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場雨 (1)
微風習習,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在這夏末時節,空氣彌漫着一種清涼的感覺。一個女人坐在一間吊腳樓的二樓,她面前是一個開着的木質大窗。這個女人躺在藤椅上,慢慢的有規律的晃動藤椅,身上搭着一塊布織披肩,旁邊放着一個藤質小桌,以及一把藤凳。一會兒,腳步身在樓梯處響起,木質樓梯被踩的咿呀作響。一個身穿白色襯衣的男人出現在她身後。男人默默站了一會,女人也沒有醒來,不知是睡熟了還是不願醒。
這個男人看起來三十多歲的樣子,卻沒有一般三十多歲男人那般的精神,他的頭發已經白了許多。他表情凝重的在女人身後站了一會開口道“小晚”。
被喚作小晚的女人仍然沒有什麽反應,這個男人走到藤凳那坐下。
“小晚,是我,周莫”
聽到周莫這兩個字的時候這個女人的眉眼才動了動。她心想,周莫,原來已經過了這麽久了,竟然連聲音都變得有些陌生,只記得一些名字了。
她睜開了雙眼,側了側頭,望向周莫。她才發現周莫這般年紀卻白了不少頭發。心下一動摸了摸自己的秀發,似乎也不像當年那樣。
她薄唇微動,喚了對面男人一聲“周莫哥”。
周莫微微點頭“小晚,我來是告訴你一件事情”,他突然哽咽了一下,繼續說道“阿語不在了”。
“什麽”,女人眼睛微瞪,這個消息似乎難以讓她接受,一些往事在眼前浮起,卻又浮不出完整的畫面。
她感到微微心痛。
周莫看到她這樣,又想起了更多的往事,臉上的表情難以掩飾悲傷,他按捺住自己的這份難受,繼續講到“我是在阿語的日記中找到你的地址的,她一直很想在見你,以為一生很長,再次見面也是有機會的,可是、”
他眼圈泛紅,似乎是又要回憶起讓人痛心的事情“可是她在開車送亞亞上學的時候,為了避讓一只狗,她...”
不等周莫講完,她早已淚流滿面。
周莫似不願在講後面的事情,他又說“阿語很想見你,這是最後一面了”。
說完便站了起來,望了望遠方,“我除了來親自告訴你阿語的消息,我還要給阿語帶...”
趙晚保持着一個姿勢沒有動過,她已然聽不清周莫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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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橙上樓見到趙晚時,她一動不動。
小橙走了過去,輕喚“晚姐”,她将手搭上趙晚的胳膊。趙晚動了動,擡眼望着她。小橙從未看見她如此悲傷的眼睛,便蹲下來與她平視“晚姐,剛剛走的那個男人是你用紅布條挂在槐花樹上的那個嗎?”
趙晚輕輕一笑,眼淚也滴下來一顆。“不是的,那個人尋不到這裏”。
小橙見狀更是擔心,她從沒見過晚姐這麽傷心過。“那為什麽你這麽傷心”。
“因為我最好的一個朋友去世了”她擡手輕輕抹掉了那一顆淚珠。
小橙從沒有聽過她講她的朋友,既然是好朋友,這麽些年來,不見來,也不見晚姐去。晚姐從幾年前來到這,就沒怎麽出去過,也沒有人問她的事情。
晚姐在她眼裏是一個很溫柔的人,這幾年相處下來,她從來沒看過晚姐為什麽事情着急過。波瀾不驚,處世若水,大概就是形容她的。
“那為什麽這麽多年,沒有見過她來找你或者你去找她,是因為那個男人嗎”小橙小心翼翼的開口,又怕驚擾到晚姐的隐私,剛想說話趙晚開口了。
“他嗎?”
小橙不知道趙晚說的是哪個她/他,只得靜靜的等待下文。
趙晚呆呆地望向遠處,從黃昏到日暮,過往的點點滴滴一幕幕的浮現在眼前。
那一年,她22歲,剛剛畢業的她秉着不走四方不少年的想法,在去工作前給自己來了個畢業旅行,雲南是她的第三站。也就是在那裏,她遇見了他,易晔,那一年,他21歲。
人們都說昆明四季如春,是個水清天藍的地方,趙晚在坐車臨近昆明的時候,她看到昆明的藍天不同于華中地區的藍天,白雲也不一樣,可謂是潔白如暇。
車到昆明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趙晚找了個民宿收拾了些行李,便背了包去了滇池。春秋兩季是來昆明賞花的好時節,六月初的天氣不算太熱,但這個時節也是錯過了最佳賞花的時節。
趙晚心裏想着,看不到花,總能喂到海鷗吧。等她到了滇池的時候她才發現海鷗寥寥數幾,她站在滇池旁邊,隔着鐵欄杆看水,水面與地面差不了幾厘米,在陽光的照射下,伴随着微風。水面一閃一閃的,像是有金子灑在上面一樣。
走走轉轉,她來到了一片花田。本以為看不到花,卻發現一片花田,花莖都長到她腰的部位了,各種顏色的花争相奔放,看的好不歡喜。
她彎腰去感受這些花的芬芳,卻被一個光反射了一下。她微微擡起頭,一個拿着單反正在拍花的男孩站在她的不遠處。他有着一頭烏黑的頭發,劉海斜斜的搭在額前,一只眼微微用力閉着,認真的拍着他面前的那朵紫花。
風輕輕的打了過來,男孩的劉海被風俏皮的帶了起來。她靜靜望着他,似乎只要一動就會打擾到男孩的認真。男孩拍了許久,終于滿意了。
薄薄的唇微微的彎起,視線沒有離開過手裏的單反。他擡眼往前望去。只見一個女孩看着她。
趙晚将手裏的花輕輕折下,向他走了三步,剛好到他面前。她将手裏的花遞給他“送給你”。
眼前的女孩笑的很好看,一雙清澈的眼睛微微眯起,八字劉海搭在耳邊,潔白的皮膚在陽光的照射下亮的耀眼,一下就射入了他的眼間。
不知為何,一種微妙的感覺在他心中升起,他伸出手接住她的花“你好,我叫易晔”
女孩嘴角弧度慢慢變大“你好,我叫趙晚,夜晚的晚”。
他們倆個坐在花田梗上聊了許久,得知易晔是一個剛被簽約的小生,她還是有些驚訝的。但是看他的外形就知道他被簽約是有道理的,少年的眼如此明亮,笑容是如此可人。
“易晔?”小橙太吃驚了,她沒想到和晚姐有一段故事的竟然是現在當紅小生易晔。
究竟是什麽原因讓晚姐來到這個地方九年不曾外出一次,她好像沒有見過晚姐看過一次電視,都是買影片播放。現在想想一切都想的明白了,不見故人,便不會念。
看着小橙驚訝的神情,趙晚輕輕閉了下眼睛,“他現在應該很紅了吧”
“那是什麽原因讓你們分開,以至于...”,小橙聽到她與易晔的相遇之後,便想晚姐以前是個什麽樣的女孩,能在花田送花給男孩,就像下雪天賣雪球,明明是很平凡的東西,卻有獨特的舉動。
為了遇見你,我可能用了很久的時間。可是喜歡上你,我只用了一下。時間不晚,正正好好。
“猜猜我是誰?”一個女孩偷偷捂上坐在花壇邊男孩的眼睛,只見男孩嘴角立馬彎起,将搭在雙腿上的雙手覆在捂着他雙眼的手上。
“我猜,這是易晔的女朋友”,說完将她的雙手拿了下來,輕輕扯到自己面前。趙晚站着,他坐着,許是花壇偏高,他坐着與她站着也差不了多少。
她面前的男孩眼睛彎彎的看着自己,嘴角的梨渦讓人看着移不開目光,趙晚在心裏默默說,真好看吶。
“看夠了沒有”S市三月底的夜晚有些涼快,易晔輕輕攏了攏她的外套。趙晚覺得還好,拉着他的手在旁邊的花壇坐了下來。
她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左手慢慢的搓着他的食指“對不起啊,只能出來半個小時,我還讓你等了二十分鐘”。
“沒關系,男朋友等女朋友不是應該的嗎”他抽出一只手摟上她的肩膀“今晚又要加班嗎”
趙晚微微嘆了一口氣“是呀,好累喔”,她又覺得不能這麽消極,兩個人有時間見面,應該要開心一點,她便故意說“要是每次工作完回家,還能躺進美男的懷抱裏就好了”。
說完眯着眼睛看向她口中的美男。美男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一只手反手握住正在搓他食指的兩只手,用略帶嚴肅的口氣說“我們同居吧”。
趙晚愣了一下,随後釋然一笑“那我今晚是不是就有美男抱了”。
“你現在也在抱着”
趙晚發現。就算住在一起,美男也不能天天抱。
剛起步的小生總是很艱難的,就算簽了公司,也很難接到工作,一個公司像他這樣的人太多了,易晔要麽在家等待,要麽去做活動就是幾天。
易晔跳舞很棒,趙晚每天下班回家,再累看着他的舞蹈心情都會變得好。一個剛工作,一個工作了快一年,兩個人都明白萬事開頭難,再累再辛苦也只想把好的一面帶給對方。
“對了,明天我要去B市出差,老方就知道喊我去”趙晚塗着水乳嘴巴微癟的說着。
“B市嗎,圓姐也說這兩天去B市做一個活動,哪一天還沒和我說”易晔沒想到兩人出差會去一個地方。
“真的嗎,那你說我們會不會碰上啊”她笑眯眯的問。
“這不好說,B市也挺大的,在哪做活動就不清楚了”他一把拉住她,“明天幾點的車,,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啦,明天早上8點,老方的車從這裏路過,捎上我,你就好好休息吧”她順勢躺在他旁邊,拿着手機玩了起來。
玩着玩着手機,她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對了,過不久清明要到了,我媽喊我回去一趟,你呢”。
易晔眼神恍惚了一秒,随即說“不回去吧”
趙晚視線一直放在手機上,沒有看他,所以并不知道他這一秒的狀态,只當他是有工作“哦,那過幾天你只能獨守空房了喲”。
他微微笑了笑,輕輕用手拍了一下她的頭“不正經”。
開了一上午的會,趙晚頭都是昏的,幸好老方讓她中午自己找個地方放松一下,不然一天下來恐怕腦袋是腦袋,身體是身體了。
B市比S市更熱一些,趙晚找了個商場準備逛逛,剛進去就發現商場內部大廳在做活動,搭了一個方形的展臺。
主持人在聲情并茂的介紹此次活動的産品,旁邊站着兩三個不知道是工作人員還是什麽助力嘉賓。
由于她從側門進去的,展臺微微有些背着她。往裏走進時,聽到展臺旁邊有幾個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嘴巴沒停過。
依稀聽到其中一個男人說“你們做啤酒活動,自己不喝算什麽”“況且你找了這幾個小夥推薦,他們也不喝,怎麽你們賣的啤酒是不是差勁的,你們才不喝”,旁邊傳來幾聲附和“就是”“你們都不展示喝了的樣子,我們怎麽知道這個啤酒是什麽樣的”
這幾個男人穿着類似的短袖,腰間的皮帶勒着肚子,把衣服都撐變形了,穿着緊身褲,腳上套着豆豆鞋,胳膊下還夾着一個皮包。
都說衣如其人,也說不要以貌取人。趙晚望向這幾位,實在是沒辦法好好看待這幾個人。
做的是啤酒活動,沒有多少人來看,只有一些大老爺們來看,趙晚想要走進看看展品,卻看到展臺上一個熟悉的身形。和往常不同,他今天把頭發都梳了起來,黑發微微彎曲,穿着一套天藍色西裝,整身裝扮都略微成熟,臉上的表情卻有些生澀。
看到她平時看多久都不嫌膩的男孩此刻被底下的這些刁難,趙晚有些微微生氣。
她站在展臺前,離這些男人大概兩三個人的距離,然後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微翹起,對着臺上的主持人說“主持人小姐姐,要是我買了産品,可以和臺上的小哥哥們合照嗎”,說着是臺上的小哥哥們,趙晚卻伸出手指了易晔一個人。
女主持人看到她這番緩解場面的舉動,幾乎是立馬答應。“當然可以,如果您支持本産品,可以滿足你這個小心願喔”。
她填了産品表,就被女主持人邀請上臺,然後親自拿着趙晚手機給他們倆拍照。
她走到易晔的旁邊站着,雙手交叉放在身前。易晔側頭看着她,微微松下一口氣,将自己的左手搭在她的肩上。
趙晚有些吃驚,轉頭看着他,肩膀輕輕聳動了一下,随後心下了然,兩人同時望向女主持人的鏡頭,微微含笑。
購買産品可以和好看的小哥哥合照這個舉動吸引力有些女孩子,她們都前來了解情況,人也越來越多了,趙晚見狀,偷偷朝易晔擠了擠眼,拿着自己的手機退出了活動區域。
她找了一個座椅坐了下來,然後翻看剛才女主持人拍的照片。以為只有一張,卻發現易晔搭她肩膀對視的那一幕也被拍了下來。
她把這張照片發給了易晔,并調侃了一句“你表現的太明顯了喲”。
這次活動吸引了一些女孩,還有人拍了很多視頻放到網上,也有不少的人被吸引,這次活動成為了他們人氣積累的開始,他們公司開始給他們更多的活動以及舞臺。
公司開始慢慢的注意到易晔,還給他選了一個助手,他很開心,找趙晚打電話講了許久,最後還是她說要加班才挂了電話。
五月底的s市有些燥熱,難得周末,趙晚和易晔窩在沙發上,一個看電視,一個看劇本。自從上次的事情後,公司給他組了個組合,名字叫get!,他和其他兩個成員被安排了去一檔節目表演,開始慢慢出現在大衆視野。
公司看中了他的外形,給他接了一個男五號,雖然角色小,但是屬于他的那一部分故事也完整。
趙晚看着他手裏的劇本說“你這個戲叫什麽,什麽時候拍啊”。
他看的有些入迷,反應了兩秒才回答說“《似是去年今日》,好像是三個月後拍吧,聽說一個主演還沒定下來”
“哈哈,你就這麽跟你我說啊,你們不需要保密嗎”瞧着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她忍不住要逗逗他。
易晔一把摟住她,用手輕輕捏了她一下“你會嗎”
她打掉他的手,往他懷裏靠了靠“你猜我會不會”。
“你是不是要生日了,這是我們在一起你的第一個生日,你想要什麽禮物”雖然給女朋友準備生日禮物最好不要問女朋友,但是為了規避一些不必要的想法,他還是覺得問一下吧。
果然,她臉上出現了一絲絲不可置信的表情“哪有直接問的”。
易晔笑了笑,想了想說“那我換一種問法,你有沒有什麽不想要的”。
趙晚一臉看傻子一樣的表情看着他,“你這個問題還不如第一個問題”,本來不想搭理他的,看着他的樣子,她決定捉弄一下他,“等一下,我知道我想要什麽了”。
易晔饒有興趣的看着她。
“你過來點”她扯了扯他,然後慢慢的湊到他耳朵邊,輕輕的吐出了四個字“我,想要,你”。
趙晚看着他從臉頰到耳邊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了紅色。
她覺得太好玩了,又思考了一會,不對啊,想到一個問題,她拍了拍他“你都大學畢業了,你之前沒有交過女朋友嗎”。
沒有情侶可以回避這個問題,只是時間的問題。
易晔無奈的看着她,她感到一絲絲八卦的氣氛“哼,是不是不敢說,你是不是交往過十個八個的”。
他輕輕的捏了一下她“沒有十個八個,這可是你要聽的”。
“你不要捏我,你怎麽那麽喜歡捏我,快點回答”她佯裝生氣的坐在他旁邊。
“我就交往過一個,而且還是高三畢業了之後,高考結束後我們上了兩個不同的大學,異地一年多我們就分手了”易晔耐心的在旁邊解釋。
“就這?”趙晚努努了努嘴,一臉我不相信的樣子。他長的這麽俊俏,沒有幾段刻苦銘心的戀情說不過去,一看就是一臉言情小說的男主嘛。
“就這些,我不是一個很主動的人,特別是在女生面前,如何與女生相處其實對我來說是一個比較難的問題”他想起了和趙晚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許是那天下午的陽光過于耀眼,所以他一眼就被她的笑容吸引了。
趙晚不滿的哼了兩聲,就自顧自的玩自己的手機了。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易晔一直在研究他手裏的劇本,晚上睡覺前放下的是劇本,早上起床後劇本就拿手裏了。
“你這個劇本看了幾百遍,研究的怎麽樣”望着還在研究劇本的易晔,她一邊擦着臉一邊說,或是他第一次接角色,他很重視也有些緊張。
知道他過一個多月就要進組拍戲了,前面又出現了一些事情,趙晚伸手抽走他手裏的劇本“別看了,你給我講講你在這個戲的故事吧”。
他将她拉到身邊“我飾演的角色叫李遠,是男主大學同學之一,畢業後我遇到了一個女孩,她叫步簡,我們相遇相戀,可是我和她的工作性質相差太大,生活圈子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除了二人的感情,其餘一無所有,最後一步步走向分離”
“感覺故事內容不多,不過為什麽工作不一樣,兩個人就走散了”趙晚有些疑惑,她感覺這個劇本,配角不愧是配角,故事線還是平凡了些,而且因為工作的原因就讓兩個人分開,又有點不實際的感覺。
“主要還是兩個人的抱負吧,雙方志向不一樣,兩個人走的路可能就是相反的,也許真的有走着走着就走不到一起了”易晔看了許久的劇本,與這個人物也有些共情,任何人都沒辦法衡量這些問題,每個人都有處理的方法,只是不一樣而已。
“你沒有聽過一句話嗎,只要你認識三個人,你就可以通過他們認識世界上所有的人,沒有不相交的圈子,只有不想交的圈子”她将手圈在他的腰上,頭抵在他的胸口。
她的頭頂微微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真是深奧”。
兩人相擁在床上,閉着眼睛享受這種放松的二人世界,就在他們即将睡着的時候,一陣鈴聲驚醒了他們。
易晔伸手撫着額頭,微眯着眼睛,趙晚擡起被迫睜開的眼皮,她伸手摸了摸身邊的手機,拿起湊到眼前,“李阿語?這誰?”。
“嗯,是我的手機”易晔捏了捏眼角,慢慢的起身半坐着,拿過趙晚手裏的手機,劃開接通。
趙晚迷迷糊糊的,易晔講什麽她也沒聽清,等他挂了電話她才漸漸的睜開了眼睛。
“現在幾點?”她一邊摸着自己的手機,一邊問着時間。
“七點”
“唔”趙晚笑了一下“差一點我們倆就要睡着了,年輕人不熬到十二點睡覺都不叫年輕人”。
易晔笑了笑“十二點睡覺不叫熬夜”。
“對了,李阿語是誰,這個名字我是不是聽過”她疑惑的看向身邊的人。
“我的新助理,上次和你講過的”他一直看着手機,看着手機上對方發來的消息。
“哦,就是那個第一次助理的女孩”那個女孩不大,20歲的樣子,通過一個家裏的關系進了公司給他當助理,公司看他的名氣不是很高,就把新人助理分給他。
“我助理說明天我要去參加一個活動,在A市,大概要三四天的樣子”他搭了搭她的胳膊。
“oh,三四天沒有美男抱了”,趙晚佯裝傷心的表情看着他。
他拿起放在床頭的玩偶,這是他們倆第一次約會時,她抓的,送給了他。他當時還哭笑不得,好像一切都是反着來的,花是趙晚先送的,玩偶也是她先送的。
他把玩偶塞到她懷裏“這個就是我,你先抱着他将就一下”。
她嘟囔了一句“手感沒你好”。
易晔結束活動的那天是下午,等他趕回S市的時候,已經是下午4點了,他打開家門發現家裏沒人,他心想,今天應該是趙晚休息的一天,怎麽會不在家。
而且這兩天很忙,他也只是給她發了幾條消息,她沒回,他也沒放在心上。
也許是直覺,他拿出手機準備給她打電話。
響了許久卻沒有人接聽,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電話打第三遍的時候,終于接通了。
“你怎麽這麽久不接電話”易晔說的很急。
電話那頭有些嘈雜,還伴随着女人的哭泣,他不由得心下一緊,電話那頭的趙晚吸了一下鼻子“不用擔心,我回老家了,這邊有些事情要處理,我走的很急,忘記和你說了”。
他聽她講完更擔心她了“你還好嗎,我很擔心你,你把地址發我,讓我至少知道你現在的确切位置”。
趙晚那邊似乎還有什麽事情,她只得很快的說“好,我待會發給你,我先挂了”。
他等了半個小時才等到了地址,他坐在沙發上思考了十分鐘,做了一個決定,随後拿起剛拿回家的行李出了門。
E市距離要遠一些,他買的高鐵票坐了将近三個多小時,又坐了一個大巴來到了一個小鎮上。
這個小鎮卻不似他的想象般,這個小鎮似有古鎮的感覺,不過他沒有時間去感受這些。
他需要快點找到趙晚,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他伴着路燈往前一步一步的走着,燈光映的他像一個歸鄉的青年。
按照她給的地址,加上易晔對本地人的詢問,他來到了地址上的房子,他拉着行李站在門口。
門是開的,裏面的争吵聲讓站在門口的他都聽到了。
他再三思考,拉着行李走到鄰近的路邊,找了塊幹淨的地方坐了下來。
門外的冷清與屋內的吵鬧形成了極大的對比。
他約莫等了一個小時,有人從門口出來,一個男人背着手,臉上落寞的神情掩飾不住。
他一出門就看到了不遠處的易晔,但易晔正好坐在視線的逆光處,他望了一眼就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了。
易晔拿出手機,給趙晚發了個消息。
不一會,她就出來了,看到一個逆着光的人坐在路邊。
她小跑了過去。
易晔看到她臉上的淚痕還未擦淨,他伸手擦了擦她的眼角邊的淚滴。
趙晚蹲在他旁邊,拿起右手輕輕錘了他幾下“你來幹嘛”
“我擔心你,對不起,我擅自來了”他抓着她的手,握了握。
看到他這樣,趙晚就算有一些責怪的話,也說不出口了,“我家現在還有些糾紛,你等我一下,我送走他們帶你進去”
易晔點了點頭“沒關系,先緊着你的事情”。
趙晚站起來往回走,快到門口時轉頭說“不會太久的,等我”。
又過了十幾分鐘,逐漸有三三兩兩的人從裏面走出來,其中有一個中年男人,右腿是跛的,旁邊跟着一個微胖的婦女,邊走邊說着些罵罵咧咧的話。
易晔聽出來是在說趙晚一家,因此對這個婦女印象深了一些。
待這些人走遠後,趙晚才出來。
她伸手準備去推易晔的箱子,被他阻止了。“沒關系,我自己來”。
她放開箱子,拿起他放在旁邊的帽子。“走吧,我帶你見我媽”。
溫婉大方,氣質斐然。是他對趙媽媽的第一印象,即使趙媽媽穿的很樸素,但是那一股子溫婉的氣質,讓他很難不忽視。
房子內部的設計比較古樸,趙媽媽坐在紅木椅上扶着額頭。聽到推箱子的聲音才擡起頭。
“媽”喚了一聲之後,拉着易晔的走近了些,“這是我男朋友,他叫易晔”。
“阿姨好,我叫易晔,您叫我小易就好”。
趙媽媽看向他,明顯有些累,說話的聲音都是虛的“小易啊,實在是不湊巧,你這個時候來了,阿姨有些沒有精力去招待你了,不要嫌我們怠慢了”。
“不會的,阿姨,是我冒昧打擾了,希望您不要怪我擅自就來了”,他說的很懇切,他擔心打擾到他們,畢竟他們不一定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家的私事。
趙媽媽也感受到了他的真切,也沒有多說什麽“坐吧”,又轉向趙晚“小晚,拿點水給小易喝”。
已經快到晚上十點了,趙晚先安撫她媽媽睡下了。
走到客廳時,發現易晔坐在那,手撐在桌子上,像是在思考什麽。
她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坐了那麽久的車,累了吧,床我鋪好了,去洗洗休息吧”。
他回過神,把她拉到旁邊坐下。“沒事,我不累,阿姨還好嗎”。
“嗯,已經睡下了”她也松了一口氣。
他又問“那你呢,你還好嗎”
她微微笑了笑“不好,我好累”,說完她靠在易晔的肩膀上“我以為人要上班、加班、處理各種社會關系已經很累了,沒想到還有更累的”。
易晔沒有說話,他在靜靜的聽她說。
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坐高鐵過來得三個多小時,你吃了晚飯沒有”。
她話轉的很快,易晔還沒有反應過來。
“我不餓”他剛喝了一杯水,沒有那麽餓,也不想讓趙晚在做什麽了。
“不餓就是沒吃飯,你等我一會,我去給你下碗面”說完就要起身,被易晔拉住了。
“我和你一起去廚房,我自己做”。
易晔端了兩碗面出來,打了一個荷包蛋,蛋白在他的碗裏,蛋黃在另一個碗裏。
“吃吧,你家裏事情多,想着也沒有好好吃飯”他遞給趙晚一雙筷子。
她默默的接了筷子,一句話也沒有說,低頭慢慢的吃着面,易晔時不時的看着她,也沒有講些什麽。
趙晚沒有吃完,留了小半碗面在碗裏,就在易晔準備端起碗的時候,她開口說“人真的很貪心”。
易晔滞了一下。
“我爸爸是家裏的老大,我爸結婚的時候,我爺爺分給他一處地産,就在這個房子的不遠處。我三叔是家裏最小的,他結婚晚,而且年輕時不學無術,曾經賭博輸掉了很多東西,我爸那個時候替他還了很多錢,甚至把爺爺給他的地産賣了,給三叔還債,還蓋了婚房。”她停了下來,擡頭看了看客廳。
“這個房子是爺爺奶奶住的小房子,我出生沒幾個月,他們就不在了,這個房子空置了兩年多,我們才搬進來。那個時候這個房子還是個木質樓,下雨就漏水,屋裏到處是潮氣,我爸因為替三叔還錢,也沒有錢修房子,是我媽,把她的嫁妝拿了出來,才有了這個房子現在的模樣”。
趙晚摸了摸她面前年代有些久遠的桌子。
“可是,這幾年,我家這邊據說要建一個古建築外延部分,我家附近這一片可能會被征用,有一筆非常可觀的補貼。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
“那叔叔呢,還有小弟呢”他記得趙晚還有個弟弟。
“我爸在西安那邊做工程,一時半會回來不了,小弟在俄羅斯留學,不過,就算我爸回來了,他那麽在意血緣關系,不用三叔說,他也會把錢分給他們吧”
易晔聽完還是有一點不明白“這個房子是你家的,你的親戚為什麽會這麽在意”。
“房子是爺爺留下的,當年每個兒子分家時,都有分到自己的地方,我三叔輸了錢,拿房子抵債,我爸賣了房子之後就搬到這裏,三叔的房子是賣了地新買的,盡管是我爸出的錢,可是房子真真确确的屬于三叔,這個老房子名義上屬于爺爺的,如果被拆了,三叔認為拆遷款屬于三個兒子平分”
易晔這下明白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不怕與外人有糾紛,最怕與親人有糾紛。
他把趙晚拉到自己的懷裏,輕輕的拍了拍她幾下。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是人心,最最複雜的是見了錢的人心。
第二天,趙晚早上起來的時候發現易晔已經在院子裏,他待在牆邊打着電話,臉上略微嚴肅。
他看到了不遠處的趙晚,嘴裏和手機對面的人說了幾句,就挂了手機,他朝趙晚走了過去。
“昨晚睡那麽晚,起這麽早,累嗎?”趙晚看時間才是七點半,看他的樣子應該七點就起來了。
“還好,有些事情要處理,我就起來了”他是有些累,正好有個工作這個時候安排。
“我剛看到我媽房間裏沒人,你看到她了嗎”平時趙母出門都會和她講一下,今天沒有看到她,心裏覺得有些奇怪。
“對了,阿姨剛才被一個奶奶叫走了,她讓我和你說她去拿點東西,你不要擔心”易晔想了一下繼續說“公司這幾天給我安排了一個工作,有一個合同需要仔細看一下”
還未說完,趙晚心情有點低落的開口“你要走了嗎”她理解他的工作,昨天他的突然到來,讓她說不敢動是假的,但是她也不希望他耽誤他的事業陪她在這裏,處理她亂糟糟的家事。
他握住她的手“不,我助理說幫我把合同送過來,我會給她找一個好一點旅館住下”
“你助理一個人嗎”她記得他的助理是個新人,還是個女生。
“嗯”
“一個女孩子,就別讓她一個人住了,來我家住吧,我家還有空房間”
易晔怕打擾到她,畢竟她家最近在處理事情,思考再三說“我怕打擾到你和阿姨”
趙晚輕輕用手點了一下他“沒事的”
等到了下午,來的人就不止李阿語一個人,還有一個男人。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