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同席巧合

柳明若這一覺睡得并不好。如太白詩仙一樣夢游,不過人家是夢游天姥,夢醒揮毫,他是夢裏哭鬧醒來頭疼。盡管如此,他醒來的時候也已經日上三竿,柳明澤出門巡視商鋪去了,剩下白荷坐在床邊撐着下巴用黑漆漆的眼珠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一見他睜開眼睛,白荷就道:“柳大公子讓我坐在這裏等你醒來,給你穿衣服穿鞋刷牙洗臉吃早飯。”

柳明若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她寫滿怨念的臉。

“但他沒告訴我,如果你醒來的時候已經跳過吃早飯這個步驟該怎麽辦。”她可是餓着肚子一動不動地坐了一個上午。

像是為了印證白荷的話,她的腹部發出了延時相當長的一陣“咕”聲。

“……”

既然白荷都來了柳府,脫除了奴籍恢複了自由身,柳明若決定一定要帶她出門見見世面。

寧朝開朝初期,對女子的約束相對嚴格,一般情況下是很少見到女人在公共場合露面的,尤其是穿着女裝的女人。不過幾十年過去,連男風都已經不再是秘密,現在的皇帝甚至在宮中設置侍書局,專門供職給官宦人家的年輕公子,在民間女子抛頭露面當然更是平常不過。

“你帶夠錢了嗎?”白荷擔憂地看着頭頂上方的招牌。這可是景城質量第一消費第一的名酒樓啊。

柳明若一愣:“……”剛才光顧着自己有面子,忘記帶錢了。但是都到名酒樓門口了,他相信自己就算沒帶錢也一樣可以刷臉!

試問景城有幾個人不知道他的?

柳家,景城首富!二少,斷袖分桃還喜歡景王!

……雖然不是什麽好名聲,但是也好過無人知曉。

盡管心裏沒底,柳二少表面功夫還是很到位的,滴水不漏地擡腳前進。

看他這麽篤定又淡定,白荷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一半。

臨近正午,酒樓裏已是賓客盈門。兩人進來的時候一樓只剩下兩桌空閑,一桌還未整理,他們就在另一桌靠牆的位置上落了座。白荷十分緊張又十分興奮,四處張望,突然看見一位身着绫羅綢緞的中年美婦帶着侍從走入二樓的廂房,再對比自己丫鬟的打扮,忍不住問柳明若:“我早上起來忘記了打扮,沒換衣服就出門了,現在我看起來有沒有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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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若暗暗後悔自己疏忽,竟然忘記要找一套母親過去穿的衣服給白荷。白荷的打扮倒不是窮酸,不過十分普通又樸素罷了。但是在名酒樓,周圍來來往往都是富商家眷、達官貴人,普通……就等于顯眼。這麽一想,倒是發現不少投注在他們身上的視線。

“我的左眼皮從早上開始就一直在跳,上次左眼跳的時候我就遇到了一個不正常的人,”綠芙,而且她還把柳明若的八字交了出去,“我總有不祥的預感,就好像……有什麽可怕的事情會發生一樣。”

這就是她剛才只放了一半心的原因啊。

柳明若随手點了幾個菜,聽了這話瞪着白荷:“怕什麽?我一分錢也沒有,打劫我也是白忙活。”

白荷驚呆了:“柳公子,那你為什麽還請我來這裏用膳?你……你是怎麽看出來我的私房錢藏在腰帶裏的?”

“……”

白荷連忙捂住自己的腰:“不行的,這是我辛辛苦苦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将來是要留給我兒子的。”

柳明若擡起頭剛想刺她幾句,眼中突然映入一個鵝黃色的纖細身影,筷子停在了半空。

“怎麽了?”白荷回頭去找,也全身僵直。

大堂對面一桌酒席旁邊,身穿湖綠色襦裙的少女向她揮了揮手。

綠芙現在在寧王手下當差,又經常服侍寧王出行,那麽她現在出現在此處,旁邊坐着的那個身形高大颀長,氣質肅殺冷酷的就是寧王!

白荷咽了一口口水,想想就知道,全景城能請動寧王的人就是……

不過已經不用看了,寧修遠已經将臉轉了過來,順着這個方向看向了柳明若。

柳明若之所以僵住,是因為看到了李碧灼!

他同李碧灼的關系,從前世開始一直是千絲萬縷,他對李碧灼的感情,也向來十分複雜。

李碧灼是正三品官宦之家出身,從小在景城長大,和柳明若可以算是青梅竹馬,但她大柳明若三四歲,這句青梅竹馬用得不能算标準。她和柳明澤,倒算是真正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她性情溫婉心思玲珑,又有那麽幾分不尋常的大氣。柳明澤因為一截袖口的事被罰跪的時候,勸說柳明若給他送吃食的就是她。長大之後,李碧灼同柳家的來往也一直未斷。柳明若一直以為,她會是他的長嫂。但沒想到天意弄人,她最後答應了景王府求親,成為了景王正妃。

那天晚上,柳明若遠遠地見到身穿大紅色喜服的她,面容被厚重的珠翠遮住,看不清表情。景城有個新婚當夜泛舟的風俗,他靜靜站在石橋上,冷眼旁觀着寧修遠扶着她,兩人走進一座畫舫,燃起豔紅色的燈光。

燈火灑在湖面上,從高處望去,湖光與天色合攏一處,有種萬頃碧波的恍惚感。

他愣愣看着那條畫舫繞着湖心環游,遠遠的傳來笙歌。夏季的晚風清涼舒适,吹在他身上卻像是十把鈍刀子在割。

冷……

他當然厭惡過她一段不短的時間,但漸漸的她不在他眼前出現,也淡忘了。然而,李碧灼最後也沒有得到應有的幸福。

寧修遠一次泛舟游玩,偶遇一位歌喉婉轉的船家少女。他興盡晚回舟,那少女贈他一副蓮子。

有的人白首如新,有的人傾蓋如故。

不過兩個月,景王府就添了一位出身微末的側妃。

李碧灼最後的結局,柳明若自然無從知曉。重生一世又見到故人,還在一切未發生而将發生之前,心情卻是十分微妙難言。下下個月李碧灼就要嫁給景王了。

目光是種非常玄妙的東西,明明不是實體,但當一段目光長時間停留在一個人身上時,是很容易覺察的。柳明若目光如此灼灼,李碧灼自然也感覺到了,她見到是柳明若,露出欣喜的得體的笑容。腳步卻沒有停,直直向前走去。

于是,下意識盯着她走的方向的柳明若就看見了另一側的寧修遠、寧胤、綠芙,再加上剛來的李碧灼。

……死亡一桌。

除了綠芙跟他不熟之外,其他三個人多多少少都跟他有些淵源,還是不怎麽愉快的淵源。

寧修遠不說,寧胤的身份他多少也能猜到,那張臉更是印象深刻!就是在他臨死前還在走廊裏冷哼了他一聲的那個男人!

柳明若的眼裏瞬間燃起了熊熊鬥志。

寧王此人,他從前世就只在傳聞中聽到過。那是一個向來存在于傳說中的男人。聽說他少年骁勇,十六歲就率領八百騎兵打得北部游牧民族不敢南下牧馬,親自追擊大汗八百裏,将他的心腹愛将射殺,還擊落大汗的戰盔。寧朝肅北王杜思盟戰功赫赫十分出名,寧王卻比他揚名更早,更傳奇。

其他将軍凱旋之時,京城百姓向來是夾道歡迎,青年女子從高樓上向英俊的戰士丢下繡帕表示喜愛。但是那年寧胤以淮南兵馬大元帥的身份凱旋的時候,家家戶戶閉門不出,多少懷春少女也只敢臨窗向下望上一眼,決計不敢發出半點聲響。他手下的一支軍隊是真正的虎狼之師,即使隔着不短的距離,那種從戰甲裏透出的血腥之氣殺伐之勢,都是怎麽也回避不了的。他眼神冰冷,神情肅殺,高高坐在戰馬上,腰間劍鞘上血跡還未擦去。路邊一個孩子被這種氣勢吓得大哭出聲,他只一個眼神輕輕掃過去,那孩子的母親便不由得伏在地上連聲告饒。

“不過懷川之戰後,他就再也不能帶兵,要不然後來哪有肅北王一個人的風頭。”

柳明若不滿道:“誰讓你說光輝事跡了?我要知道的是他的黑歷史,黑歷史!就是能嘲笑得他臉色大變行動失常從此恨不得見我一次打我一次的那種。”

白荷道:“不行,如果我告訴了你,大公子以後就會見我一次打我一次。不,他只要見我一面我就工傷殉職了。”

“我不告訴哥哥。”

白荷道:“我的私房錢……”

“堂堂七尺男兒,怎能讓弱女子掏錢。”

白荷看了他好一會兒,确定柳明若的表情是很嚴肅認真的,才道:“我也只是道聽途說,就是懷川一戰後,寧王重傷氣絕,軍醫不說,十萬人把淮南一帶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找到一個大夫能治他。朝中也以為他死了,就給了他追封,還辦了厚葬,結果他在儀式上破棺而出,吓得很多大官當場昏迷。”

她頓了頓,放輕聲音道:“所以,寧王就成了寧朝唯一一個活着得到谥號的人……”

拾得景城人物圖鑒之【寧王的小紙條】*1

展開【寧王的小紙條】:封號“忠勇孝懿德義神武靈佑仁威嚴寧聖王”(○` 3′○)

作者有話要說: 懶死了,開學考試前一定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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