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遠行巧合
白荷和柳明澤坐在車廂裏,被柳大少好心捎帶上的綠芙坐在外面的車軸上。
孤男寡女共處密室,綠芙感到十分好奇,将耳朵貼在車廂壁上細細聽了好一會。讓她倍感失望的是,裏面一點動靜也沒有。
車廂裏氣氛……很微妙。
柳明澤閉着眼睛,雙手環在胸前。白荷灰頭土臉,幾次張開嘴卻覺得空氣中有張無形的膏藥貼在嘴上。
一時只聽得見車輪碾過地面的轱辘聲。
半晌,柳明澤道:“我明日要動身去一趟渭城,可能來回要一個月左右。”
車壁不知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
白荷愣愣地答應了一聲:“哦。”
柳明澤睜開眼,不滿地看着她:“你就沒有什麽想對我說的?”
“啊?說……說什麽?”白荷打了一個激靈,“哦,大少,我會舍不得你的!”自從柳明澤幫她脫除奴籍後,她就再也不自稱奴婢了。
“……”柳明澤咬牙切齒,“你到底理解成了什麽意思?我是說這一個月讓你好好照顧明若!”
“……哦。”白荷低下頭,感覺有些暈乎乎的。
又安靜了半晌。
“難道說……你想跟我一起去?”
可能是馬車晃得太厲害了,白荷只覺得頭更暈了。
當白荷第三十八次足不沾地目不斜視地從他眼前一晃而過時,柳明若忍不住道:“白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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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荷雙手抱住頭,越走越快,已經從他眼前掠了過去。
“……”當她返程的時候,柳明若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發生了什麽事?我哥哥拒絕娶你還是寧王要娶你?”
在他說出第一個字時,白荷的腳步還保持着擺動。當他說出哥哥這個詞的時候,白荷已經擡起了頭,露出痛苦之色,把柳明若吓了一跳。
“大少明天要出遠門去渭城。”
柳明若點點頭。柳明澤既然選擇繼承家業,走商離家是家常便飯。不過他挂心明若,向來都挑附近的城鎮,遠一些的就由手下心腹助手代勞。柳明若仔細回憶,前世這個時候,他和柳家還處在斷絕聯系的狀态,柳明澤是不是一樣去了很遠的地方,他并不知情。不過……渭城?
寧朝國都設在優美的杏花江南,與景城同屬一個區域。渭城地處西北,與景城相隔大半個版圖。柳家就是生意做得再大,也還沒把手伸得那麽長。柳明若想了想,問道:“你剛才說……出遠門?”
白荷點頭:“大少原話就是這麽說的。”
出遠門是個很含糊的說法,這樣看來,柳明澤可能是因為私事前往,而不是他想的經商。柳明若道:“哥哥還跟你交待過什麽?”
白荷搖頭又點頭,糾結了一會才道:“只說有事情處理,要去一個月。”
她原以為在通知自己前,柳明澤早就告訴過柳明若了,誰知道并沒有。這樣一來,她此舉反而有挑撥之嫌。白荷搖搖頭,告訴自己不要多想。
有事處理……依舊很含糊,不過如果是公事,按柳明澤一絲不茍的性格,不會用這樣的措辭和語氣。前世寧修遠大婚,柳明澤沒有出席,致使柳家和景王府原本還算好的關系徹底決裂,他感到心灰意冷,心上人的背棄與親哥哥的放棄,孰輕孰重一嘗分明。難道當時他沒來就是因為有事絆住了?
柳明若拍拍白荷的肩膀以示安慰:“放心吧,哥哥潔身自好用情專一,身邊從來沒女人,男人也沒有,不可能有一個遠在渭城的情婦的,你就安心吧。”
白荷哭喪着臉望着他遠去的背影。
柳明若走後,一襲湖綠色身影從房間後面轉出來:“小白,二少回來之後,你可要按我說的做,不枉費我今日幫你洗了一下午碗的苦勞。”
“……”
綠芙怕她反悔,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還猶豫什麽,那個老天師都說了,他們兩個的八字很相合,如果在一起一定能長長久久一生一世。”
說着,她把一本小冊子塞進白荷手裏:“喏,你幫我把這個交給二少,就說是寧王殿下為了下午的事情賠禮……哎,你不要這個表情嘛,我知道這很難以置信……嗯,那你就說是從寧王府送來的,這至少不是謊話。”
白荷看了看手上,是新出的民間話本,內容空洞對白無聊情節老套,不過,至少沒有什麽荼毒純潔青少年的內容。她信手翻了翻,發現裏面夾着一張紙。
“生辰八字?”
綠芙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沒錯,寧王殿下的生辰八字。”
“二少,大少爺正在屋裏議事。”倒茶的丫鬟看見柳明若,行了個禮。柳明若找柳明澤是随時随地都沒問題的,因此她沒有通報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柳明若點點頭,敲了敲門就走了進去。除了柳明澤以外,還有他手下的心腹,掌櫃莊理和許雅存。見過禮後,柳明若随便坐在柳明澤身邊的一個位置上:“聽說你要去渭城?”
莊理笑眯眯道:“我怎麽從二少知道消息的途徑中聽出了濃濃醋意?”
柳明澤白他一眼。莊理雖閉上嘴,還是對柳明若眨了眨眼睛。柳明若尚未及冠,本來已經打算就寝了,但是又被白荷吵醒,現在一頭青絲随意披散在身後。柳明澤将他攬過來,順手梳理他的頭發,這是他最喜歡的動作之一。他聽說多梳頭是個養生的好方法,又怕梳子齒太鋒利,讓柳明若感覺不舒服,因此向來是用自己的手幫他梳頭。他梳了一會,看着柳明若慵懶的睡眼柔聲道:“白荷告訴你的?我也是下午才得到消息,事情實在匆忙。渭王被治了謀逆弑父的罪名下獄,他與我有些交情,我是應該幫他活動活動的。”
他雖沒明說是怎樣的交情,但渭王的罪名這樣嚴重,他還要趟進這淌渾水,可見交情匪淺。
柳明若似笑非笑道:“要有嫂子這件事也很匆忙。”
“八字還沒有一撇。”柳明澤承認得很大方。
莊理打岔道:“片葉不沾身的柳爺居然被收伏了,讓我見見嫂子,當面表達一下崇拜之情。”
許雅存從長相到氣質都顯示出人如其名,此刻優雅地笑道:“恭喜。”
莊理道:“我和存存還以為柳爺會和二少爺長相厮守,沒想到……唉,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許雅存哭笑不得:“是你,不是我們。”
莊理攬過他的肩:“我之前提出來的時候,你又沒否認。”
“在大少二少面前注意儀态。”許雅存推開他,耳根微紅。
柳明澤對莊理道:“你跟你弟弟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每隔半個月就要用拳頭一決高下,別來嫉妒我和明若兄友弟恭。”
被戳到痛處的莊理:“……”什麽兄友弟恭,分明是兄有弟控。
柳明澤道:“今天找你們來,除了要你們做的事之外,還想向你們打聽一個人。”
莊理和許雅存端正坐姿,表示洗耳恭聽。
“渭王妃與你們都有交情吧?”
莊理和許雅存對視一眼,率先開口道:“君羨?他怎麽了?”
“他被牽連入獄,今日那人……是帶着他的口信從裴家派來的。”
柳明若連連打着哈欠推開門,呈疊羅漢狀在門外聽牆角的兩人作鳥獸散。天黑了看不清楚衣服的顏色,只見一個身高更高一點的一邊推矮一點的那個一邊喊:“你是不是撒?要跟我分開跑!”
矮一點的那個轉身就跑,迎頭撲進柳明若懷裏。
“白荷?”
矮一點的吓了一跳,又轉了個身拔腿就跑。
“哎那邊是……”柳明若話音未落,只聽“撲通”一聲。
“……荷花池。”
“來人啊,有人落水了!”
按壓,起伏,少女哇得吐出一口帶着草的水,毫無血色的面龐恢複了些許紅潤。
李碧灼扶起渾身濕透的丫鬟,讓人帶她去裏面躺着休息。
“淡月看芙蕖,是很容易走眼的,看起來近的實際上可能在遠處,看起來遠的可能更遠。”
李碧灼道:“我替我那丫鬟謝謝姑娘救命之恩。”
原本南方人識水性的多,但李碧灼是個大家閨秀,很少下水玩耍,她貼身丫鬟恰好是個從北方來的,也不通水性,不慎落水之後只會胡亂叫喊,一邊瞎撲騰,很快就沉下去了。幸好這時一葉小舟從芙蕖叢中繞出來,撐船的就是剛才唱歌的少女。
少女皮膚是健康的麥色,爽朗笑道:“小姐不用謝我,這個季節因為摘芙蕖而落水的人,沒有一百也有幾十,我已經習以為常了。”
方才光線昏暗看不清楚,現在到了燈火通明處,李碧灼才看清了少女的長相,如果這張臉再白一點,下巴再尖一點,身形再瘦弱一點……不就是她在夢中看到的那個人麽?心下一動,李碧灼問道:“姑娘叫什麽名字?”
李碧灼習慣性的去摸手上,忽然臉色一變:“我的玉镯!”
“怎麽了?”
“我的玉镯掉進湖裏了!”
少女見她臉色焦急,安慰道:“不要急,我去幫你撈撈看,不過我今天沒有帶掌燈出來,明天早上我下水幫你找找。”
不知鬼使什麽神差地,李碧灼輕輕說了一句:“我叫李碧灼。”
本以為那一葉小舟上拿着木棹的少女聽不見的,沒想到對方不僅聽見了,還記着她剛才的那個問題。
“歌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