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此中糾纏
第二天早晨,席鶴洲只覺得神清氣爽,發燒的煩悶一掃而空,盛林睡在席鶴洲懷裏,好像失敗做了個好夢。
祁連的到來打破了早晨的平靜,他換下了軍裝,身後也沒有帶人,身着常服,坐到了病床邊,祁連注意到了席鶴洲懷裏熟睡的盛林,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
“你為了他還真是什麽都做啊。” 祁連聲音不大,似乎是怕吵到盛林,“整個實驗基地找不到人,居然是跑回來了。”
“有事就說。” 對曾經的同事,席鶴洲說話并不客氣。
“當年存留的樣本你們也拿了,該分析的也讓你們分析了,又十成十的把握會成功嗎?”
“有。”
席鶴洲很堅定,盛林好像是被吵到了,翻了個身又繼續睡覺。
“最好是這樣,我向上頭打了包票,你要是不成功,我也要被你連累。”
“我看你挺開心的,正好趁這機會來見我姐。”
被戳中心事的祁連哽了一下,随後又恢複了之前玩世不恭的表情。
“也是沒想到你會為了治他的病做到這個地步,你還不告訴他,你們席家都是這樣的人。”
當初祁連看到審批報告的時候,這個人都不好了,他摸不準席鶴洲到底在想什麽,要把十年前的計劃備案翻出來,還申請了當年的研究室的使用權。
“我對他有愧,做什麽都是應該的,再說,我也不希望他有心理壓力。”
“我當年就不該讓你去蝴蝶基地,不讓你見到他就不會出這麽多事。”
“蝴蝶計劃本來就有問題,我不做,也會有別人來執行清剿計劃的。”
清剿計劃确實順利,但盛林卻出了意外,這是席鶴洲無法釋懷的一點。
這時,祁連突然接到了個電話,挂斷後表情有點難看,匆匆說了幾句就離開了,病房又恢複了寧靜。
“席鶴洲……”
盛林不知道什麽時候醒的,祁連的話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他擡頭望着席鶴洲驚訝的臉,直起身子坐起來。
“還是說該叫你何洲哥哥。” 盛林幾乎是嘆息。
哥哥這個稱呼對席鶴洲是特別的,那是席鶴洲軍旅生涯裏濃墨重彩的一筆,也是此後十年間一直萦繞在心頭的愧疚的來源。
那時的席鶴洲才二十二歲,那時的他還叫何洲。
那時的盛林也才十五歲,和現在很像,唯一不一樣的只有,那時候的盛林,是看不見的。
“對不起。”
又是對不起。
“我不生氣,你告訴我事情始末,我就原諒你,席鶴洲,你只有這一次機會。” 盛林坐起來,下床,坐到了剛剛祁連坐的位置。
不要再說謊了。
……
二十二歲的席鶴洲從總部被調離到偏僻的實驗基地,帶隊做保護任務,二十二歲的青年人總是心高氣傲,席鶴洲覺得在這裏着實是委屈了自己。
實驗基地瑣事多,明明是一群正兒八經,可以提槍上戰場的軍人,更多時候卻是在給研究員們處理那些亂七八糟的瑣事,以及注意實驗志願者的情緒,整得跟居委會大媽一樣。
席鶴洲失意地坐在研究所門口,望着遠處連綿起伏的山,思索着自己如果現在走了會不會直接被趕出部隊。
“嘶……”
聽到聲音,席鶴洲轉過頭,看見一個男生摔在了地上,膝蓋擦破了皮,男生摸索着,想找一個攙扶物,席鶴洲才發現,男生那雙極黑的眼睛是沒有焦距的。
是個瞎子。
男生順着牆壁往席鶴洲這邊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動作完全不像失明很久的樣子。
“小孩兒,要去哪兒?” 出于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席鶴洲還是開了口。
男生被吓了一跳,扶着牆壁想退回去。
“站那兒。”
席鶴洲走過去,扶住男生的胳膊,手腕細到一只手握住還有空餘。
“不用,先生,我自己可以回去。” 男生掙脫開席鶴洲,向後退,踩到了地上的碎石,整個身子向後倒去。
還好席鶴洲眼疾手快把人接住,不然就是腦袋着地了。
“謝謝。” 男生被席鶴洲攬着,有些局促地想推開。
席鶴洲聞到了一股櫻桃的味道,還未成熟,帶着一股澀味,研究所是沒有櫻桃樹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面前這個人。
alpha 很少有水果系的信息素,所以,面前的人有可能是 omega,但蝴蝶計劃的實驗志願者,幾乎都是 alpha,為什麽會混進來一個 omega 呢。
“你是 omega 嗎?”
男生立刻捂住了自己後頸。
“叫什麽名字?”
“盛林。”
盛林聲音弱弱的,氣息不是很足,感覺似乎下一秒就能暈過去。
席鶴洲盤問了一頓,盛林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席鶴洲只能把人送回去。
軍人天生的敏銳的告訴席鶴洲,這裏有問題,他發信息給大校祁連,報告了自己的懷疑與猜測,但祁連只叫席鶴洲做好自己的本分。
席鶴洲只能作罷,壓下自己的好奇心,繼續在這邊昏昏度日。
後來有意無意間,席鶴洲經常會見到盛林,特別是在那種不是集體注射行動的時間,而每一次從實驗室出來,都會看到他扶牆嘔吐。
就半個月不到,席鶴洲都能看出來盛林瘦了一大圈。
席鶴洲沒見過盛林給家裏人打電話,每次吐完擦擦嘴就回了宿舍,因為眼睛的緣故,似乎總是游離在其他志願者群體的邊緣。
“盛林,過來坐。” 某一次中午飯時間,席鶴洲攔住了盛林,“我給你帶了好吃的。”
基地的食宿并不好,明明是政府撥款,但食堂也确實很少看見肉類,席鶴洲和其他兵可以随意出入,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外面吃的,但那些志願者不一樣,基地對他們來說是封閉管理的,去遲了還容易沒飯吃。
盛林就屬于那種去得很遲的,基本上能打到的飯都只有一些蔬菜的剩餘。
席鶴洲遞給盛林一盒排骨,他今天在外面打包的,也不知道是什麽心理,就想着盛林應該會喜歡吃。
盛林眼睛不方便,和席鶴洲也不熟,摸索着想推開席鶴洲遞來的餐盒,席鶴洲不高興了,他夾起一塊排骨,直接喂到了盛林嘴邊。
排骨的香味竄進盛林的鼻間。
“吃了,吃了就帶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