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蘭格

作者有話要說:

太陽收去了最後一絲光輝,已是萬家掌燈時節,隔壁的大廳裏笑聲不斷,蘭格好像特別喜歡剛來的那人,“三哥,三哥”的叫個不夠。安然靜靜地聽了一會,慢慢站起身,一個人走進了身後黑黑的屋子。

獨自躺在床上,懷裏空空的有些不習慣,她抱着膝蓋蜷在被窩裏好一陣了,還是覺得有些冷。眼睛酸酸的,安然忍不住擡手揉了揉,沒想到,越揉越難受,連眼淚都被揉出來了。她想,她真是沒出息,連這點疼都受不了麽。可是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鹹鹹的淚水還是止不住的往外流,袖口都濕透了,眼淚還是停不了。宋青秋叮囑自己不要用手揉眼睛,明天要是被他看到腫了一圈的眼睛,會不會笑話自己這麽大了還要哭呢?可是我沒有哭啊,她邊揉眼睛邊想,只是眼睛酸,自己要流淚而已。揉到後來,安然終于放棄了,任由淚水流過臉頰。也不知過了多久,她頭枕在濕濕的枕頭上,腫着眼睛淺淺地睡了過去。

曾經有人說過,如果安然願意,便會給她一輩子的溫暖。當時的安然小指上戴着林一凡送的指環,對這個奢侈的承諾一笑置之。現在,她臉上挂着淚珠,蜷在薄薄的棉被裏,迷糊的視線中,眼前好像又出現了那人的臉,溫柔的聲音再一次在耳邊響起:

“安然,如果你願意,我會一直抱着你,一直溫暖你。”

月光透過窗棂灑進屋裏,一片清輝。

靜靜的屋子裏,只聽見安然在夢中低聲呢喃:

“……我願意……”

昨天下午那只麻雀好像又飛回來了,清晨就在院子裏叽叽喳喳得叫個不停。好吵,安然動了動,緊了緊懷裏暖暖的身子,想繼續躺下去。暖暖的?她困惑地睜開眼睛,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正靠在自己臂彎裏,“咻咻”的鼻息打在手臂上,引得她一陣癢。

“蘭格?”

“嗯?”

蘭格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沒事,睡吧。”

安然嘴角彎了彎,用棉被将兩人仔細掩好,下巴輕輕貼上蘭格的小腦袋,也閉上了眼睛。

屋外的麻雀還在歡快的叫着,屋裏的安然卻苦惱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眼睛不出所料又腫的吓人了。蘭格探過腦袋問:

“姐姐,好了沒,三哥已經在等了。”

“哦。”安然将額前的頭發撥下來,擋住又紅又腫的眼睛,起身随蘭格出了屋子。

一出門,屋外已是陽光明媚,安然的眼睛猛然受了光線的刺激,又是一陣刺痛,忙伸手擋在額前。臉上微微一涼,已經有眼淚淌了下來,安然無奈地拿出手絹擦了擦,擡頭卻看到一個雪白的身影立在院子裏。

早晨金色的陽光攏在那人身上,卻遮不住他一絲的光輝,只是站在那裏就是那樣的出塵,玉般晶瑩的肌膚,絕美的鳳眼下一滴紅色的淚痣勾人心志,菱形的唇角似笑非笑,一雙漆黑的眸子悠悠流轉,正望向安然。安然的手停在半空,臉上一滴淚滑落滴在腳下,有些尴尬的朝着那人笑了笑。

“三哥,這就是安然姐姐。”蘭格笑着撲進那人懷裏,轉過頭指着安然。

“你好。”安然的眼睛又有些模糊了,有些窘迫,只好又抿着嘴笑了笑,蘭格的三哥便笑着對她點點頭。

“姐姐對我可好了……” 蘭格急聲說。

“我知道的,”他點點蘭格的鼻子:

“不僅救過溺水的你,還陪你玩好玩的游戲,講好聽的故事,對不對?”說罷,他轉向安然:

“有勞姑娘這段時間對蘭兒的照顧。”舉手投足都教人難以移目。

安然連忙擺手說:

“哪裏,是我這段時間在府上受了款待,應該是我道謝才對。”

他也不再謙讓,低下頭輕輕拍了拍蘭格的頭,笑着說:

“三哥的玉笛落在屋裏了,蘭兒替三哥取了來好不好。”

“好。”蘭格脆生生地答應,離開他的懷抱,一蹦一跳地走了。

安然不知道自己是該跟着蘭格去,還是要站在這裏等着,心裏正在猶豫,眼前一晃,那人已經走到自己身旁,叫了一聲:

“安姑娘。”聲音依然動聽,只是語調已經不複剛才的溫柔。

安然擡頭看過去,他的臉上已沒了笑意,便慌忙回應:

“叫,叫我安然就好了。”

“蘭兒自小沒了娘親,脾氣有些孤寂,有時會獨自來此處小住,從來不願與不識得的人相處,一向寂寞非凡。這些時日卻與安姑娘相聚甚歡,容顏大展,實在是蘭兒的福氣。”

安然與蘭格相處的這幾天裏,只覺得她可愛的不得了,小小年紀便識大體,從來不覺得她脾氣不佳,只好回應:

“不會啊,我很喜歡蘭格呀。”

“蘭格”這樣親密的稱呼,讓那人頓了頓,他擡眼看了一眼安然,而後不動聲色地說:

“蘭兒大了,家裏要接她回去久住,這處宅院也會置空,不知我們走後,安姑娘有何打算?”

其實早在蘭格告訴她有人會接她回京的時候,安然就已經想過這個問題,此時那人再問,言語間并無留意,她便擡頭笑笑說:

“沒關系的,我本來就只想在這裏玩幾天,已經打擾了你們這麽多天了,應該告辭了,我也要回家了。”

那人點點頭:

“在下會吩咐下人多備一輛馬車,護送安姑娘回家。”

“不用了,”安然又笑了笑:

“我家離這兒不遠,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那人不再說話,此時蘭格手裏拿了一根羊脂白玉笛走了過來,高興地交給他,他便笑着攬過蘭格,寵溺地說:

“蘭兒真乖,到了家三哥給你買最好看的糖人。”

“嗯。”蘭格倚着那人,眉開眼笑。

曾經安然的身邊也有個人,他會用美食誘惑自己,她再怎麽生氣,在那人一臉的笑容面前,她也會忍不住彎嘴一笑,心裏的不快一笑而去。原來,眼前這般溫馨的畫面自己也有過,只是當時不懂得珍惜,直到錯過了才突然覺得一陣心酸。

說話間,下人已将行李打點停當,一輛挂着金色流蘇的馬車停在院牆門口,安然這才發覺院裏早就空無一物了,空蕩蕩的庭院讓她有種錯覺,似乎這裏從來就不曾住過人。

“姐姐?”

蘭格一腳踏上馬車,回頭看到呆呆的安然。

“蘭格,到了家後要聽大人的話哦。”

“大膽!”

一直跟在旁邊的年輕男子突然大喝:

“泰安公主的名諱豈是你這種小民随口叫的!”

泰安公主?安然錯愕的看着曾經親密無間的蘭格,不是沒想過她的身份,只是沒想到她就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她口裏的三哥,想必也是一位尊貴的王子吧。

“司棋,不許你這樣說姐姐。”

蘭格急急踏下馬車,拉住安然的手,慌張地問:

“姐姐為什麽這麽說?姐姐不和我一塊走嗎?”她的一雙眼睛剎那間蒙上一層水汽。

安然不敢去看蘭格的淚眼,忍住喉頭的哽咽,笑着說:

“謝謝泰安公主的挂念,安然也要回自己的家了,再不回去,他們會把安然忘了的。”

“可是,可是,姐姐的娘親不是過世了麽?”

“安然還有其他親人在呀,他們都等着安然回去呢。”

“蘭兒,”先前那人輕輕走了過來,攬過蘭格:

“忘了三哥的話了麽?鳥兒最後總要歸巢的,蘭兒想讓安姑娘的家人擔心嗎?”

蘭格一時怔住了,不知說什麽好,待到三哥把她抱入馬車,才匆忙拉開流蘇,探出半個身子,将腕上的碧色翡翠玉镯退了下來,使勁塞到安然手裏,緊緊按住,哽咽着說:

“那姐姐一定記得我,重陽節那天是我的生日,姐姐來京城看我,好不好。”

安然差點忍不住眼淚,笑着點了點頭說:

“好的,請公主走好,安然一定不會忘了公主的。”

“啪”,馬鞭聲在晴空中絕然一響,馬車便迅速遠去,蘭格探出車窗的腦袋也越來越模糊。

安然攤開掌心,低頭看着那只翡翠玉镯,抛光精良,溫潤光滑,碧色中無絲毫瑕疵,若在市面上恐怕是價值連城啊。不過陪了泰安公主一個月,便有如此報酬,還真是大方。她苦笑着,将镯子收進貼身的衣物中,慢慢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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