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接駕
天一暗下來，宮人們便送來膳食。
绮羅見不棄一直沒精打采，便過去勸了一勸，硬拖着她坐到桌子上，兩人一看桌上的菜，頓時傻了眼：蓮房魚包、蜜漬豆腐、澄沙團子……全是不棄平時愛吃的東西。
“這……還以為皇宮能吃什麽珍禽異獸……沒想到這麽親民！”绮羅悻悻道，興味索然地替不棄擺好碗筷。
不棄拉住送菜的小宮女，“這些菜？”
兩個小宮女對視一眼，笑道，“這是二殿下親自到禦膳房吩咐下來的。”
……
好不容易入住了皇宮大酒店，可不是來品嘗民間小吃的。
绮羅見她怏怏，雖深有同感，但因着自己主上的緣由，只能幹笑幾聲，勸道，“雖說都是常見的東西，可能禦膳房的師傅做出來別有風味呢！呵呵。”
不棄心不甘、情不願地夾了一個魚肉包，食之無味，人家老王家三代單傳的包子配方不是那麽好模仿的。這邊不棄和绮羅唉聲嘆氣，那邊兩個小宮女卻看得眼睛發直。
“你們沒吃過這些東西？”不棄問。
兩個小宮女齊齊擺頭。
反正她和绮羅都沒什麽胃口，不如拿出來衆樂樂！绮羅會意地拉她們坐下，起初兩人還扭扭捏捏，幾杯果子釀下肚，便跟她們打成了一片。
“縣主，這果子釀還是當年文淑皇後寫出來的配方呢！”
“這釀酒的果子都是在宮裏采摘的，紅紅的特別好看，那年釀酒的時候有幾個果子壞了，我偷偷撿了半個嘗了嘗，甜中帶酸，自帶着一股酒香，可好吃了。”
又是文淑皇後啊！看看人家，又漂亮又能幹又會釀酒又會做降落傘，自己呢？一事無成，不棄猛飲了一大口酒，香甜清醇，好酒！
"你們倆見過朝華公主嗎？"绮羅幾杯酒下肚，臉微微泛紅，似乎有點醉意了，話都說得斷斷續續。
這兩個小宮女年紀比不棄都要小兩歲，看上去瘦瘦弱弱的，現下喝了酒，也打開了話匣子，想來已經喝迷糊了。
"當然見過，我們公主可是衛國唯一的公主，長得比禦花園的花都好看。”
"也比鳳栖園的花都好看！”
"那她人品咋樣？好相處嗎？"不棄給她倆倒滿了酒，漂不漂亮無所謂，別是李靈微那種極品就行了。
"好相處，當然好相處，公主和縣主一樣都是好人。"說話的是叫踏雪的小宮女，進宮還不到半年，眯眯的小眼睛很是白淨，“有一回公主在念佛經，我不小心撞倒了宮燈，公主沒有按宮規責打我，只是把我攆出了內殿。”
"我沒見過公主，我一直都是在外面做打掃的活兒，李嬷嬷說，要是我幹活勤快些，将來說不定能去近身伺候公主呢。"小蝶拽着頭發，腼腆地垂下腦袋。
朝華公主壓根就不得寵，但在踏雪和小蝶這樣的低等宮女心中，依然是天仙一樣的人物。
"有你們說的那麽好相處嗎？都說宮裏是吃人的地方，我倒不信這兒能有什麽好人！"绮羅說完，眼神越來越迷離，她久經風月場，酒量很好，竟也架不住這果子釀的烈性，咕咚一聲翻倒在地上。
"她醉了……"绮羅做老鸨太久，入戲深了，說話做事雷厲風行的，這話要是傳了出去裏，怕是又要惹禍，幸好兩個小丫頭已經喝得有些懵，沒聽清绮羅的吐槽。
不棄使勁甩了甩頭，這果子釀，後勁兒很足呀。
"縣主，您是好人，不是沒羞沒躁的低賤女……"小蝶垂着頭嘀咕着。
"你說什麽？"不棄喝得比绮羅少一些，但果子釀的後勁一上來，頭有些暈，聽得不太清楚。
"對，您為人這麽和善，怎麽可能為了榮華富貴去爬二殿下的床，那些背地裏嚼舌根的人，通通都是騙人的！"踏雪眯着眼睛拼命地點頭。
沒羞沒躁？爬床？果真是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難怪阖宮上下的內監婢女們看自己的眼神那麽奇怪，原來勾引孟曜的謠言都傳到這裏來了。
一頓飯吃完，夜幕上已經綴滿了寶石似的點點繁星。
踏雪和小蝶看起來已經醉得不輕，不棄便道，"天色暗了，你們倆快回緋雲館吧，酒氣退了容易得風寒。"說完，又搖搖晃晃地去扶倒在地上的绮羅。
绮羅身材比她們三個都要高挑，不棄勉勉強強才把她拖進右側的偏室。
她幫绮羅蓋上被子，轉頭對兩個小宮女說："你們兩個都喝醉了，便早些回去睡吧，若是明日李嬷嬷問起，就說我留你們服侍了。”
"多謝縣主！"兩個小宮女搖晃着行了個禮，身子一偏差點撞到一處。
不棄因着喝了酒，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送走了踏雪和小蝶，便一個人站在院子裏吹冷風，忍不住捂着嘴咯咯笑起來。
沒羞沒躁的低賤女？要是臉皮薄點，早就在第一次進宮的時候被李靈微氣得當場觸柱了，馮家不是世家又怎麽樣，馮爹英明神武、馮哥神功蓋世、本人品級夠高呀！背後嚼舌根的，通通都是羨慕嫉妒恨。
"我喜歡爬誰的床就爬誰才床，有本事你們去爬龍床呀！"不棄仰頭，将剩下的一點果子釀一飲而盡，然後斜斜地躺倒在翠竹下。
女人喜歡男人為什麽就不能主動争取？是不是出身世家又怎麽樣？天地造人的時候難道真的就分好了貴賤？為什麽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卻沒有自己選擇的權利？假如在古代掀起一場“天賦人權”、“女權運動”，功績定能勝過文淑皇後的德容言功吧？
酒氣上湧，不棄的臉頰火辣辣的，驅散了夜間的寒氣，只是，腦袋也變得昏昏沉沉。
算了，不想了，她閉上眼睛，朦胧間仿佛聽到了什麽聲音……她仰起頭，翠竹踏着節奏擺動，仿佛只是一陣風吹過。
“不棄，不棄。”一個黑影子跳到不棄身上，親熱地喊着她的名字。
朱雀！不棄摸了摸自己快要被踩斷的老腰，使勁兒拉着他的手将他從自己身上挪開。
“什麽是爬床？”
不棄扶額，都讓這小子聽見了呀，趕緊轉移話題，“你怎麽來了？不是說你留在孟曜那裏好好學武功嗎？”
“他們都打不過我，不用學了”，幾日沒見，他的話說得越發好了，"我要跟你在一起，不準躲我。"
"我還不能走，我要在這兒等到大哥來接我。”
"那我也要在這裏，跟你在一起等大哥來接。”
“這……”不棄有些為難，夜空下，朱雀的一雙眸子像星星一樣閃亮，終于于心不忍，“好，那你得答應我，不能讓別人看見你，不能讓別人聽見你說話，不然，我以後再也不跟你說話了。”
朱雀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搖頭。
不棄滿意地摩挲着朱雀的小腦袋，有他在，心裏還是踏實了許多，除了馮哥和馮爹，朱雀算是在異世對她最沒有心機的人了。
绮羅酒醒了，正好出來找不棄，見到朱雀也吓了一跳，三個人将屋裏重新布置了一番，把正堂的美人榻擺在不棄的床旁邊，讓朱雀睡在那裏。
“那要是有人進來，朱雀藏在哪裏呢？”
绮羅話音一落，朱雀跨了兩步，躍上橫梁，三人都沒有異議了。
如此平淡的過了幾天。
不棄在溫暖的床鋪上睜開了眼睛，小蝶端着熱水候在一旁，不棄看見朱雀坐在橫梁上咧嘴笑。那乖巧的模樣令她忍俊不禁，看得小蝶一臉疑惑，以為自己臉上沾了什麽東西。
不棄趕緊噤聲，“怎麽是你？绮羅呢？”
"绮羅姐姐發現前幾天尚宮局送來的有套衣服沾了污漬，便去去找司衣了，說是換一套。”
"還真是個急性子。”
不棄輕嘆了一聲，起床梳洗，之後便百無聊賴地俯在繡案上，看着五顏六色的針線發呆。宮裏給她安排的業餘生活是做女紅，她一沒這份手藝二沒這份閑心，趴在哪裏，心裏急得團團轉，北疆的戰事如何了？馮哥能順利建功立業嗎？孟曜下一步打算做什麽？小紅真的要娶李靈微？
“縣主，我新換了一套衣服回來了。”绮羅捧着一個擺着衣服的托盤走進來，臉上喜滋滋的。
不棄懶懶看着她，“放下吧。”一大早好好去尚宮局換什麽衣服？瓊玉夫人選的衣服真的會有污漬，肯定是跑出去偷偷見主子了。
绮羅讀到了不棄的心思，一時也不知道說啥，這時，婢女踏雪突然急火火地從門外跑了進來："縣主，朝華公主的馬車已經進了宮門，再過兩刻鐘就到了，皇後娘娘讓您去宣武門口迎接呢！”
"公主回來了？"不棄站起身來，理了理身上的月白色纏枝紋長裙，順手取過一件嫩綠色的褙子，"好了，我們走吧！”
"縣主，不如換上新衣服吧！"绮羅見她已經走到了門邊，忙拉住她的袍袖急聲道："皇上特意賜了你新裝，又是瓊玉夫人親自挑選，還是穿上吧……”
這倒也是，不棄想了想，又回到鏡子前，任由她們三人一通折騰。
沒到宣武門口，便看見瓊玉夫人乘着步辇迎面走來，不棄上前一步欠了欠身子："不棄見過瓊玉夫人！”
"縣主來得這麽早？"瓊玉夫人扶着宮人的手走下來，笑着走到不棄身前，伸手扶起她。
"今日公主回宮，不棄怎敢晚到呢！”
"你是個懂事的孩子。"瓊玉夫人欣然一笑，同她并肩朝宣武門口走去。
"馮不棄？"後面走上來一群人，不棄轉身，居然是兩個微。看來皇帝指了婚，也把她們倆接進了宮。劉采薇今日穿了一身秦漢風的姜黃色曲裾深衣，第一才女嘛，複古文藝範兒。相較之下，李靈微就遜色得多了，渾身散發着炮灰女配的氣息，繞着不棄走了一圈，笑道："早聽說你在減肥，還真是瘦下來了，從前是胖醜女，現在是瘦醜女。”
"阿靈。”
劉采薇上前一步抓住李靈微的手，把她往自己身後一帶，然後對不棄微微颔首道："阿靈向來性格直爽，出言無狀，還請夫人和縣主見諒。”
看着現在的劉采薇，落落大方，進退有節，真真合了她衛國第一才女的名頭，一點都不像那時候帶着她去偷看白鳳音和孟祭約會的八卦少女，時間改變人啊。
"姐姐幹嘛對她那麽客氣！她為了攀高枝不擇手段，我才不要跟這種人站在一起！"李靈微甩開劉采薇的手蹿到不棄面前，低聲道："你以為嫁給孟曜就得意了嗎？真以為自己登堂入室了？不過是犯妃的兒子，遲早死路一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