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謝殷離開後,錄音室裏的兩人一起又試了很久。

“這麽晚了,”老爺子拄着拐杖,眼睛眯起,“你還有最後一首?”

“嗯。”

老爺子捕捉到他眼神間一閃即逝的回避:“不那麽自信?”

官澶嘆了口氣,輕輕勾起嘴角:“我和Yn溝通不佳,于是有了自己學那種風格的念頭。這幾天跟着顏因和Yn的思路學了一些東西,自己嘗試用另一個視角去改作品。不過這畢竟是新體驗,我也不确定這首歌會有很好的反響。”

老爺子坐在沙發上,慢慢睜開眼,仿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我替你把關。”

官澶重新推門進到裏間,帶上耳機,将樂譜往後翻了一頁。

當他開口的瞬間,坐在外間的老爺子眼睛忽地亮了。這首歌和前幾首拼湊感的曲子有着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截然不同,一氣呵成,流暢得宛若天成。

老爺子舉起手,重重地鼓掌:“就是這首了。”

官澶走出來的時候微微一愣。

“你們兩個各自為政時總是差了一點。如果你早點願意去學顏因,可能早就有突破了。”老爺子笑着說,“好在你現在總算放棄偏見了,現在也不晚。”

官澶像是想到了什麽,眯起狹長的眼睛:“是啊,現在還不晚。”

夏日已盡,夜晚寒風瑟瑟。

謝殷在路燈下投下一片斜影。

“你瘋啦!你要是說清楚自己是Yn,這不就等于告訴他你就是顏因?不然你怎麽解釋前幾年Yn的行為?”

謝殷非常冷靜地在肚子裏編織出一片借口:“我和他說過,自己重生前是一個大公司的八年練習生。Yn是我因為無法站上舞臺而創的小號,在那些無法出道的日子裏通過作曲獲得他人認可。”

LIT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仿佛在醞釀各種阻止他澄清的措辭。他發現自己根本沒話好說。

他總不可能說官澶已經你就是顏因了,這些天還因為顏因吃Yn的醋了,要是知道謝殷、顏因和Yn事同一個人,他估計可以為這些天在Yn面前凹過的造型用腳趾摳出一座游樂園。

“我已經下定決心了,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在我和官澶會面之前先給他一點暗示,以免他在現場完全沒有準備。”

說完,謝殷當機立斷,挂掉電話。

官澶收到謝殷信息的時候,他才回到家,脫下外套。單薄的襯衫将挺括的肩膀和胸肌包得嚴嚴實實。

謝殷:【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和你當面說清楚。這幾天,你什麽時候有空?】

自從謝殷主動提出兩年之約,他就沒有這樣私聊官澶了,更不用說見面。

瞳孔驟然縮緊,臉上肌肉繃緊,下颚線無比銳利。

他敏銳地在這一句話裏看出了背後的意思。

“說清楚”,這一個詞可以包含太多意思了。

他低語喃喃:“難道……他想和我說,自己就是顏因?”

“我該如何表現?”

他們約了第二天下午。這個時候POU正巧沒有行程,官澶特意為他延後了例行會議。

距離約定時間五個小時,官澶本該在自己辦公室裏處理合同。

助理推開門,在門口輕敲了兩下,但無人回應。

遠遠望去,如雕塑般俊美的臉隐在一半陰影裏,深邃分明。雙手交疊在下巴前前,仿佛按下了時間的靜止鍵,讓時間将黑白光影和人形全都凝固在同一時空裏似的。

助理得不到準入的話語,有些急切,再用力地敲了兩下,仍沒有回應。

“官總,官總?”

官澶恍然,從這一片靜止中回神:“你放在門口的茶幾上,不要進來。”

“是。”

官澶的桌上散落了一堆雜亂的草稿紙,遒勁的鋼筆字在上面異常暴躁且迷茫地龍飛鳳舞。

“如果我裝作完全不知道,那麽作為顏因的對家,我應該表現出厭惡……”

“不行!他對我坦白一定做了很長時間心理準備,如果我表現得消極,那會戳中他傷心處。”

“如果我表現得無所謂……這與我人設不搭,他不會相信我一直不知道的……”

“要不就做出對亡者歸來的驚喜?一死解決所有恩怨?”

“……不行,我們兩個并不是傷春悲秋的人。”

一個個關鍵詞和無數條連接線布滿了他的桌面,如果此時有人進來,一定會驚異,一直自律整潔的官總怎麽神神叨叨的。

忽然,靈光一現!

“那,我化被動為主動吧。在他開口前,我先坦白,我早已發覺了。”

“還有,我對他的心意?”

聞羽師叼着吸管,一臉無聊:“你把我叫到這個地方來幹什麽?”

LIT一臉抓狂:“今天要出大事了!我必須在現場看反應!”

謝殷和官澶約在一家咖啡廳的包間裏談話。LIT提前定了對面大樓上一層的甜品店,剛好可以通過全透明的玻璃看到樓下轉角處的包廂。

“什麽大事?”聞羽師若有所思,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地擡眼。

LIT想了一想:“和你說了你也不知道!”

“那你叫我來幹什麽?”聞羽師對LIT這種自以為獨醒的樣子表示不屑。

“壯膽啊。”

突然,他們看到官澶率先進入雅座。

“官澶今天怎麽這麽奇怪?他手上拿着的是什麽東西?兩個信封?嗯……他把信封放到了對面的桌子上,還放了一支筆?”

LIT忽然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信封互換,這種患得患失的做法,只有當官澶碰到感情上的事情時才會做出來。但謝殷和Yn這個馬甲,想必和感情沒有什麽聯系。那只能是……

聞羽師慵懶地擡眼,發現LIT僵在原地。

“真是的,少見多怪……”他翻了個白眼,突然,神色一滞,“那邊是什麽?”

樓下,謝殷正走向咖啡館,而他的身後,有一個鬼鬼祟祟抱着攝像機的身影。

謝殷完全沒察覺有人在跟蹤他。

“快走!快去提醒他們!這次要是不提醒,那才是真的要出大事了。”聞羽師拎起LIT,二話不說沖下樓。

“久等了。”謝殷在引導下落座,摘下口罩和帽子。

泛着光的白色大理石桌面上放着兩杯飲品。官澶面前是一杯冰鎮大紅袍,而自己面前則是一杯冒着熱氣的拿鐵。

謝殷不用嘗就知道,這杯拿鐵用的是脫脂牛奶。

他不由得抿住下唇:“我有很嚴肅的事情要和你說。”

“我知道。”

謝殷剛落座,頭低着,在這一瞬略微一愣。但他沒多說,慢慢擡起頭,與官澶對視。

或許是為了在公司外秘密見面,官澶今天沒有穿正裝,而是選擇了很罕見的休閑套裝。惹眼的長發被束在鴨舌帽裏,只有幾縷散發落在鬓邊,露出修長、肌肉均勻的白皙脖頸。

謝殷沒選擇在公司裏見官澶。因為在公司裏他的僞裝等于無用功,而他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約見官澶,因為Yn這個身份本就與公司無關。

謝殷剛想開口:“我……”

忽然,官澶搖頭,像是要打斷他的話。他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按在事先放在桌上的信封上。

“我也有話想和你說,但我覺得我們兩個先後說,可能對後說的那個過于苛刻了。”官澶的鳳眼彎彎的,溫俊且平和,“不如我們都寫下來,然後交換,同時打開?”

謝殷繃緊臉,盯着那個空白信封良久:“……”

終于,他拿起筆。官澶知道他同意了,于是也拿起自己這邊的信封和筆,在上面寫下剛剛練習了無數遍的話。

“……好了,交換吧。”兩分鐘後,謝殷将自己的信封推向官澶。

兩人拿着對方坦誠的秘密,相視無言。終于,謝殷的手指撥向信封的封口。

“等等。”

謝殷的手停下:“你說。”

官澶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失态,但他異常迅速地調整好,仿佛一切都是幻覺:“你的兩年之約還作數嗎?會反悔嗎?”

“兩年之約?”謝殷微微瞪大眼睛,不知道他的意思,“你是說,兩年之後……我才考慮自己的感情問題嗎?”

“不。”官澶的聲音輕得似乎不可聞,“兩年之後……你考慮的是我。”

謝殷的眼底飛快閃過微弱的羞赧,他別開頭,色厲內荏地坦然:“自,自然。”

他心裏在想,如果你看到我作為Yn騙你,讓你積累下這麽多尴尬事,不知道想反悔的是我還是你。

“嗯,我沒問題了。一起拆吧……”

砰!

門突然大開,門外傳來服務員驚慌地叫喊聲:“先生,你們不可以進去!”

聞羽師拖着LIT,面容嚴肅,喘着氣:“你們今天的會面被人拍到了!”

謝殷和官澶同時面色一變。

“我跟丢那個人,不知道他在哪裏蹲守。”聞羽師語速飛快,“我建議你們兩個現在立刻馬上分開走,在人多的地方逛一圈,确定沒人跟随之後再到公司會面也不遲。”

“走!”

先前官澶結過賬。他們毫不猶豫,抓起口罩帽子眼鏡等僞裝,拿起信封就跟着聞羽師跑了出去。

他們坐電梯,在這棟大樓的不同樓層下,分散開。這棟大樓是商場,人流多而雜。很快,他們全都散落到不同地方了。

謝殷跑到轉角處,停了下來,喘着氣,靠在牆上。

“應該沒問題了,就算被拍到也只是單人逛街而已……”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聽筒那端的聲音也喘着氣,帶着熟悉的鎮定和自若:“你安全了嗎?”

“嗯。”

“那,我們同時打開信封。”

剛才一路奔波,那個信封卻一直被他攢在手裏。謝殷忽然覺得這種形式也挺好,畢竟電話交流總比當面掉馬讓人不那麽尴尬。

畢竟他還是有些擔心官澶會埋怨他隐瞞Yn的身份的。

“三。”

“二。”

“一。”

電話兩邊的人同時輕聲喊出只有兩人能聽到的倒計時。

然後,謝殷從信封裏抽出了那張寫着官澶秘密的白紙。

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4號晚上,我茍延殘喘地爬上來更新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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