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林慕雲決裂後當晚就離開了宸王府,府外的勢力當即聞風而動,一起發難。宸王府對此雖早已有所準備,但壓力依舊很大。一天到晚的連軸轉,饒是一向精力充沛的殷秋離也顯出疲态。

疲憊歸疲憊,精神卻好得不行,這是高強度作戰的後遺症,殷秋離清楚知道這狀态不行,長久下去會拖垮身體。必須想辦法,找地方纾解這種狀态。他嘗試了不少方式都無果,最終卻意外的發現,只要去了林楚那,他就能安然入睡。即便林楚依舊昏迷着,但只要和他同處一室,殷秋離就會莫名的心安。

為什麽會出現這種情況?殷秋離隐約有些知道,但事情實在太多,他暫時無暇深究。

踏入寝殿的時候已經三更,小玉和芷衡正在交班,兩人白天各司其職,晚上交替守夜。見殷秋離來了,忙迎了上去:“王爺!”

“今天如何?”殷秋離邊問邊走向林楚。

小玉拿出顆夜明珠,掀起床帳讓殷秋離探望,芷衡則道:“醫官說新藥的效果十分不錯,王妃的燒退了很多,是好兆頭。白日裏他有要去過新藥,本想和現有的藥搭配着一起熬制,後發現此藥只适合單獨服用,就又送了回來。”

殷秋離點頭,坐到床沿,俯身用手背拭了下林楚的體溫,果然退了不少。

芷衡又道:“今日墨公子來看過王妃。”

殷秋離略意外,墨奴冷傲,極少将人放在眼裏,竟會來看林楚?不過轉念一想,墨奴的冷傲實為假象,其實極重情誼,林楚幫了他兩次,他自然記在心上。

這是件好事,一能看出墨奴的品行,二呢,眼下局勢不穩,王府內部的肅清尚未結束,還不能把墨奴移出林楚的院子,甚至不能讓他多外出。一直悶在屋裏會悶外的,有個人有件事能讓肯出來走走,對身心有利。

便道:“往後墨奴要是想來就讓他來,他們兩個人看似性格不同,卻是能聊得來的。”

“是!”芷衡和小玉答應。

芷衡又道,“王爺,夜深了,早些歇息。”

殷秋離點頭,回看了林楚一眼。然而這一眼卻讓他看出一絲怪異,林楚的睫毛在抖動,他立刻俯身細看,不僅是睫毛,眉間也略有皺起,額頭也逐漸冒出細汗。

殷秋離心下一動,林楚這是要醒?他忙呼:“林楚?”林楚的反應愈加明顯,殷秋離知道這是真的醒了,激動道:“你醒了?”

聽到殷秋離的聲音,林楚努力睜眼,眼睛多日未睜開,酸澀不已,經過幾次輕微閉合後,方才略睜開一條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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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楚的細微動作藉由他的睫毛顯現了出來,一直緊盯林楚的殷秋離大喜,忙喚:“林楚!”

林楚想回答殷秋離,但因喉嚨撕痛,嘴唇幹澀,根本未發出聲響,就連嘴唇也只是微微張開。

殷秋離忙道:“先別說話,你燒了多日,喉嚨幹澀,潤了喉再說。”說着立刻吩咐,“弄些水來給王妃潤潤喉。”

小玉方才一聽殷秋離的話,就已經樂傻了,聽到殷秋離的吩咐才回了神,淚水刷得下就下來了,也顧不得擦,忙不疊去拿水。

芷衡的眼裏也閃着淚光,這幾天因王妃病重,阖府上下的心都是牽着的,尤其是殷秋離,再晚都要過來看一看,還委屈自己歇息在軟榻上。眼下王妃終于蘇醒,一向持重的她感動之餘,擦了把眼淚往外間走去。

寝殿外間住着輪值醫官,因林楚多日未醒,雖有所好轉,醫官不敢掉以輕心,晚上都宿在外間以防萬一。聽聞芷衡的話,本就合衣睡着的他,翻下床,拎起床頭的藥箱就跑了進來。

殷秋離正拿着棉球蘸着水為林楚擦拭幹澀的嘴唇,這種事本該是侍女做的,可小玉一端水過來,他就自然而然接了,并未假以他人。

醫官見狀待殷秋離擦拭完一輪後才道:“王爺,容下官為王妃請脈。”殷秋離遂讓了位。

薩迪之前送來藥已讓林楚的體熱有所消退,傷口所有愈合,現一蘇醒,情況就更好了。醫官一面把脈,一面撸着胡子點着頭,臉色是越來越好。

“禀王爺,王妃的脈象較之前平和很多,加之人已蘇醒,這鬼門關算是過去了。不過尚有一不利之處,之前王妃昏迷,對口傷的疼痛感知不多,現已蘇醒便會疼痛難忍,影響情緒、食欲等。下官雖有幾種藥可以讓王妃暫時感覺不到痛,但那些藥用多了不好,最好還是靠王妃自己忍。”

殷秋離明白醫官的意思,他從小習武之時也受過傷,知道傷痛的影響力。他有心讓林楚少受些痛,但誠如醫官所言,那些藥用多了不好,他考慮了下道:“藥先送過來,真忍不住了本王才會讓他服下一些。”

醫官立刻告退去準備,不僅是止痛的,還需要準備一系列恢複、調養的藥物,跟膳食。

小玉正在為林楚擦拭眼睛,減輕眼睛的酸澀感。

林楚在清涼布巾下努力睜着眼,幾回下來終于睜開了眼。入目的是昏暗的床帳,幾顆夜明珠正垂在帳邊。

殷秋離探頭過來,伸出一根手指笑問:“看得見嗎?這是幾?”

林楚自然看得見,但覺得殷秋離這舉動十分幼稚,便皺了眉不予理睬。

殷秋離心下大悅,他知道不但人清醒了,腦子也沒壞,思考能力一如往常。他高興的接過醫官命人先送上來的參湯,笑說:“來本王喂你!”說着勺子勺起滿滿一勺,遞到林楚嘴邊。

林楚是平躺着的,一勺湯到了嘴邊已流失了一半。

“……”林楚做了一個很沒力氣的白眼,心道王爺您就不要搶別人的活幹了。

芷衡的和小玉見狀,一個忙接過參湯,一個搬來個軟枕要為林楚墊下。殷秋離只好讓賢,又見小玉一人獨自墊軟枕有些困難,便俯身為她略抱起些林楚。

方才是平躺的,傷口一直保持同一角度,疼痛雖存在,但痛的程度是持續相同的,一向善于忍痛的林楚自然忍受得了。現在一經略微抱起,傷口角度産生變化,撕裂般的痛就立刻襲來,林楚忍不住呻、吟了聲。不同于之前的無聲,這次已經濕潤了的嗓子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殷秋離聽得心中一痛,忙說:“可是本王弄疼你了?”

林楚微搖頭,殷秋離的動作極其小心,絕不是他之錯,是傷口實在脆弱經不起一絲移動。

小玉見狀,立刻調整了軟枕的高度,盡可能減少傷口的撕裂。

待一切妥善之後,芷衡一面喂林楚喝湯,一面勸說殷秋離:“王爺夜已深,王妃已經蘇醒,您還是早些去歇息。”

這幾日随着流雲山莊的決裂,各方勢力齊齊向殷秋離發難,就算之前對此狀況所有準備,一時間也是疲于應付。這種緊要關頭,若是沒有好生歇息,輕則一時糊塗壞些事,重則一個不慎徹底被人打垮。

殷秋離知芷衡的意思,但林楚剛蘇醒,就這麽讓他去睡,他恐怕也睡不着。

林楚見殷秋離沒有離去的意思,便設想着對方的想法,這幾天昏迷,事态的後續發展他并不清楚,但以蘇醒之事沒有第一時間去通知流雲山莊的人可短,雙方的關系至少已有較大裂痕。倘若如此,那此時殷秋離應會受到各方面勢力的趁機發難,這是件麻煩事,須得保存好體力與之周旋,好生歇息是十分必要的。

想至此,林楚便開口勸道:“王……王爺,你、去歇息吧……”

林楚說話十分吃力,聽得殷秋離一陣心疼,為免對方再次費力說話,殷秋離只好道:“那本王去歇息,你安心養傷。”

林楚微點頭示意好,殷秋離遂離去。參湯似添有安神成分,林楚喝完也漸漸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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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奴自聽說林楚蘇醒後就有些坐立不安起來,他立刻就想見到林楚,想詢問日月當空之事,想知道林楚是怎麽認識他父親的。但他又不敢立刻去見林楚,他知道太過急切會惹人懷疑,會暴露林楚的身份。在沒有搞清楚林楚想法之前,他決不能随意暴露,就算是暴露給殷秋離也不行。

好不容易捱過了五天,聽說林楚能下床走動了,他便讓碧痕準備了些禮,上門探望去。

聽聞墨奴前來探望,林楚本有些意外,小玉則道:“王妃之前昏迷的時候,墨公子就來探望過,剛蘇醒那會,他也送了禮過來。”

林楚遂不意外,命人去迎,自己則站在原地等候,待墨奴進來後便請他一道去軟榻坐了。

腹部的傷口最痛苦的并不是躺着或直立行走之時,而是坐下之時。坐這個動作是靠腰腹用力,很多人受傷後第一次嘗試坐都會有一種連氣都喘不過來的感覺,即便恢複到中途,坐下期間都會感覺腹部傷口的不适。

然而林楚在短短五日裏,不僅能下床走動,還可以坐下,這簡直是奇跡,就連從醫多年的醫官都驚嘆不已,苦思了半天緣由,最終只能歸結于薩迪送來的奇藥。

墨奴卻知道那些藥可能确實有效果,但産生如此迅速效果的絕不是因為那些藥,而是日月當空。他父親的手劄裏說過,修煉日月當空之後,傷口愈合速度會異于往常,且愈合速度可由修煉者自如控制。林楚剛接觸日月當空不久,絕對不清楚這點,任由日月當空自行修複,因此出現了這樣驚人的效果。

侍女為墨奴上了茶,林楚禮節性的說道:“我身體抱恙,不便飲茶,只得讓公子自請了。”

墨奴端茶品了口,開始就着林楚傷口痊愈的速度聊起了話。日月當空之事他不能直接問,因殿裏有殷秋離的心腹,也不能随意旁及側擊,殷秋離何等聰明,一不小心就會被人探得玄機,他只能以就事論事作為切入點。

林楚聞言略感奇怪,以墨奴的孤傲,肯過來看望他已經是意外了,竟還跟他聊了他的傷勢,究竟是何變化讓墨奴忽然關心起他人來?難道是因為之前的變故?奇怪歸奇怪,林楚絕不是那種會拂了別人好意的人,便道:“我也有些奇怪,以往也或多或少受過傷,從未如此迅速愈合過,想來是那奇藥的功勞吧!”

“王妃以往是做什麽的?怎會受過傷?”墨奴略好奇問。

知曉林楚過往的人可以說多,也可以說不多,多是因為很多人都知道陸劍羽手裏捧了這麽個奇怪的寶貝,少是因為,農稅司裏知道他的人都因大案被處決了,其他知道他的人都不清楚他的行蹤。所以即便墨奴的人脈不算窄,他也查不到林楚的過往。

林楚自然清楚這一層,也不願多談,便道:“我之前不過一介草民,又不會武,平日裏沒少受欺負,自然會受傷。”

墨奴聽出林楚的意思,也不深究,而是将話題引到了藥上:“天下的奇藥,我見過的,聽過的也不少,從不知道還有這等神奇的藥物。”

“公子有興趣的話,可與你一觀。”林楚說着便讓小玉拿來一包。

墨奴意不在藥上,小玉遞上的時候,他只是随意一觀。

林楚覺得有些蹊跷,便看了墨奴,不想墨奴竟暗中遞出眼色,示意那些侍女。

兩人的侍女自入殿後并不是站于他們身側的,而是候于一邊,聽得見他們說話,但看不到他們之間細微的動作。林楚頓時明白,墨奴應該是有些話想私底下和他講,可他和墨奴并不熟悉,又有什麽話可說?

墨奴看出林楚的想法,笑說:“未曾見過的,不熟悉的東西果然要見一見才知道好處,就比如這藥。”

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不熟悉的兩人間确實無話可說,但也要有機會開口說了話才知道到底有沒有話可說。林楚不是傻子也聽明白了,再回想墨奴之前所言,繞來繞去都在暗指他的傷,傷口愈合速度的詭異本就讓林楚奇怪,既然對方隐晦的提起,那就聽聽對方怎麽說。

想到這,林楚點頭:“公子此言不差讓我茅塞頓開,我有心和公子多聊些,公子可願?”

墨奴回答得并不迅速,沉思了下才道:“也行,左右也無什麽事。”

林楚立刻對小玉道:“去吩咐廚房,備些公子喜歡吃的。”小玉高興的答應了,林楚想了想又對碧痕道,“你家公子的習慣小玉不甚清楚,你與她同去!”

“是!”碧痕答應,墨奴挑得很,沒有熟悉之人相随确實不行,便同小玉一道去了。

待兩人走遠,林楚遂道:“公子到底想說什麽?”

“爽快!”墨奴斂起神情,正色道,“時間緊迫,我不與你多廢話,也不能多說話,我只告訴你一件事,餘下的你自己判斷。”

林楚點頭:“好!”

墨奴遂道:“我是顧輕舟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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