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端午那天,豔陽高照。
挽挽以家眷的身份,得以坐在帳席裏。坐在最高臺之上的人自然是小皇帝和楊太後,兩個後妃坐稍稍靠後的位置,臺下四周坐的自然是文武重臣。
五品以下的官員沒能做帳席,而是頂着烈陽坐在席上,有宮女撐着大扇擋去些許陽光,連這還是有名額限制,京城的官員太多,若是都來了,看臺也裝不下那麽多人,且百姓會有民怨,認為朝廷把好位置都占了。
皇帝只好以抽簽的形式,讓五品以下的官員抽簽,若是能抽中就入席,抽不中的就與名同樂,去對岸看賽龍舟,觀感也是一樣的。
不過因為皇親貴戚都在高臺,簽席一票難求,有的官員私下為了能靠龍氣近些,都會用錢跟抽中的人買票。
越靠高臺近的坐席,價格越高。
挽挽擡眼看了四周,發現自己認識的人很少,按理說段禹也在,今日不知為何,竟然沒有現身。
嚴铮見她頻頻往下看,便問:“你在找誰?”
“我……在找娉婷。”挽挽胡亂撒謊,猜測他應該不知道他說的人是誰。
他道:“我記得周家從不在京城過端午。”
挽挽稍驚,沒想到他連這個都知道。她低下頭,假裝埋怨周娉婷離京也不告訴自己,虧她還給她送了粽子。
嚴铮涼涼看了她一眼,“你們處得這般好,我可不信周娉婷走前不和你說端午她會去哪兒。看臺上的王公貴臣注意我這兒的人很多,你要是多看哪家公子幾眼,信不信過幾日就會有人找我提親?”
“……”
這話說的,怎麽陰陽怪氣的?
因為周遭人多眼雜,挽挽也不好直接問嚴铮,若真有人向她提親,他可會同意。
他可是在她跟前親口承諾,會娶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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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铮是權傾朝野的首輔,若是做出毀約的事來,挽挽自然也不能拿他怎麽辦,只能認自己遇人不淑,人又倒黴,被賣做瘦馬也就算了,還被這王八羔子騙身。幸虧她不喜歡他,抽身時心裏不會受到太多傷害。
銅鑼咚地敲了好幾聲。
挽挽吓得手中的筷子差點掉了,她擡頭一看,湖上的龍舟已經争先恐後開始劃行,聽說今年第一個到達終點的,會得皇帝賞下的筒粽和玉如意一柄。
每年報名賽龍舟的人都各外多,大家都是奔着玉如意去的,宮裏的筒粽吃到肚子裏就沒了,那玉如意可是能當傳家寶呢!
禦賜之物不可變賣,得了就得跟祖宗一樣供着。
平民買不起龍舟,就算有船,也無法與豪貴門庭相比,所以他們只能幫豪族劃船,掙點賞錢。
挽挽見龍舟一般艘駛遠後,沿岸的百姓為了看誰先駛到終點,竟一路跟着跑。
皇帝為了自己的安全,身旁都站了護衛,聽人來報最後是孫侍郎之子領人先到了終點,他賜下賞賜後,便移駕回宮了。
“陛下這麽快就走了?”挽挽驚奇道。
嚴铮道:“陛下還有課未上完。”
其實最主要的還是楊太後将小皇帝管得太嚴,學問課程排得緊不說,還生怕皇帝在宮外遇刺。小皇帝觀看賽龍舟,都是他請求數次,楊太後才應允的。
哪裏還會讓他再繼續看後面的水傀儡戲。
“這裏看不清,我們換個地方。”
嚴铮帶挽挽上了一艘畫舫,船上吃的東西不少,除了角粽,還有櫻桃、青杏、棗糕、冰雪冷團子、靈武黃甘桃。
見桌上放着一瓶青梅酒,挽挽倒了一杯嘗嘗,清涼又香醇,“這是冰酒?”
“嗯,天氣熱,剛放在冰鑒一陣,才命人拿出來的。”嚴铮見挽挽給他斟了滿滿一杯酒後,說:“我只喝一杯,待會還要與人議事。”
挽挽将他杯中的酒倒到自己杯中一半,低頭捧着酒杯說:“我還以為你會帶我喝雄黃酒呢!”
嚴铮道:“喝雄黃酒喝膩了,那杯青梅酒是我釀的。”
這酒竟是他釀的,挽挽正準備說些好聽的話誇誇他,誰知一支冷箭竟陡然從窗外射進來。
那箭直往她腦門射過來,挽挽吓得手往後一跌,嚴铮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那箭,徒手折斷了它。
木箭折成兩段,藏在木頭裏的藥粉陡然撒了出來。
嚴铮一時不防,白色的粉末飛到他眼睛裏,視線變得模糊。他知道,這是被人給算計了,先讓他看不見,而後又刺殺他。
“有刺客,快跳船。”
挽挽懵了一瞬,見他緊閉着眼睛,猜到是被斷箭裏的藥粉傷了,立馬抓住他的手說,“我帶你走!”
說完,她就拉着嚴铮立馬跳入水中,畫舫對面的刺客,見到兩人跳船,朝他們射了好多箭。挽挽不會武功,只能用力抓着嚴铮,帶他往遠處游走,乞求他們千萬別被箭射到。
那些刺客朝水裏射了一陣箭後,為首之人着急了,命人跳入水中,去追擊他們。
挽挽沉在水底,聽到遠處撲通撲通的落水聲,帶他游得更快。
……
也不知游了多久,挽挽回頭看了一眼,見身後已經沒人再追了。
倒是手上的男人越來越沉。
嚴铮憋不住氣,要溺水了。
挽挽帶他游的時間太長,他撐不住了,後面的刺客也撐不住,只能游上去。
現在已經沒人再追他們了。
挽挽往水淺的地方游過去,拖着嚴铮上岸,兩人的衣服都濕透了,她發髻上戴的玉飾也全被水沖走了,只留一對銀鍍金銀花耳墜還挂在耳珠上。
嚴铮穿的是一品大臣的官服,若是這樣濕漉漉出現在他人眼中,那也太打眼了,挽挽只好立刻把他的外袍脫了,扔到水中,見它順着水流飄走,也把自己張揚的繡金玉蘭花外裳脫了,只留單薄的素藍色長衣紗裙。
她也是将嚴铮脫了才知道,他的小腹被箭給射到了,挽挽撕碎一些紗裙,着水簡單地給他清洗了傷口,又低頭擠壓他的胸.口,讓他将吃進去的水吐出來些後,挽挽才給她渡氣。
好在她做的一切,都有些用處。
挽挽給他渡完一口氣,見他的睫毛微微一動,蹭的她臉上癢癢的,略隔空些距離,就見嚴铮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伸手撐着地面想站起來,奈何眼睛看不見,還是挽挽及時握住他的手說,“大人,我扶你起來。”
嚴铮說:“這裏不能久留。”
挽挽嗯了一聲,說:“大人,你牽緊我的手就好,我們先去找戶人家落腳,你身上受着傷,不能拖下去,壞了身體。”
她扶着他站起來後,又蹲下身子,将他下袍上的水擠去些,扶着他的身子,往山路走。
那些刺客說不定正沿江過來,挽挽不敢往河邊走,只好帶嚴铮往樹林走,闖出一條生路。
天色越來越黑,挽挽本就破碎的下裙被樹枝又勾爛了好些,幸虧最終她還是帶着嚴铮找到一處住所。
收留他們兩人的是一個獵戶,他常在林中打獵,便帶着妻子在這裏搭建了一座簡陋的竹樓成家。
“這位兄弟怎麽受了這麽重的傷。”
挽挽正要說他們兄妹是遭遇了劫匪,嚴铮搶先一步說:“我們夫妻二人在進京的路上遇到了土匪,不止身上的盤纏被人搶光了,連衣服也被人扒了,我娘子本是為了治我的眼睛上京,可卻遭遇了這事,只能帶我一步步走到這裏來。”
獵戶道:“兄弟我扶你進去,妹子帶你走了一路,應該是累了,我讓春萍帶她換身衣服。”
挽挽還在驚異中,他怎麽突然對外說他們是夫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