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崖山之巅是整個少林寺最高的地方，身後是看不見底的懸崖，雲霧缭繞。
葉迎秋被江湖中人包圍，虛塵牽着他的手，跑到了懸崖頂上。
馬夢成：“葉迎秋，還不快束手就擒，你已經沒有退路了！”
馬夢成與樂懷忠、彭勁游三人聯手包抄葉迎秋，但雲堯心書的內力太過于深厚，他們三人加起來快兩百歲了，才能勉強與葉迎秋打成平手。
三人得到雲堯心書的決心一息比一息強烈。
葉迎秋對他們眼中的貪婪不屑一顧：“三位，若是我在此處把雲堯心書交給你們，你們是不是就會放了我和虛塵。”
樂懷忠：“自然。”
葉迎秋苦惱一笑：“可雲堯心書只能傳給一個人，這可怎麽辦？”
葉迎秋看他們面面相觑，如靈光一閃，笑道，“這樣吧，你們三個人打一架，誰贏了我就把雲堯心書給誰。”
三人反應過來這是葉迎秋在戲弄他們，惱羞成怒一擁而上。
葉迎秋被虛塵拉到身後，劍被虛塵奪走，虛塵用葉迎秋的劍擋住三人的招式。
彭勁游後跳，金色鐵扇直飛虛塵脖頸，被虛塵擋回去，鐵扇打着旋回到彭勁游手裏，彭勁游旋轉幾圈卸去虛塵加在扇子上的力道。
“怎麽，破完色戒還想破殺戒？”
“阿彌陀佛，施主言重了。”虛塵一腳踢開提刀打葉迎秋的人，“修佛不修慈悲道方是真正的佛。”
為什麽直到今天他才明白這個道理？虛塵想。
當初樂肖冰說她與無渡在一起的那些事情的時候虛塵就覺得奇怪了，為什麽聖女要用那種眼神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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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彭銅生說“彭家就當少林寺什麽也沒做過”的時候他就有所猜測了。
他以為無渡會為了少林寺的名譽而自裁，将方丈之位傳給十二金剛師父中的一位，但他萬萬沒想到無渡會把內力傳給他。
從少林寺沖出來，看見無渡萬事臨頭，巋然不動的樣子，他握緊了葉迎秋的手，在那一瞬間他明白了。
佛修的不是身，佛修的是心。
師父那麽多年的修身，終究抵不過心裏的悔意，假和尚一輩子潇潇灑灑，行俠仗義，佛祖自在心中。
“好一個修佛不修慈悲道。”彭勁游道，“帶上來。”
無渡被押了上來，彭勁游道，“不知道不修慈悲道能不能讓你同時能救葉迎秋和無渡。”
無渡的眼睛依舊被厚重的眉毛遮擋，看不見思量。但這次當他直視虛塵的時候，虛塵發現，他能看懂師父眼裏的東西了。
無渡道：“虛塵，你知道我為什麽不讓你下山嗎？”
“徒兒知道。”
“葉迎秋來帶你走的時候我非常不安，我總擔心有人看見你然後想起你像誰，知道我和你的關系。”
虛塵和無渡長得很像，雖然沒有葉迎秋和葉正然那麽像，但若是站在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和虛塵是父子。
“年輕的時候我總把名譽和少林寺方丈的位置放在第一位，那天晚上刻花婆婆冒雨抱着你來到我面前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完了，我破戒的事情遲早會暴露。但看着你在襁褓中哭泣，我又舍不得丢棄你，最終還是把你留下。”
虛塵有種不安的預感。
無渡繼續道，“這麽多年了，我的胡子越來越長，沒人發現我們的關系。竊喜的同時又很傷心。看到你我就會想起肖冰，想起我對不起她，如果我答應和她在一起，她就不會死，屍骨無存。”
“我先一步找你娘了。”
“娘她…”沒死…
終究是來不及了，無渡的脖子陷進刀身，鮮血橫流。
虛塵說不清心中是什麽感覺，他很平靜。
虛塵對彭勁游道：“施主，我現在可下結論了，我救葉迎秋。”
崖山之巅的人越來越多，穿着盔甲的官兵不知道什麽時候包圍了他們。
司靖的聲音雖然文弱，卻奇跡般地傳遍了每個角落，聲音在山谷之間回蕩：“你誰都救不了，給我殺！”
先前隐藏在江湖中的官兵褪去喬裝，轉身就殺了身邊的人。
江湖中人被打個措手不及，在這樣生死存亡的時刻，居然還有人想着殺葉迎秋，奪取雲堯心書。
葉迎秋和虛塵腹背受敵，樂淑嬌和彭銅生替他們擋住部分官兵，但也僅限與此了。
他們已經分道揚镳，各走各的獨木橋陽關道了。
司靖一掌自空中打下，虛塵将葉迎秋往後一扯，與司靖對上，硬生生被往後推出了幾丈遠！
虛塵收掌，一口鮮血悶聲吐出。
葉迎秋踢開江湖中人，扶住虛塵：“還好嗎？”
“無礙。”
司靖看着捂着胸口的虛塵，後撤兩步，驚想：“居然能接住我一掌！？雖然只用了三成的功力，但這加上了雲堯心書的內力，看來雲堯心書也不怎麽樣。”司靖的手握成拳頭又放開，握成拳頭又放開。
葉迎秋的衣袍被冬風吹得獵獵作響，滿身寒意：“你把我爹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司靖看一眼天真的葉迎秋，“自然是死了，我還把他的屍體和你娘的葬在了一起，這一點你應該好好地感謝我。”
葉迎秋一時氣憤，舉劍與司靖纏鬥，但司靖仿佛逗着他玩，就是不肯拿出真本事。
“你看看這就是你要保護的江湖，在這樣危難的時刻，他們還想着雲堯心書，抓不到你就去抓那個和尚。怎麽，那個和尚對你很重要嗎？”
葉迎秋的劍慢了下來，足尖點地，飛躍跳到一枝枯幹的樹枝上，指着司靖大喊：“這個人有一半的雲堯心書，他身上才有真正的雲堯心書！”
一時間有力氣的江湖中人都來追殺司靖。
葉迎秋呼出一口氣，想趁着現在扶虛塵離開這裏，卻被樂懷忠攔住了：“休想離開！”
葉迎秋拔劍擋住樂懷忠：“到底是雲堯心書重要還是命重要！？”
“哼，都重要，老夫全都要！”
司靖兩三招殺死馬朗雷，被馬夢成纏住。
馬夢成身為武林盟主，武功自然有兩把刷子，但是對上有雲堯心書的司靖，還是不是對手。
他後退叫上彭勁游：“快，随我一起殺了此人！”
彭勁游拉着馬夢成後退：“我們打不過，快走！”
“可！”
“留着命，這個仇早晚會報！”
葉迎秋看彭勁游想走，一掌打開樂懷忠，堵住彭勁游。
“在這個時候彭家主想走，不太厚道吧？”
彭勁游的金色鐵扇全是血：“聰明人都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今天不是個好日子搶雲堯心書，葉公子也是腹背受敵，我們走了，對您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哼，不愧是彭家家主，能言善辯。”葉迎秋一劍刺過去，“還我娘命來！”
彭銅生拉着樂淑嬌，将樂淑嬌帶到離高手最遠的地方，轉頭發現彭勁游和葉迎秋過招，招招致命。
他一躍飛過去擋住葉迎秋一劍：“休傷我父親！”
“還我娘命來！”葉迎秋吼道。
彭銅生反吼：“那誰賠我娘的命！”
葉迎秋用了全力，彭銅生被打得節節敗退，樂淑嬌上前幫忙，被葉迎秋一腳踢飛，砸在地上。
彭銅生雙目血紅：“葉迎秋！！”
憤怒激發了彭銅生的潛質，居然能和葉迎秋對戰那麽久。
彭勁游和馬夢成家與彭銅生一起，共同對戰葉迎秋。
幾人打得難舍難分，沒人注意司靖的身邊已經空無一人，他舉着刀瞄準了葉迎秋。
宋旭從山腳下趕上來，興高采烈地想告訴葉迎秋，他已經把爹娘救出來了。
他再也不用受任何人的威脅，和任何一個人分開了。
可他一上來就發現這裏亂成一片，官兵剿殺武林，武林不僅打官兵，還打葉迎秋和虛塵。
從外圍一路殺到內圈，正要叫葉迎秋的時候，宋旭卻發現一把刀對準了葉迎秋。
宋旭大喊：“表哥！”同時身體撲過去，擋在葉迎秋身後。
葉迎秋聽見有人叫他，下意識回頭，卻看見宋旭中刀跌倒在地的一幕，下意識地抱住了宋旭後飛的身體。
馬夢成的大刀抓住機會，在葉迎秋後背砍出一刀長長的傷痕。
彭銅生和樂淑嬌停下，擋開還要進攻的彭勁游和馬夢成。
葉迎秋捏住宋旭滿是血的手，哭道：“宋旭！”
宋旭噴出鮮血，句子斷斷續續：“表，表哥，爹娘和小米在地，地窖躲着，你記得，接他們，我，我是來找你回家吃飯的，我娘做了好多，好多菜，吃了我們就可以，可以…”
宋旭的手漸漸垂落，葉迎秋不肯相信事實，一直在叫他：“宋旭，宋旭，宋旭？”
“快起來，我還沒教你葉家劍法呢，你快別睡了。”
宋旭的手垂在身側，他已經給不了葉迎秋回應了。
葉迎秋笑道，“還有輕功，你不是很想追上我，抓住我一次嗎？只要你醒過來，我站住讓你抓，一躲也不躲，行不行？”
樂淑嬌不忍看葉迎秋的神情，擡手合上宋旭的眼睛。
“別叫了，他已經死了。”
“胡說！”葉迎秋的眼睛通紅，憤怒吓人，“他沒死！”
樂淑嬌被吓得向後跌坐，彭銅生摟住樂淑嬌的肩膀，大聲道：“你兇什麽兇！宋旭死了，回不來了！”
“胡說，他剛才還叫我回家吃飯！”
葉迎秋扒開彭銅生，托着宋旭要下山，“他還沒死，我去找大夫，大夫肯定能治好他。”
彭銅生對着葉迎秋的背影大喊：“救不了了，宋旭死了！他死了，你聽見沒有，他死了！！”
葉迎秋轉身大喊：“你胡說！！！”
這一轉身，葉迎秋的眼中一片血紅。
虛塵被樂懷忠和司靖前後夾擊，刀從身體裏拔出彪出的血在半空中形成月牙，灑落在地。
葉迎秋從來沒有這麽快過，幾乎在虛塵跌落在地的同時，他就接住了虛塵。
葉迎秋抱住虛塵，茫然四顧：“你們都那麽想得到雲堯心書嗎？啊！”
葉迎秋極度暴躁，他要殺了所有人，為宋旭，為爹，為娘，為虛塵陪葬！
葉迎秋的內力不要命地往外擴，擊震開一波又一波的人，就連司靖都不敢與他硬碰硬。
葉迎秋的狀态太恐怖了，簡直就像是修羅。
所到之處無一活口。
恍惚之間葉迎秋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他：“迎秋，迎秋…”
葉迎秋漸漸清醒，四處都是屍體，支離破碎，四分五裂。
葉迎秋持劍茫然四顧，這裏是哪裏？
為什麽到處都是血腥味？
最後葉迎秋的眼神固定在拼命向他爬過來的虛塵身上，他脫力地走過去跪在地上抱住虛塵。
“我沒有親人了…”
“嗯，我知道。”
“宋旭死了。”
“嗯，我知道。”
司靖一聲令下：“抓住剩下的江湖餘孽，把葉迎秋和虛塵帶回地牢！”
葉迎秋和虛塵相互扶持，邊擊退官兵邊後退，最後站到了崖山之巅最高峰上。
葉迎秋轉頭給了虛塵一個微笑：“怎麽辦？”
虛塵摟住葉迎秋：“你怕嗎？”
葉迎秋搖頭：“不怕。”
他們跳了下去，化成雲霧在山間與自然化作一體。
虛塵抱緊葉迎秋，傾盡他的所能給了葉迎秋一個吻。
這是他們這一輩子的最後一個吻。
熱烈而又平靜。
葉迎秋抱緊虛塵，死死地，不放手。
死在一起，下輩子還能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宋旭死了，我比自己想象的還要難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