讓林默相當氣惱之事，他早已無心幫助流雲山莊。
面對林婉兒如此蠻橫的言語，只要不當着殷秋離的面，他早已很少勸說，皆以寵慣之态對之。
林婉兒對此相當高興，認為林默最是寵愛她，最順着她的意，對她最好，甚至偷偷的已然對林默生了情愫。聽到林默不痛不癢的告誡，她心情立刻大好，聽話的笑說：“我知道了，師兄！”
林默寵溺一笑：“這就對了。”
林婉兒也報以嬌美的笑容，完了完全把自己的過錯丢在腦後，倒是可憐起沈潋滟來了：“今天之事太對不起沈姐姐了，我沒想到他們那麽可惡！手段這麽卑鄙！”
林默只是報以微微一笑。
他自然清楚沈潋滟是在利用林婉兒，若真為林婉兒着想，他該奉勸一句少和沈潋滟來往，但他一個字都沒勸，由着林婉兒跟着沈潋滟繼續作死。反正就算最終事情鬧到不可開交了，也不會關他多少事，誰都知道林婉兒脾氣驕縱，他這個師兄根本勸不住。
林默笑容讓林婉兒誤認為對方是同意她的觀點的，驕縱的脾氣又上來了：“我才不管王妃不王妃的呢，只要我在府上一日，才不會讓他好過呢！”
林默聞言未做任何勸說，而是笑道：“好了師妹，夜深了，該回去歇息了。”
“聽師兄的！”林婉兒爽快答應，挽住林默的手笑看他。
林默寵溺一笑，攬住林婉兒的腰，施展輕功将她帶離了水廊。
待兩人走遠，林楚和小玉方才從假山後出來。
“這兩人真是狂妄，把王府當什麽了？我告訴王爺去！”小玉聽得一肚子惱火。
林楚阻止了小玉，以林默的內力肯定知道他們兩人就躲在一邊旁聽，之所以還說得如此毫無顧忌，不外乎就是知道林楚這個王妃是假的，在殷秋離面前沒有任何說話的分量，他完全肆無忌憚。
林楚也不準備将這些對話告知殷秋離，他十分清楚流雲山莊的底細，知道只要林慕雲存在一天，山莊就是個攤爛泥，誰要是被它支持，誰就會被這攤爛泥糊上，從而陷入泥沼之中。殷秋離是聰明人，絕對清楚這件事，也絕對在想辦法脫離這攤爛泥。林楚相信殷秋離都有娶個男妃丢掉聖心的魄力，還會沒有割掉流雲山莊這顆毒瘤的決心？
他不需要為此做任何事情！
“不說就不說！”小玉從另一個側面也想明白了林楚的意思，流雲山莊畢竟是貴客，她位卑言輕，貿然去說了，就算是實話，就算殷秋離信，也不會采取什麽手段。反而若是不小心被人知道了她在告狀，有心之人捅到林婉兒那，她肯定沒好果子吃，說不定還波及到林楚。
她不爽嘆了口氣：“好端端吃飯的興致都被掃了。”
林楚安慰小玉：“別不高興了，沒必要為這種事生氣。走！我們去餘觞水榭。”說完，他率先邁步。
小玉提着食盒趕緊跟上，本來是她逗林楚開心的，結果變成林楚哄她開心了，不行！不能這樣！小玉遂一路說笑着跟着林楚到了餘觞水榭。
方坐定，小玉就立刻打開了食盒，耽擱了這麽久，林楚一定餓壞了。然而一打開，她就愣住了，裏頭的食物居然是生魚片，今天廚房異常忙碌，恐怕是一個不查給搞錯了，她趕緊說：“我這就去換。”
“不用了，就吃這個！”林楚阻止了她，來來回回又是一通折騰，還是免了。
小玉只好将東西端出食盒，布好碗筷，倒好醬油。
林楚剛執筷就忽然問了句：“有芥末嗎？”
“王妃不是不喜歡吃芥末嗎？”小玉奇怪問。
“上回第一次吃不知道味道，這會想吃了。”林楚的回答有些不着邏輯。
小玉聽着怪怪的，但也不敢拂了林楚意，稍微擠了點放在小碟子裏。
林楚只吃了一塊就将碟子裏的芥末都沾完了，還不配醬油。
小玉更加奇怪了，芥末這玩意不喜歡吃的就是不喜歡，喜歡吃的就是喜歡，沒見過幾個明明吃的時候反應這麽多大，還會忽然吃了一大堆的。
林楚吃完又夾了塊要沾，見已經沒了，便道：“再放些。”
小玉沒動，而是問：“怎麽吃這麽多啊？”
“挺好吃的，如你所說，吃下去神清氣爽，五官通透。”林楚回答，芥末帶給他異常的沖擊感，取代着自偶遇林默起就油然而生郁結悶憤。
林默，這是一個他一輩子都不想再提及人，這是一段随便挖出一個片段就能把他痛得難以呼吸的往事。他不想重新想起這些事，他需要強烈的刺激讓自己維持清醒。
林楚無意中散發出來的情緒，讓小玉格外不安，她一面觀察着林楚，一面極力控制芥末的用量。
然而直到吃完，林楚都沒有再說任何一句話，他心不在焉的沉默着。
小玉的不安愈加強烈，直到林楚入睡後都沒有減少半分。
究竟是怎麽回事？小玉不解，以目前王府的現狀，她也不能随便聲張，只好一個人惴惴不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