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官澶拿出手機,正想聯系助手。
手機那頭,助理的聲音顯得無比慌張:“官總,公司裏來了人。”
“讓申英去處理,你現在開車過來。”
手機那頭出現了碰撞和搶奪的聲響,緊接着,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阿澶,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我有急事。”
對面的語氣帶着上位者從容的笑意,似乎在看掌中之物無力的掙紮:“我的事情也是急事。這樣吧,我讓人來接你,就不‘勞煩’你的助理開車過來了。”
通話被直接挂斷。
握住手機的手背青筋直迸出,骨節蒼白,仿佛在克制直沖雲霄的憤怒。他長長舒出一口氣,閉眼低垂,伸手将散發全束了起來。
“謝殷,你不用緊張,我們只想和平友善地與你談一談。”
謝殷沒有說話,目光低垂。
“我們真的沒有惡意。這間酒店是安全級別很高的星級酒店,我們選在這裏,也是想和氣生財。”對面的男人坐到房間裏的沙發上,身旁有助理一樣的人在調整筆記本電腦和電視,“你簽的是SOF-CCD,公司本身并沒有運營偶像團體的經驗,雖然官總是團體出身,但公司氣質和文化都不是走偶像路線的。現如今,你作為偶像再選秀綜藝中出道,并不是什麽好事。”
謝殷擡頭,并沒有接話茬,語氣直截了當且生硬:“既然如此,你們‘和平友善’的談話為何需要勞費周章,将我送到這個地方來?”
對方輕輕一笑,并不作答。
謝殷上車後十分鐘就感到不對。他對海城很熟悉,車的行駛方向并不是往拍攝中心去的,而且練習生都不在拍攝中心,總導演很有可能也回到SOF總部辦公,那為何要他出去?
果不其然,這輛車并沒有開往拍攝中心,而是開往海城國際機場。
謝殷在車上并未出聲。因為除了開車的司機,還有一名男子坐在前面,他很難掌握主動權。一到機場,這些人就不再僞裝了,三四個大漢和面前的男人圍着他,直接從VIP通道将他帶到飛機上,全程給他帶着眼罩和耳機,讓他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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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殷冷靜地掃視房間裏的人,心裏逐漸了有了預期。
海城隊入住酒店後将那一整層樓都包了下來,要從電梯上到該樓層必須刷卡,且走廊上時刻都有各種工作人員走動外人很難混入其中。
眼前的這些人和節目組勢必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他們帶走謝殷,可能是獲得拍攝小組最高負責人默認的。也正是因為如此,謝殷一路上都沒有反抗,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會遇到人身傷害,但他對來者的目的異常好奇。
男子的助手将電腦和房間裏的電視連接完畢,緊接着,一個PPT頁面跳了出來。
“太荒誕了。”謝殷一挑眉梢,“辛苦将我帶到這裏,是為了給我講PPT?”
西服男子語氣溫和:“稍安勿躁。”
助理将一切都調試完畢後,從包裏拿出一個文件夾交給男子,安靜地離開了房間,将房間交給了他們兩人。
作為人質的謝殷坐在酒店的床上,西裝革履的犯人挺立在他面前,對着電視上的畫面清了清嗓子。
“我們覺得你十分有潛力,因此為你量身定制了一整套的方案,包括一部A級網劇的男二、一檔上星綜藝的常駐嘉賓以及兩個品牌的大使合作。下面我為你詳細展開介紹……”
謝殷抱着手臂,冷眼看着男人将他的PPT講得天花亂墜。
莫名其妙将人綁到一個神秘地方,然後大肆給人介紹:我們為你準備了很多大餐——這背後,早就标好了代價。男子給謝殷繪制的藍圖越美妙,他貪圖的東西就越令人震驚。
男子給出的條件足以讓一個三四線小藝人眼紅。要知道選秀出身的小偶像每年都有十幾二十個,而他們的粉絲盤大多來自選秀,這些粉絲每年都會被新的選秀拉去注意力。當限定團解散,他們如繁星般落入演藝圈市場後還能發光發熱多久?
這些資源拿給一個三四年前選秀出道、如今單獨發展的小偶像,恐怕會高興上天。
“不用介紹了,切入正題吧。”謝殷抱着手臂靠在床背上,眼皮都沒擡一下。
男子臉上的從容略有消失。他本以為這些東西足以讓這個年輕、沒有背景的小練習生欣喜若狂,卻怎麽也沒料到自己廢了半天口舌,嗓子都幹了,面前的人連表情都沒變過。
他清了清嗓子,自己也覺得沒趣:“我的條件都在上面了,你自己看吧。”
他将那個文件夾交給謝殷,然後給他遞了一枝筆。
謝殷接過文件,草草翻了翻,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翻頁間擡眼看男子的目光也從審視變成了尖銳的敵視。
男子抱着手臂,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退賽,并和CCD解約、簽我們的公司。剛才所說的資源,都是你的。”
謝殷頭也沒擡,語氣輕挑:“退賽?如今節目的熱度已經上來了,衆目睽睽下如何退賽?”
“身體原因、家庭原因、學業問題。反正只要體面地結束,沒人會關心到底是為什麽,反正這麽多先例,大家都習慣了,不是麽?”
忽然,謝殷将筆一丢,雙手攤在文件上,無言擡頭看向他。
男子笑了下,以為他在做最後的糾結,順水推舟:“我們并不是壞人,相反,我們是真的在為你着想。所謂選秀,每年都會有,粉絲如流水。就算你跟團出道了,想要獲得優質的個人資源也難如登天。第一二三季出道的偶像,還活躍在大衆視野裏的還有多少?你勢必要單獨發展,為何不早早做打算呢?”
謝殷沒說話。那雙總是波光淩淩、帶着靈氣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他,目光沉沉,沒有一絲生氣,黑黢黢的,仿佛要将他吸進去。
男子目光躲閃,繼續說:“這筆交易是雙贏,你好好考慮。”
“你們是哪一方的人?張總終于奪取了星程項目組的控制權?還是SOF總部有人看不慣我?”
“這不用你考慮,”男子沒想到謝殷問的是這些問題,“上面打架不管我們的事情,利益是實打實的就可以了。”
謝殷面無表情,緊緊逼問:“我占了某些人的出道位,還是擋了誰的光芒?”
男子終于憋不住了,語氣變得焦躁起來:“考慮這些做什麽?反正這賽你不退也得退。早早配合你還能拿到彌補的資源,等到大家都不耐煩了,你想要半個子都沒有。”
他摔門而去,緊接着,兩名大漢到房間裏,一邊一個,站在謝殷面前。他們不說話也不行動,像兩座大山一樣在謝殷身邊給他壓力。他們板着臉,惡狠狠的目光釘在謝殷臉上,無時無刻給他精神上的壓力。
謝殷的手機在上飛機的時候就被收走了,身上除了衣服,沒有其他任何物品。
酒店房間裏儲備着的零食和酒水也都被他們拿走了,沒有一點能充饑的。謝殷甚至懷疑,自己如果想要上洗手間,這些打手都會盯着他。
如果他渴得慌,可能都不給他喝水龍頭裏水的機會。
謝殷重新看向那份合同,拔開筆蓋。
打手的目光随之一變。
“最近的事情,不僅是我,家裏的長輩也對你很不滿。”官浔坐在CCD的會議室裏,優哉游哉地喝着茶,“之前我們對你執意去當偶像、拉低家裏門楣的事情很不滿,但今天我們着重的不是這件事。而是你越來越過火的事情。”
“譬如?”官澶靠在椅背上,目光澄靜,肩膀略微放松地耷下,“性取向?”
官浔用杯蓋撇茶的動作停了下來,驟然擡眼,臉上從容的神色也消失無蹤:“你這孩子,說話總是這樣刺。家裏也不管,也不催,我們都以為你是知道分寸的。”
“分寸?什麽分寸?”
砰的一聲。白瓷茶杯磕碰杯墊,發出刺耳的響聲。官浔繃不住,臉上的怒氣終于露了出來:“不論怎樣,都不能爆被報道出來!你愛玩什麽樣的小男孩都随你,但在名譽上,不能和這些不三不四的人扯上關系!”
“因為我和謝殷扯上了關系,所以你們将他綁走了?”
“我現在在和你談正事!你和我談什麽謝殷?”
忽然,一聲震耳欲聾的拍桌聲。官浔一下愣住了。
官澶向來表情淡漠的臉上露出了極為諷刺的笑容,眼尾拉得生長,薄唇勾起了淩厲的角度。
聲音卻異常沉穩平靜:“我也在和你談正事。”
官浔讪讪的将雙手從桌上拿下,撇開目光:“反正我們需要将一切拉回正軌。之前的賬也不和你算了,你好自為之,這些事情我們會替你處理好的。”
“你們替我處理……就像用各種手段擾亂人心,讓老爺子答應解散TOPIA,然後把我拉回‘高貴’的獨立音樂人道路一樣嗎?”
“我們是為你好!你簡直是頭白眼狼!”官浔氣沖沖看向他。
突然,會議室的門被敲響了。進來的人是官浔的助理:“官總,門外突然來了大量警察,還有……各路媒體記者。”
官浔的臉色一下慌張了:“我們進來的時候沒驚動人啊?”
“官浔,官總。”官澶站了起來,斜向下俯視官浔那慌張的表情。
對于那動不動把名譽挂在嘴邊的人而言,這恐怕是最令他恐懼的場面了。
“官澶!是你!你!”
“所有人都知道我出身官家,而且性格溫和。即便我說了若幹次,CCD的人為了給我臉面,給官家臉面,都不會攔你,都會敬重你。”官澶轉身離去不給官浔半點眼神,“但事實上,CCD和你沒有半點關系。你不請自來嚴重擾亂了本公司正常的經營秩序,作為公民,向有關部門尋求幫助是合法合理的做法不是麽?”
“你瘋了?”官浔瞪大眼睛,“這,這置我們的臉面于何地?別忘了,你到底也和我們在一條船上!你這是要讓多少人看我們的笑話?”
“在你的世界觀裏,我和你一樣,永遠為了所謂的家族聲譽而活。不管我幾次聲明自己與你們不同,你都不信……如今,你信了麽?”官澶出門前最後看了他一眼。
官浔連忙追了出去,正想要拉住他,突然,官澶對着大廳大聲說:“我是報案人,的确有人在嚴重影響我們的經營秩序。”
酒店的房間裏,西裝男子看着那疊被畫滿叉的紙,臉色青白。
打手伫立兩邊,将氣氛壓到最低。
謝殷仍然是那副表情。他的嘴唇已經開始泛白,因為幹燥甚至有些起皮。
“不要緊,我再用電子版打印一份。”西裝男子忍着滿肚子怒火,被氣笑了,“我能等。”
他忽然表情一轉,對大漢說:“外賣已經送到隔壁房間,你們去吃晚飯吧,讓另外兩個和你們換班。這次老板給的經費足,點的都是龍蝦蓋飯,酒店裏的飲品随意拿。”
“是!”那兩名打手轉身就走。
西裝男子看向一整天油鹽未進的謝殷,盯着那雙清澈決絕的眸子,扯出笑:“我們看看,誰先忍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冒泡的魚子醬和六夢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