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往事
白棠已經好幾天沒有來學校了,
曠課對于以前的白棠來說,或許是家常便飯,對于現在的白棠來說,卻是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老王忍不住打電話給白棠,一直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态,萬般無奈之下只能打電話給白棠的家長:“是白棠的媽媽嗎?我是他班主任,白棠已經兩天沒來學校了,這個情況您知道嗎?”
電話那端只說:“我知道,白棠在家呢,他不來學校了,過兩天我過來給他辦退學,他已經出國發展了。”
“哦哦哦,好。”老王一頭霧水,只覺得莫名其妙,或許白棠是因為家裏人的壓力吧,明明前幾天還信誓旦旦要沖擊高考,沖擊重本,突然就不讀了。
班裏少了一個人未免像是少了點什麽。
老王把這個消息跟班上說過了以後,大家都一陣唏噓,畢業季也是離別季,屬于高三一班的離別季,已經提前來了。
“好想糖糖啊。”宋楓坐在座位上感慨,白棠是出國了,怎麽感覺就像是失聯了一樣,聯系不到人。
賀洲和白棠分開的事情,姜媛她是知道的,白棠離開那天和自己說了很多,最後只說了句:“姐,不關他的事,是我的錯。”
其實誰的錯本身就不重要,姜媛不知道這兩個人發生了什麽,讓白棠這麽急着離開,賀洲還是一臉淡然的模樣,好像這段感情對他而言無關緊要。
如果不是白棠的緣故,姜媛氣的都想去質問賀洲了。
當初白粥CP有多火,現在BE得就有多凄慘。
賀洲靠着窗,摩挲着課桌上的字母,是一個T字,少年鬧起來的時候用美工刀在桌子上刻的。
男生的思緒已經飄遠了,所幸老師們也不太管這位學神,只當他在思考問題。
賀洲是記得那些事情的,不過時間久了再去計較也改變不了什麽,高一的時候他本來想跳級直接參加高考的,可是遇見了白棠,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少年。
熾熱的像火一樣,微微灼得他心口發燙,他想為什麽世界上還有人能這樣活着,活着這樣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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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選擇了按部就班,以便觀察這個少年,之所以走讀是因為他回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本身他對人世間的情感就是保持着嗤之以鼻的态度,時間慢慢來到了高三,少年好像才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少年并不記得自己,也對,那時候的年紀本身就不記事,加上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少年選擇性的封存了那段記憶。
男生卻因為少年逐漸地打破了自己的原則,願意去嘗試感情這種東西,不再去計算這裏面的沉沒成本。
少年單純也敏感,賀洲也用恰當的方式給少年編織了一張網,只是在最後的時候,還是讓人逃了。
他連出現都不敢出現,只是發了幾條短信:
賀洲,我們分手吧。
賀洲,小時候的事情,對不起。
我不知道怎麽面對你,我一想到你,我就想到那些事情,我沒辦法。
抱歉,毀了你的夢想,一生。
賀洲,祝你幸福,願你平安順遂。
單方面的宣布分手,賀洲連消息都來不及發出去,所有的聯系方式就已經被拉黑了。
賀洲的手機裏還留着那條未發出去的信息:
白棠,沒關系的,那時候本身就是我願意這麽做的,與其兩個人傷殘總歸是一個人好一些。而且我的夢想并不是你們以為的那些,每個小朋友小時候都有宇航員科學家的夢想,可最後實現的又有多少,我那時候也只是這樣而已。
如果你覺得對不起我,就用你來賠好不好。
可惜這條消息沒能發出去,賀洲從老王那裏要了白棠的家庭住址,晚上的時候打車過去了那邊。
葉女士開門看見賀洲就像是見了瘟神一樣,只說我們家白棠已經出國了,你別找了。
賀洲覺得好笑,在半夜的時候才到家,眼底結了一層霜看了自家母親一眼,最終什麽也沒說,回了房間。
賀洲思及此處,眼底淬了冰,有幾分冷意,
這就是所謂的一輩子?口口聲聲的說着喜歡,果然有夠脆弱的。
只是下一次,再抓到了,可就逃不掉了。
那年的事故或許根本就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縱使時間再怎麽流轉,也是兩個家庭一生都無法釋懷和放下的陰影。
能開解他們的,不是時間,或許是一個契機。
賀洲不知道的是,原來少年這麽膽小,知道了這件事連見自己一面的勇氣都沒有,更何談走下去。
早知如此,應該直接把人鎖起來,讓他知道到底是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的意見和言論重要,還是自己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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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倒回到十幾年前,
葉女士和賀女士本身就是閨蜜,感情要好得不得了,葉女士懷孕的時候還說過要是生的是個女孩給你們家做媳婦這種話。
又是住在一處的鄰居,
白棠和賀洲理所當然是竹馬之交,
賀洲的薄情或許是天生的,只和白棠玩得好幾分,喜歡縱着比他小兩歲的這個弟弟,會彈鋼琴給他聽,也會帶他出去玩。
白棠卻好像個天生的顏控,本身葉女士就喜歡給白棠打扮得花裏胡哨的,活脫脫像個小姑娘,就愛跟在賀洲屁股後面,說長大以後給賀洲哥哥做媳婦。
本身就是童言無忌,也沒人會當真,本以為兩家會這麽平淡且幸福地過下去。
變故發生在賀洲七歲那年。
是江南一年一度的梅雨季節,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個不停,空氣裏彌漫着潮氣。
蘇城是最近這十年才發展起來的,那時候這邊大多是農村和平房,也沒說什麽城鄉規劃。
村裏也有泥土和石頭堆砌起來的房子,或者是雨下的太久了,經不起風吹雨打,白棠牽着賀洲路過的時候。
那幢房子恰好塌了而已,
賀洲出于本能反應把白棠護在了身下。
兩個人被埋了将近十個小時,才被挖出來。
這件事本身怪不得誰,天災人禍罷了,世界上慘的人多了去了,又何止這兩家。
白棠只是輕微的擦傷,暈了過去再醒過來已經不記得事情以前的事情了,小孩子遇到他不能承受的事情所作出的應激反應,本能地屏蔽了這些記憶。
而賀洲進了ICU,從蘇城的醫院轉到了省會的醫院。
最後命是保住了,卻留下了終身的後遺症,前前後後治療了兩年,花了不少錢。
賀女士說:因為你兒子害得我兒子終身殘疾,本來他可以穿着西裝表演鋼琴獲得全世界的稱贊的,結果因為你兒子,花了這麽多錢還落得這麽個下場。
賀女士還說:要不是你兒子貪玩,賀洲會出事嗎?
葉女士說:這件事和我們白棠有什麽關系?說不定是做哥哥的帶着弟弟去那麽危險的地方玩的呢?
兩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女士就像一個潑婦,在醫院一直吵吵鬧鬧。
明明她們之前的感情那麽要好,十幾年的閨蜜,終究是因為血脈相連的親情決裂了。
針鋒相對,那段時候,說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也不過分。
賀洲只是躺在病床上看着這一場鬧劇。
最後的結果是,白家負責了賀洲這兩年的醫療費用,也因為這件事情,白家搬走了。
那段時間,賀女士總是抱着賀洲哭:接下來可怎麽辦啊,憑什麽她兒子好端端的,什麽都不記得,而你要承受這些諸如此類的話語。
這件事情,本身就怪不得別人,兩家誰都沒有錯。
如果兩個人都傷的一樣重,或許賀女士和葉女士的感情還是一樣的好,共同渡過這次難關。
可是沒有,偏偏傷重的是其中的一個,就算角色再調換一下,那也是同樣的結果。
這就是人性,也因為如此她們注定了這次會決裂。
要問賀洲,後悔嗎?
事後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有那麽一些後悔,當初護住白棠純粹是本能反應,事後一點後悔都沒有也不現實。
但再到十幾年後,他反而慶幸當初護住了少年。
這是賀洲視角裏看到的全部故事,他不知道少年通過賀女士或者說葉女士的視角了解到了幾分妖魔化的真相。
如果沒有那件事的話,或許他們就不會缺失彼此那麽長一段時間的陪伴,到了十幾歲情窦初開的時候,或許他們還會喜歡上彼此。
下課鈴聲響起,賀洲才從自己的思緒裏回來,
學校裏都在談着關于白棠的事情,他的那些朋友們想白棠,自己難道就不想了嗎?如果知道他現在的所在,只怕是下一刻就會買票過去把人綁回來。
或許是因為白棠的緣故,賀洲似乎有那麽一些融入了這個班集體。
也是因為白棠離開的緣故,賀洲又成為這個班裏邊緣化的人物,沒有存在感,也是神一般的存在。
白棠的游戲賬號也沒有再上過,
賀洲無聊的時候将微信還有短信信息翻看了許多遍,一時間生出很多後悔來,為什麽最開始很長的一段時間他們是用企鵝聊的。
偶爾他也會去音樂教室彈幾曲曲子。
雨季一來,就下個不停,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