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從停車場到主建築,這一點點路無比漫長。
謝殷的腳下生風,但不敢蹿得太快,以防那位冷面導師再次動怒。常常,他快步走了十幾米然後停下等後面不緊不慢的官澶和助理上來。
看着遠處再次停下的謝殷,助理在官澶耳邊輕聲:“老板,這個謝殷雖然長得好看,但腦子不好,嘴巴也沒把門。昨天的事情,萬一被別人從他嘴裏套出來,被有心人利用,我們就被動了。”
“你去查昨晚的事,看看有哪些人牽涉其中。至于謝殷,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官澶看着遠處那個站着就躁動不安的身影,“讓小章留在節目組裏,盯着他。”
終于走到主建築。
謝殷松了口氣,擡頭:“官老師,我去前面報到了。別人看到我們走在一起影響不好,就此別過了。”
官澶沒說話,謝殷自然當他默認,轉身就要走。
突然,助理出聲對他說:“記得謹言慎行。你的一舉一動都被我們看在眼裏。如果你再鬧出争議,就不用待在這個節目組了。”
又是勸退。
謝殷的半口氣又被堵在胸口。他沒回複,心裏切了聲,大步向前走去。
原身的行李早就被自己公司郵寄到拍攝中心了。
昨夜的罪魁禍首應該是原身公司,連第二天他醒來被官澶帶走都算準了,直接郵寄行李,真是“用心良苦”。
練習生按照初評價等級分配到不同寝室,換上不同顏色的練習服。F班是最低級的,他們穿着灰色衣服,連後背都挺不直。
謝殷眼睛卻亮了。重生後他終于逃離官澶的魔爪,而且重回他上輩子無比熟悉的練習生生活了。那種忙碌、辛苦卻充實的感覺讓他渾身自在。
兩個練習生靠在床邊,抵着頭小聲說話,裝作沒看到謝殷。謝殷也不在意,開始整理行李。
突然,一盒開過的頭孢從包裏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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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殷:“……”
頭孢配酒,怪不得原身會撒手人寰了,而讓自己重生了。
突然,寝室外傳來嘈雜的響聲。
“我剛剛去簽到,把行李交給了王哥。”
“小牧,這才入住寝室你就把行李弄丢了,還亂甩鍋,這可不行。”
兩個穿着綠色練習服的男生對視,不由笑了起來,正想繼續開口,邱牧身旁的門開了。
“邱牧,你住403吧?”
邱牧一愣。謝殷插着口袋走到他身邊:“謝殷,你的室友。先進來吧。”
“可……”
“你先穿我的練習服好了,我有帶灰色T恤。”
其中一個綠衣男陰恻恻地說:“小牧,還不快謝謝人家?這可是大名鼎鼎的謝殷啊,我們所有人的熱度加起來都沒他高。你可得好好跟他套套近乎,學學是怎麽唱得這麽爛的。”
邱牧臉通紅,被謝殷連拖帶拉地扯進房間。綠衣男見狀指着他們哈哈大笑。
砰!房門在他們面前重重拍上,其中一個的手指險些被夾住。笑容被吓停,他憤憤地呸了口離開。
房間內,邱牧仍氣得肩膀顫抖:“明明就是他們拿了我的行李,要讓我第一天就給選管留下壞印象。我一定要……”
“要什麽?打他們一頓?”
邱牧頓住。
謝殷拿出灰色的練習服丢給他:“你今天敢動一下,明天外面就會有小道消息說你人小脾氣大,亂打同公司前輩,你信不信?”
邱牧一愣,低下頭。
謝殷拍拍他的肩膀,小聲說:“等攝像機開。”
突然,廣播響起:“請所有練習生帶上歌本,十分鐘後到201練習室集合。”
其他兩個練習生逃跑似的溜了。謝殷要翻找自己也不熟悉的包,讓丘牧先走。但是将包掏空,他都沒發現所謂的歌本。
忽然,謝殷意識到丘牧丢了行李但是拿着歌本,這說明歌本是他去簽到的時候新拿的。
然而,謝殷簽字之後有問選管是否有材料,當時負責材料的選管說沒有。
故意的。
時間來不及了。他只能直接去練習室。
第一個任務是主題曲考核。所有練習生将在五天內學習主題曲的歌唱和舞蹈,最後進行考核,并給出新的等級評價。今天是集體教學,100名練習生聚集到大廳裏學習歌唱和舞蹈。
謝殷踩着點到201,正好在門口看到選管:“你好,我沒領到歌本,請問有多餘的嗎?”
“多餘的歌本全在樓下……”那名選管突然看到謝殷身上貼着的名牌,表情突然鄙夷,“報到的時候肯定都發給你們了。哪來的多餘歌本?快點,去排隊,別在這兒和我扯皮。”
攝像機已經全準備好了。
其他人排好了隊,只剩下他。謝殷抿住薄唇,只能先進入隊列。
對于練習生來說,集體練習是非常難得的機會。自己練十個小時,都比不上這些大前輩稍稍點撥一下。所有人的全神貫注地盯着歌本,生怕自己跟不上。
謝殷兩手空空,看不到譜子也不知道歌詞,老師提出“第5行”“快看向B段”,他也不知道老師所指。
其他人都醍醐灌頂般大體學會了這首歌,他卻連譜子都沒看到。
F班在最後排,雖然位置很擁擠,但謝殷身旁還是被留出了一個真空帶。謝殷像是沒注意到周圍人故意遠離似的,安靜站在原地,專心聽旋律和周圍人唱出的歌詞。
大家學習的氛圍很好。導演組指揮攝像師架起長.槍短炮對準他們認真學唱的臉,慢慢從兩邊經過。同時,導演在現場仔細觀察,時不時指向幾名初評級表現亮眼的選手,攝像機也跟着他指點的方向,轉向了他們。
突然,導演在人群中看到了兩手空空的謝殷。
頂着差學生人設的練習生還敢這麽嚣張?自然是要讓你的形象更加鮮明,才能襯托出其他人。
導演的手一指,攝像機立刻就朝謝殷轉過來了!
幾聲幸災樂禍的輕笑——所有人都盯着歌本,謝殷罰站似幹杵着的樣子太突兀了,在專心致志的衆人間仿佛一個游手好閑的不良子弟。
攝像師越過他面前的兩排,就要拍到了!
突然,一個毛茸茸的腦袋蹿到謝殷身邊:“我們合看一本吧。”
謝殷微微一怔:“謝謝。”
他們落入畫面時,謝殷和丘牧合看一本歌本,看上去只是在一起練習而已。
丘牧替謝殷松了口氣,心剛剛放下。
忽然,全場歌聲戛然而止!
“官老師好——”
官澶換了一身寬大的深紫色休閑西裝,沒有扣子,透出黑色內搭。一條細金鏈充當發帶,将長發松散地束了起來,半垂在肩上,和青絲絞在一起。他的漂亮是銳利的,長眸薄唇,如色澤妖冶的濃茶,明知有毒卻能勾人喝下去。
他走進練習室時環視四周,像是在尋找什麽:“你們剛剛跟着李老師學唱了全曲,接下來我會教一些重點部分。我先聽聽你們現在唱的水平,确定哪些部分是需要我教的。一個班一個班來,站開。”
他的語氣很和緩,不急不慢的,但因為他向來是嚴肅優雅的大前輩形象,滿場練習生大氣不敢出,低眼乖乖排好站位。
丘牧的臉色一下變了,焦急地轉頭:“我們要一個個站開唱讓老師聽到每個人的聲音。這樣一來你看不到……咦,你人呢?”
謝殷不知什麽時候躲到了F班最後面。
丘牧:“你怎麽躲在後面了?”
謝殷沒有回答,微微蹙眉,用眼色讓丘牧小聲些。
“F班的,不要嚼耳朵。”
官澶突然擡頭,拿歌本指着後排。正好,他的目光落到謝殷身上。
——記得謹言慎行。
——勸退。
謝殷呼吸一滞,恹恹別開眼睛。
丘牧等官澶轉向別人時才悄悄湊過來說:“你沒歌本怎麽唱啊?”
“我沒關系。”
他們開始學唱不過兩個小時,能看着歌本唱好已屬不易,更何況還得記歌詞、将兩者結合。而且主題曲難度很高,A、B班對着歌本唱完之後一個個面如土色。
丘牧懷疑謝殷甚至沒有完整看過一遍歌詞,猶豫地說:“我有認識在A班的練習生,他剛才唱完,我短暫借一下……”
“F班的排開。”
來不及了。
所有攝像機都跟随官澶對準了他們,練習生們安分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官澶慢慢踱步走到謝殷跟前。所有的攝像頭跟着他,一并将謝殷納入鏡頭。
“歌本呢?”
“我不用歌本。希望能得到機會表現自己。”
語音未落,滿座嘩然。
《星程》已經播出了6季,練習生們坦言自己想要表現機會已經被認為是非常正常的了,這能證明他是一個努力、有實力且有野心的預備藝人——野心在練習生身上從來不是貶義詞。
但,他是“謝殷”,做出這般表現只剩下“野心”。
衆所周知,謝殷是沒有“努力”和“實力”的。
官澶的歌本輕輕在他肩頭打了兩下。謝殷低頭看肩膀上的歌本,視線一路沿着它轉移,看到那只手、胳膊和臉——深邃的眼睛要将他釘穿,它們的主人似乎正在腦內播放謝殷成為全場笑料的樣子。
如果那樣的鏡頭被剪入正片,上熱搜是肯定的。
這算“再弄出争議”嗎?
“加油。”官澶微挑眉梢,沒再多說。
托官澶的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導演組更是發現了財富密碼。黑料熱度最高的練習生不自量力地展示自己。這可是個炒話題、拉流量的好手段,至于用來拉流量的練習生後面會怎樣,他們從不關心。
不僅是攝像頭,就連收音麥都離謝殷近了一些。
謝殷聽到了嗤笑聲,眼睛一擡,正是之前在走廊上打過照面的兩個綠衣男。
F班開始唱了。這個班的練習生普遍基礎差,大合唱只能勉強聽出個調子。A段相安無事地平淡度過了,但導師的眉頭開始緊縮。
主題曲Bridge段有一個很難唱的轉音,之前幾個班都唱不好,到了F班注定是慘案現場。
然而,預期之中的走調并沒有出現。
其他班的練習生面面相觑。耳朵尖的倒是發現了端倪。
“有人領着唱。”
“是誰?”
“聽不出來。不過F班有人唱的好也有可能,他可能是因為不會跳舞才被分到那裏的吧。”
一個難關度過沒多久,F班的練習生就遇到了最大的坎坷——大高音。他們還不熟這首歌,就算躲高音或者降key都是情有可原的,B班能唱上去的也沒幾個,沒人指望F班能唱上去。
伴奏的鼓點離高潮越來越近,音調也越來越高。唱歌的人聲越來越小,張口卻發不出聲音的練習生越來越多。
官澶捧着歌本,轉身思索教學內容,俨然對他們沒有期待。
伴奏推向高潮!
一道醇厚的男聲中氣十足,帶着少年意氣和飽滿的熱情,在滿場的震驚和現場導演放光的眼睛中,漂亮地壓過伴奏!
官澶腳步一頓。
熟悉的共鳴技巧和發聲習慣将他驟然拉入某個回憶角落,那道聲線變得如此清晰。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塔塔槿瀾的營養液x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