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給你的小桃心 (1)

和一般學校不同,桂樹的校規嚴謹,課程進度也快。老師直接就默認了入讀學生都是精英級數,講課速度和慈恩小學比,簡直是龜兔賽跑。不過桂樹的老師們顯然不會中途打盹,一節課四十五分鐘,那就是滿滿當當的四十五分鐘,連開學第一節課都沒有什麽廢話的,直接就開始介紹本門課程的特點,連着課程進度的安排都給列了表。借助于含光在法門寺接觸到的電腦大屏幕投影,直接就給學生們演示了出來。

雖說是中學,但桂樹的學制和慈恩小學本質上還是很相似的,高考六科目,每個月都有一次月考,其餘科目是有期中考和期末考,一年大考四次。但大概的教導理念就和慈恩小學有很大的差別,桂樹中學每周五都會有安排一次溫習課,以此溫習一周的知識點。而慈恩小學是把複習放到每次期末考之前來做,還有就是桂樹的實踐課也比較多,比如說馬術、插花、舞蹈,那都是直接安排在相關的特殊教室來上的,當然學生也要按時帶來符合校規規定的騎馬裝以及舞蹈裙裝等等。

含光上了一天課下來,發現她根本都沒法在課間趕作業或者是給自己加點功課什麽的——沒這個精力。上課四十五分鐘,老師講課的速度根本都容不得你走神的,水平也的确高,課上得很精彩,要走神都難。課間十分鐘休息一會兒,差不多就可以繼續開始上下一節課了。這樣到吃午飯的時候,連含光都是罕見地感覺到,只要能給點肉吃,她也不會在乎味道了……

要知道,她從前世帶過來的除了金手指,也還有對美食的挑剔,這一年多來,除了在楊老師家蹭飯的那幾頓,別的時候含光基本都是為了保證體力而進食。在于家表現出的那種不貪吃的教養,除了她本人的矜持以外,也是因為她根本都沒覺得于家的飯菜有多好吃。但現在一個上午課上下來,含光的肚子都餓得隐隐作痛了,可見桂樹的課程有多消耗體力。

好在桂樹中午是包餐的,和華清小學一樣,食堂的水平頗高,不至于和慈幼局的飯菜一樣難以入口。含光打了飯菜,按照自己的學號找了位置,剛好就和劉德瑜坐在一起——按校規規定,每個學生進餐時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吃飯時間也就是半個小時,吃完飯必須把餐具收拾好放到指定的地方,然後,你可以回去你的教室,用指定的姿勢開始午休……兩百多條校規那可不是開玩笑的,要是都去遵行的話,從踏入校門的那一刻開始,你的一言一行基本就都是被規定死了的。

不過,和慈恩小學基本上是被無視的校規不一樣,桂樹的規矩的确也十分森嚴,初等部三個年級,四百多號人集中在上下兩層食堂裏吃飯,整座食堂居然是鴉雀無聲,除了餐具碰撞的聲音以外,連絲毫說話聲都沒有。——“食不言、寝不語”,也是寫在校規裏的。

含光倒是很适應這樣的氣氛,雖然幾百人坐在一起吃飯都沒聲音,是有點怪怪的,但比起慈幼局吵嚷的晚餐時間,這種的寂靜更符合是她前世習慣的餐桌禮儀。再說,她本人也着實是餓了,可以不必說話專心吃飯,那真是一點問題也沒有。

桂樹基本上是不鼓勵剩飯的,所以含光沒有拿多,只是按平時飯量加多了一點,取了一碗飯,一個雞蛋,兩葷一素和一盅湯。很專心地吃完飯,不過用了十五分鐘,她把餐盤拿到回收處給生活老師檢閱過,很順利地就出了飯堂,正好劉德瑜也吃完了,兩人遂結伴回教室去。

“累死了。”劉德瑜顯然也覺得桂樹的課程安排很緊密,不斷地揉着眼睛,“一大早折騰到現在,就和上緊了的弦一樣,一刻也不能放松。聽說寶信那邊可自由了,每周只有兩天穿襦裙,其餘時間都穿衫褲上課,說是那樣方便。”

含光不否認襦裙是沒有衫褲來得利索,她道,“這個課程,我也覺得吃力,稍微一走神就跟不上。上完課回家還要好好複習,不然怕是學過就忘。”

其實算學部分,還好她之前已經在楊善榆提高班對初中部分有過一些涉獵了,不然今天聽課都要很勉強才能追趕上,一上午四節課,只有國文還算是比較輕松。

“就是的。”劉德瑜嘆了一口氣,“我媽都已經給我約好兩個私塾了——”

她委屈道,“早知道去上寶信了,桂樹這個課程,說不定連寒暑假都不能玩,得上私塾加課。我以後又不要上班,考那麽好的大學幹嘛,随便上個也就算了,總不至于大學都沒得上。”

含光聞言,只是微微一笑:劉德瑜的父親是副省長,按照她那個年代的規矩,副省級別的高官,兒女的婚嫁、前程都是一句話就能安排好的,若是不求有一番建樹,安安穩穩在家做個纨绔,家業也夠他們敗個幾十年了。這個教育強度,遠過于她前世上的女學,對劉德瑜來說是嚴苛了點。

“你不上班,難道大學畢業就嫁人嗎?”她随口和劉德瑜搭話。

劉德瑜這才想起來含光是孤兒出身似的,忙笑着解釋道,“哎呀,你可能不知道,我們這樣人家的女孩子,一般是不出去上班的——家裏覺得抛頭露面不太好……”

Advertisement

這和她的猜測也沒什麽兩樣,含光忽然覺得,雖然這世上完全變得認不出來的東西很多,但有些東西真是一直也沒有變。

“那大學畢業了做什麽呀?嫁人嗎?”她笑着問。

雖然有好奇,但語氣卻并不酸澀,也不諷刺,就像是很自然地閑話一樣的。劉德瑜多看了含光幾眼,才點頭道,“基本畢業沒多久就要嫁人了。其實你看現在初中男女比例還差不多,到了高中女孩子就有很多不上的——女孩子嘛,跟不上高中的課程也很正常,再說,也沒必要,我家裏有些姐妹都直接去上女子高中,反正大學家政系都是特招的,不走高考這條線。”

“女子高中裏都學什麽啊?不學國文這些?”劉德瑜發現李含光是個很好奇的人。

“不學,學管家、插花、女紅、古琴。”她就給李含光介紹,“課程要比一般高中輕松很多。”

她說着也不禁羨慕起來了,“早知道,我和我娘說,直接去上女子初中了,來上桂樹做什麽。”

“才一個上午就覺得累啦?”含光笑着問。

“你不累呀?”劉德瑜嘆了口氣,“這才只是初中呢,到了高中,課程更緊張了。高考的強度可和中考、初考沒得比的。雖然課程少了,可學得很精深,我們女孩子要跟上可比男孩子難多了。”

“我倒沒覺得。”李含光很直接地就把她的話給駁斥回去了。“我覺得我的腦子算是比較一般的了……但卻也不比男生差到哪裏去。”

她的話說得很真誠,卻是聽得劉德瑜直想撇嘴:你的腦子那還一般?學書法才幾年啊,寫出來的字和練了十多年的差不多。去年參加的文華荟英那也是頭名,小楷古體作文,‘古色古香,字文皆美’,直接兩個冠軍加分就是二十,一百二排名第一進的桂樹。這還叫一般?穿起襦裙來,比誰都更像是大家小姐,還是才德兼備貌美如花的那種……這也叫做一般?

她不是個很喜歡攀比的人,但在李含光身邊卻也感到了一種壓力:和她相比,自己不是輸在成績,感覺上不論是性格、氣質都是差了一籌,好像兩個人都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似的,只有家世能比她強點。——可你要拉個不知情的人來評判的話,肯定都覺得李含光更像是副省長的女兒。

“那你是打算考大學的喽?”劉德瑜便問道,“你打算考哪所大學啊?”

“還沒定,但肯定是想要考大學的。”含光也回得直接,她呵出一口白氣,側頭望了劉德瑜一眼,見她在雪地裏一蹦一跳地走着,小臉凍得通紅,面上滿是天真無邪的好奇之意,心中便不禁一動:雖說外表是比不過,但劉德瑜的嬌憨之處,卻令她忽然間想起了她的六妹。

從前她不大喜歡她的六妹——生得太美,性格太可愛了,令她感到威脅。可此時回頭看去,一切負面情緒早已經煙消雲散,留下來的,是十多年共同生活所培育起的血脈之情。

再想想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含光此時也終于能夠承認,其實她的天資在姐妹中只能算是相當一般,就連她六妹,看似天真可人,但心機內蘊之處,卻又何曾差得過誰?

她唯一能比得過姐妹們的,只是她的幸運而已。在所有姐妹之中,也許她是最愚鈍、最任性的一個,然而,她的幸運,卻使得她無法抱怨什麽,只有加倍的努力,才能對得起上天的厚愛。

“其實就算我是你,我也會非常努力地考大學的。”情緒上來了,她也無意遏制,便順口和劉德瑜搭話。“你信不信?”

劉德瑜瞪大了眼,“啊?為什麽啊,考出來了又不能上班,除了有點面子,還有什麽用?”

“告訴你一個古往今來颠撲不破的真理。”含光說,“女人自己不能掙錢,就只有受氣。”

也許是她的認真感染了劉德瑜,小姑娘的腳步慢下來了,她側頭想了想,道,“這我知道的,女人在夫家的面子,就靠娘家給的嫁妝撐着麽。娘家肯給送錢,女人就有底氣。”

她忽然略帶打趣地一笑,道,“你看,你們慈幼局的局管桂太太,不就是因為家裏太吝啬了,賠不起嫁妝,才這麽處處受氣的。”

含光對李局管的八卦沒多大興趣,她搖頭道,“娘家給了嫁妝,只是讓你不受夫家的氣而已。你要靠娘家給你錢,就還是要受娘家的氣,我……你們這樣人家,安排親事,必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是不喜歡怎麽辦?看上了窮小子怎麽辦?只上過家政學校,走出去靠自己本事賺不到錢。女人自己可以不必掙錢,但要是沒有掙錢的本事和底氣,就只能受一輩子的氣,只能三從四德的聽憑擺布。娘家人要和你翻臉,你上哪裏去賺錢吃飯?嘿,就算是親媽,打着為你好的旗號倒行逆施的時候也有呢,就是一家子親人,能靠的又有幾個?”

想到前世自己的經歷,一時間不禁感慨萬千,卻是不由得就說多了幾句。含光說完了才自覺失言,忙笑着遮補了一句,“——我這不是說你啊,你看我也不知道你家裏情況……我就是有感而發。”

劉德瑜眼神閃閃,看着含光的眼神卻已經是換了一番态度,她并沒有說話。

含光自覺尴尬,也不好再說什麽了。兩人沉默着走了一會,眼看教學樓在望了,劉德瑜方輕聲說道,“剛才說不想上桂樹……我是騙你的,我很想上桂樹,因為……因為我想考國子監大學。”

含光微微有些吃驚,卻終究不很訝異。五年級的書法比賽,若是沒有她橫插一腳,劉德瑜應該能拿頭名,她的書法水平含光是看過的,作為十一歲的孩童,必定是下過一番苦功。——連書法都能學得這麽用心,劉德瑜不可能是怕吃苦的性子。

“你為什麽不說實話?”她好奇道。

“因為……”劉德瑜低聲說,“因為我怕別人笑話。”

這有什麽好笑話的,含光是不懂,國子監大學允許女人考,當然就要允許有女學生把它作為理想。不過想下大概也能理解劉德瑜,反正不管什麽時代,平民受到的精神限制都是最少的,誰知道這些年上層社會流行的又是什麽思潮,就算是還有人在尊奉‘女子無才便是德’含光都不會訝異。

她也沒有進一步詢問劉德瑜,反而若無其事地道,“巧了,我想考的其實也是國子監大學,不知會不會也被人笑話呢。”

劉德瑜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親熱地挽起含光的胳膊,“反正我不會笑話你——”

随即又略有些為含光擔憂地道,“不過,國子監大學真的不好考,我哥也是桂樹初中畢業的,他說高中學業強度起碼是現在的兩三倍,就是他當年也都要上私塾補課。你——你有錢嗎?”

會說出這番話,足證劉德瑜是有些真心出來了,不然她也不會提起錢的話題。

含光自己其實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不過她還想等第一次月考後看看自己成績如何再說,聞言只笑道,“我雖然沒錢,可有老師嘛。再說了,若是不行,就考個差點的大學也沒什麽。”

劉德瑜唔了一聲,也笑起來,“就是,考不上也不會死。”

她握着含光的胳膊,考慮了一會,又看了看含光,卻到底是欲言又止,見含光望着她,遂笑道,“我看你這個班長可做不安穩,雖然柳子昭不在我們班,不過衛京在呢……”

含光無所謂道,“他想做我是巴不得,課業這麽緊張,當班長純屬浪費時間……”

兩個小姑娘便一邊說笑着,一邊進了班級。

當班長,的确是有些額外的工作要做的,在最後一節自習課上,張老師便讓含光統計一張座位表出來。含光籌劃了一下,便量數做了一張表格,讓人依序發了去填名字。不料轉了一圈回到她手中時,含光低頭一看,紙上卻是多了一行字,正正就寫在她的名字邊上。

——‘班長,你好漂亮,能和你做朋友嗎?’

仿佛是為了不讓含光把他的意思往純潔那邊去誤會似的,在末尾,這個人還貼心地畫了兩個小桃心……

☆、32、謠言飛舞

啊,說起來的話,雖然才上初一,但現在算歲數都是算周歲,回到古代,還能虛出一歲來。在兩百多年前,這幫子十四歲的少男少女,已經要遵守男女大防不說,其中應該有一半以上已經定親了呢。

含光端詳了一下座位表,想到從前的自己,不免有點懷念地笑了笑。一旁劉德瑜有點好奇,斜着眼看了看,便低聲道,“喂,那一行字寫了什麽?”

“你自己看吧。”她随手就把紙張給劉德瑜遞了過去。

劉德瑜拿過看了,不免沖含光吐了吐舌頭,笑道,“哎喲,這下該怎麽辦?”

含光翻開校規手冊給劉德瑜看,“白紙黑字寫着呢,我能怎麽辦?”

桂樹中學顯然無意充當早戀的溫床,雖然沒有男女分班,但也明文規定了在校期間不許戀愛,一經發現,雙方必須勸退。含光當然不至于冒這個風險,再說,她現在也沒心思戀愛。——和前世不同,現在大秦男女合法結婚年齡是十八歲,過了十八歲才算是成年人。大部分大秦子民都是二十五歲後再結婚,她還有大把時間去尋找合适的對象,現在當然要把寶貴的時間用在讀書上才好。

劉德瑜見含光是這個态度,方才一下笑開了,“那就好,我還擔心呢——多半也是逗你的,這麽多人都看見了,你現在,搭理也不是,不搭理也不是。”

确實,三十多個人裏,除了最開始填寫表格的幾個女生以外,多數人都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含光身上,雖然班規嚴謹,但含光還是聽到了幾聲零星隐約的笑聲:看了這留言以後,她要是臉紅了一下,又或者四處張望了,還不知要被議論成什麽樣呢。

她雖還不知惱怒,但也有淡淡的不快:門戶之見,竟至于此。

忽然間就想起她和她七妹小時候在家塾的摩擦來了,當時她仗着身份驕人,話裏話外地擠兌庶出的七妹,她妹妹還是頭天上學,她便想給她個下馬威。

……其結果不必說了,自然是被她七妹氣得七竅生煙,卻又無可奈何。不過,頭一次便出師不利,後來她也就沒有了再為難七妹的心思。

這件事,不能就這麽算了。

含光考慮了一下,便驀地站起身來,拿起座位表上了講臺。自然,一下就把全班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她身上。

“剛才的座位表上,有同學為了和我開玩笑,寫了一些不恰當的話。”含光現在好歹也是見過些世面的,要壓住幾十個同齡人的場子,那是綽綽有餘,她環視了同學們一圈,淡然道,“違反了第一百二十二條校規。”

教室裏頓時響起了一陣低低的哄笑:到底都還是孩子,雖然家教都挺好,但八卦的心思卻是少不了的,而且,在這個時代,人們心智成熟得晚,也都還比較幼稚,這樣的事,如何能不激起他們的興致?

“這樣做有兩點失當,第一,污染紙面,鬧得全班人全體都要重填座位表。讓全班人為你一人麻煩,很自私。”含光擡手壓了壓,信口雌黃地續道,“二,我發座位表時是以班長身份出面,公私不分,不尊重職務。不論這位同學是誰,謝謝你的好意,還請你以後考慮清楚,不要再犯這兩點錯誤。”

從前她家裏下人數百,含光幫着母親管家時也曾彈壓過婆子媳婦,哪次不是當着幾十人的面說話?邊說邊想都不帶打磕巴的,輕輕松松,就把笑聲給鎮住了,她方才在寂靜中好整以暇道,“自然,我出身低微,名聲不着。靠着老師的厚愛才做了這個班長,雖說只是一個月,但同學們不服也是自然的。——老師揀選我,是因為我成績好。但不過一次考試,也說明不了什麽。不如這樣,我便出一題給大家,能解出來的,可以寫上答案。若此題回答無誤,我便即刻找班主任請辭不幹。請他任選賢明,若解不出,則這一個月內,還請大家給些面子,不要無故為難。”

話說到此,衆人都靜了下來——眼底也都閃爍着感興趣的光芒。能靠近桂樹,都是家世與學習都拿得上手,也有特長的學生,對于解題的熱情是不會差過誰的。即使自己不想當班長,可能解出個那題也不錯。再說,自己不想當班長,也不意味着他們就樂見一個孤女站在講臺上揮斥方遒。

含光見衆人都不言語,遂轉身在黑板上寫了題目。‘二十株樹,每行四株,最多幾行。’

“若有答案,可在黑板上寫出,署名不署名都是随便的。”含光拍了拍手,回身笑道。“現在,請同學們再填一遍座位表。”

和有廉恥、懂規矩的人玩游戲還是比較讓人愉快的。含光既然已經劃下道來,這一次上交的座位表,便是規規矩矩的,沒有一絲不妥。

轉眼便到了下課時分,含光到辦公室上交了座位表,遂和劉德瑜一道往校門口走去。一時于元正也走過來和她們招呼了一下,興奮道,“不愧是桂樹,老師上課都挺有趣的,比小學要好玩得多了。”

他神态興致盎然,看起來精神十足,和劉德瑜、含光的隐隐疲憊形成鮮明對比,劉德瑜笑了一下沒有吭氣,含光道,“是嗎?我覺得老師上課速度好快,物理和化學都好跳躍哦。”

化學雖然不列入必考,但也是必修科目,至于生物,今天還沒上過,但含光已有感覺這不會是她太擅長的科目。雖然現在還不至于跟不上,但要取得優秀成績,課下看來是得十分努力了。而反觀于元正,如此輕松愉快的,便不免讓人有些羨慕妒忌:天分在哪裏,真是一眼就看得出來,再也瞞不了人的。

“那些都很簡單啊。”于元正好容易在含光身上找到了一點自信,“大概看一眼就懂了。算學也是差不多——含光你不會不懂吧?”

這個倒是不至于,含光在算學上還是有點天分的,起碼足以應付現在這個階段的學習,再說許多內容提高班也有涉獵,算是提前預習過了。“那還不至于,我翻了一下,這一冊都沒說什麽新鮮的。”

劉德瑜在于元正這個陌生人跟前,沒有安芳芳那麽善于言談,說話間,三人已走到校門外,她便同含光話別,去找自己家的座駕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放學期間,桂樹門口可是豪車展覽大會,基本都沒有外國牌子的,全是造價昂貴的國産車,光看外形便是金光熠熠的不同尋常。各色學生來回穿梭尋找自家車駕,也算是一景了。

含光和于元正相視一笑,走出路口去等公車,在站牌下一站,兩人的校服卻是都引來了路人的矚目。

“桂樹的學生啊?”有大娘便搭話。

也沒什麽好否認的,含光和于元正都微笑點頭,四周頓時響起了一片欣羨的低吟。那大娘也贊嘆了一番,“好争氣,我們家那孩子想上來着呢,可惜分差了老遠。”

旋又好心道,“不過你們這校服金貴啊,一會公車上蹭髒劃破了怎麽辦?還是別擠公車了。”

這也的确是個問題,高峰時期的公車那都是很多人的,還有些人買了菜帶回家,并不是穿着绫羅綢緞可以方便出入的地方,就算不蹭上什麽,單單是這皮草就挺累贅的,脫了拿着沉,穿着又太龐大。含光和于元正對視了一眼,均有些為難——桂樹這樣學校,還真不是為他們這樣的平民準備的,就是考上了,讀起來也是處處都感覺到了自己的窘迫。

兩個人身上都沒帶錢,就是想打車也不可得,正為難時,一輛國威開過來,滴滴兩聲,含光認得車牌號,忙就拉了于元正上了車。

“在桂樹第一天覺得怎麽樣啊?”楊老師透過後視鏡,很輕松地問。

含光和于元正對視了一眼,卻都是不約而同地露出了苦笑。

這,該怎麽說呢,直是苦樂參半啊……

世上任何事,只要有心去做,那便沒有不能解決的辦法。既然身穿校服不好擠公車,于屠夫便開着寶馬接送含光和于元正上下學——也不能每天都麻煩楊老師不是?只是他要開肉鋪,每天早上只能趕在早高峰之前把含光等人送去,這樣才能壓縮通勤時間,而晚上卻要等到關門才能來接。這一來一回的時間差,使得含光和于元正成了全校到校最早,離校最晚的學生。再加上含光和于元正又沒有親戚關系,一時間,倒是激起了一些風言風語。

“張老師。”便有同僚和張老師閑聊。“你們班那個李含光,作風很高調啊。”

在桂樹,作風高調,往往便是輕浮的同義詞。這是在提醒張老師要注意含光的品德了。

“是嗎?”張老師還是一貫的不茍言笑,“她在校期間,倒是遵守校規,一板一眼從不出錯,堪為同侪表率。”

“這倒是的,本來還覺得張老師做法冒險,一班小霸王未必服氣,不過沒想到私下議論歸議論,面上卻都挺服管的。”也有老師加入談論道,“我幾次巡視,自習課上張老師班紀律确實都是最好的。”

“嗯。”張老師點了點頭,“看第一次月考吧,若是月考她成績還是不錯,班長我也不願換人了。畢竟是慈幼局長大的,比較早熟,當孩子王可能也是多年了,管理同學倒是有一手。”

“聽說是拿算學難題來立威的。”老師也是人,當然都喜歡八卦的。“劉老師看了那道題沒有,難不難啊?”

“那是現代算學三大難題啊。”劉老師有點啼笑皆非。“不靠電腦,手算最多給拉到20條。這得花費多少心力啊……希望不要有太多學生把精力耗費在這上面。”

電腦這還是軍事管制品,網絡也是一樣,沒有這兩樣東西,就沒有搜索引擎,只靠報章雜志的話,一個人的閱讀面終究是有限的。這個二十樹難題,若是不請教行家的話,恐怕還真不知道它有多大的名氣。

幾個老師對了眼色,都是呵呵地笑了起來,連張老師也不禁失笑,搖頭道,“看我說什麽,畢竟是慈幼局長大的,有一套啊。”

“我倒聽說,她雖然是慈幼局的人,但……”便有人壓低了聲音,“現在學生中都傳言,她來歷不一般。”

學生和老師天天在一起上課,老師內部談話學生不知道很正常,但學生的八卦,老師卻多少都有點數的。幾個老師都是教過李含光的,聞言思忖了一番,均點頭道,“确實是不像慈幼局的學生……”

劉老師自言自語道,“我們桂樹教過的學生,出身最高的就是前年進來的桂思燕了,宗房正朔嫡長孫……你們看和她比如何?”

桂家的宗房可不是開玩笑的,這麽大的桂氏集團,核心股權全握在宗房手裏,天水市一大半的地都在他們家名下,這還是老師們了解到的,秘而不宣的隐形資産只怕是更多。按照大秦的繼承規則,宗房嫡長孫将會繼承高達九成以上的祖業。這祖業就包括了上述的核心股權和地權,雖然他不能變賣,對桂氏集團的經營方針直接影響也有限,但手握的依然是駭人的權勢和財富。這樣含着金湯匙的貴公子入讀桂樹,自然會受到各方的矚目,不論有沒有執教,老師們對桂思燕都是有了解的。

也因此,也就有了比較,有了共識——說身份,天差地別,可說做派……桂思燕還是比不上李含光,和她比,依然差了那麽一點說不出的安閑氣質。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回答劉老師的問題,可大家都有了共識。劉老師喃喃道,“可你要說能和桂家比底蘊的,那全國上下也就是寥寥幾家了啊,難道是……皇家?”

天恩慈幼局的局管,可就是天潢貴胄,這個聯想好像十分合理,可幾個老師思及此,面色卻是都有幾分扭曲了。說話那人道,“反正,現在都傳言,她和桂花奶業那位太太的關系可不一般。”

張老師的眉頭便不禁微微一皺,幾個老師對了幾眼,都是欲言又止。劉老師搖搖頭嘆了口氣,“算了,東家的事,還是別多談。”

雖然桂樹中學現在的學生不止桂家人,但因為是桂家出資,老師們還是習慣把桂家叫做東家。聽劉老師一說,也都點頭散了,張老師拿下眼鏡揉了揉鼻梁,卻是沉思了起來,過了一會,方才淡淡地嘆了一口氣。

“不論是誰在傳。”劉老師也沒走呢,他有些遺憾地沖張老師攤了攤手,“用心很陰險啊,李含光可能是呆不久了……可惜了,這孩子又聰明又勤奮,我還指望她在算學競賽上給我拿幾個獎呢。”

張老師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老劉啊,上課的時候,說說這二十株樹吧。我這邊也好找個人把她換掉……能保還是保一下,鬧到她轉學的話,事情也不好看。”

劉老師嗯了一聲,算是應承了下來,他若有所思地道,“話又說回來了,這事要是落實了,就算她留下來,怕是也不會有誰敢和她交朋友了。——不過,真要是那位桂太太的親戚,她也不至于表現得那麽高調吧?”

“這誰知道。”張老師搖了搖頭,“老劉,東家的事都別議論,皇家的事,當然也就更別議論了,是不是?”

“是、是。”劉老師略帶倉皇地應了一句,過了一會,又吐了吐舌頭,“其實也不是說都不能議論,就是閩越王那一系啊,現在确實是……”

說着,兩個老師對視了一眼,卻都是心照不宣地收住了話頭。

☆、33、嬌軀一震

含光是到開學第一個月以後才意識到自己的人緣有一定問題的。

桂樹的課程安排很緊密,和她所預料的一樣,課業進度也很快,基本上如果不是智力過人之輩,要跟上課程都需要努力,更別說含光的目标還是水準之上了。她在學業、書法以及慈幼局人際關系之外的精力,大概也就只夠維持着和劉德瑜的友情關系了。于元正和她都只能在上學放學的車上随便閑聊幾句的,如果當天班上還有一些班務要處理,含光在回家的車上基本都是累得連話也不想說。

于元正雖然在理科上很有天賦,但因為桂樹開的課程有很多他也完全沒接觸過的,比如說馬術、古琴等等,對他而言也是嚴苛的考驗,要不是有于屠夫接送,兩個人下課以後再搭公車回家,很可能都會出現體力不濟的情況。——其實除了他們以外,大部分同學也都是這樣,桂樹是用很非凡的課業壓力,壓榨掉了學生們幾乎所有精力,再用嚴苛的校規一規範,導致傳說中的什麽校園欺淩啊、勾心鬥角啊,都沒什麽空間存在的。

所以,含光也是在第一次月考以後,才發現她的人際關系可能是出了點問題。

平時沒怎麽和人交談,她都沒感覺的——除了和劉德瑜講話以外,她大部分時間都在看書,不是在學習,就是在浏覽一些和學科有關的雜書。雖然不擅長理科,但這不代表含光對這兩百年間的科研成果沒有興趣。

回想兩百年前,人類對這個自然的認識是多麽的有限,甚至連一本成系統的學科教材都沒有,到現在已經是成為了一個完整的科研體系,便可知道在這兩百年間,人類文明是有了多大的進展。而含光對于現在人類在各個領域取得的成就都很有興趣,她每天都在刷新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