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好風如水
第二十九章
好風如水
方靜言腦子有點兒迷糊,聽到有人叫她,緩緩擡頭看過去,只見祁思成抱着個小團子站在長椅前看着她,一雙修長的眉毛微微蹙起:“怎麽了?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哦。妙妙睡着了?”因為酒精的影響,她說話慢吞吞的,聽起來很好玩兒。
“嗯。”祁思成走到她身邊坐下,鼻尖傳來淡淡的酒味兒,問她:“你喝酒了?”
“是哦。”方靜言伸出一根食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喝了一杯啤酒。”
她腦子還是十分清醒,就是說話變得比較慢,句尾的字音咬的很輕,聽上去帶了軟糯的甜意,就像是故意撒嬌似的。
祁思成瞥見椅子那邊放置的一雙高跟鞋,問道:“走不動了?”
方靜言搖了搖頭:“沒有。”
祁思成聞言抱着祁妙站了起來:“你等我一下,我把妙妙安置在床上,下來送你回去。”
說完也沒等方靜言回答,徑直抱着祁妙上樓去了。
方靜言坐在長椅上,看着眼前那個修長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在小樓深處,心中一片空白。
她這個時候應該是激動的、期待的、興奮的,心髒像昨天晚上一樣賣力地跳啊跳,幾乎要從胸口跳出來。
但可能是因為酒精的緣故,她反應慢了不少,對即将到來的事情竟然有點兒不知所措。
招待所三樓面向方靜言的那面有個房間亮起了一盞昏黃的小燈,沒多久,燈就又熄滅了。
方靜言還是維持着原來的姿勢沒有動,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哦,那是祁老師的房間。他應該下來了。
這些念頭在她腦海中滑過,沒有留下痕跡。
祁思成站在方靜言的面前,眼前的女孩還是有點兒呆呆的,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臉上有種童稚的懵懂。
“走吧。”他率先開口,“我送你回去,已經十點了。”
“哦。”方靜言應了一聲,站起來就準備跟着祁思成走。
祁思成被她的動作吓了一跳,趕緊伸手攔住她:“把鞋穿上再走。”
頓了頓,又道:“會自己穿吧?”
方靜言默默地把那雙白色的高跟鞋套在腳上,站起來身體一歪,差點摔倒,不等祁思成伸手扶她,自己扶着椅背站穩了,回過頭看着祁思成:“穿好了。”
祁思成對着一個酒意朦胧的女孩子,也不知該說什麽,率先走在前面,方靜言跟在他身後。
十點的村夜,路上沒有什麽人,空蕩蕩的,只有方靜言的高跟鞋敲擊着平坦的水泥路面,發出“噠噠”的聲音。
微涼的夜風拂過安靜的村落,拂過幹燥的路面,拂過一前一後的青年男女,将白日裏的驕陽帶來的燥熱輕輕帶走。
祁思成突然想起以前念過的一首蘇東坡的詞: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
此前他一直不知道何謂“好風如水”,今日卻終于明了。
并不是以前遇到的風不夠好,而是他心裏沒有那麽多的溫柔,體味不到“好風如水”的意境。
而今夜,他身後跟了一個因為幾分酒意而變得懵懂純澈的女孩,她白色的高跟鞋敲着路面唱出節奏鮮明的歌,微涼的夜風拂過他,也拂過她,讓他的心也變得像夜風一樣柔軟,不禁覺得如此夜色,溫柔的不像話。
方家的小樓離村子也就一公裏左右,很快就到了。
祁思成站在小院門口,看着方靜言進了屋,才慢慢地轉身回了村子。
似乎什麽都沒變,又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
方靜言一推門方奶奶就知道了,老年人睡覺總是比較警醒,在裏屋問她:“思思,晚上沒喝酒吧?”
方靜言雖然反應慢了點兒,智商卻沒丢:“沒喝!”
“衡衡呢?沒跟你一起啊?”
“他可能還要再等一會兒,你睡吧奶奶,我也要睡了。”
方奶奶又交待她:“也趕緊洗洗澡睡覺,不要玩手機!”
方靜言洗了澡,将身上有酒味兒的裙子放進洗衣機,躺在床上很快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頭竟然有點兒疼。輕輕拍了拍腦袋,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是誰把她送回來的,一個激靈差點兒從床上掉下來。
天啊啊啊,竟然是祁思成把自己送回家的!
但他們兩個一路上竟然沒有說一句話!
多麽好的獨處機會啊……
不對,打住,你不是發誓要把這異樣的情感當作暗戀進行到底的麽?不撩不主動不表白,你給自己設定的“三不”你忘記了?
方靜言想到這裏,又把自己摔回柔軟的大床。
總覺得自己作了大死。
突如其來地喜歡上一個有妻有子的已婚男人,一方面控制不住自己靠近他,另一方面又要告誡自己盡量遠離他,時間久了,恐怕真的會變精分呢。
方靜言一面唾棄自己,一面又為自己今天依然在線的節操和底線感到驕傲,精分糾結地快把自己擰成一根麻花。
正在床上糾結着不想起床,手機叮的一聲響了。
拿過來一看,是祁思成發過來的微信:“思思,我們要回去了,因為要坐別人的車,就不當面和你說再見了。常聯系。”
這樣……啊。
方靜言心裏那根糾結的麻花,“砰”的一聲就斷了。
剩下一地狼藉的碎渣,不但沒有填滿心房,反而空落落的落不到實地。
她和祁思成,其實連朋友都算不上吧?
他們之間的交流就那麽有限的幾次,充其量也就是個熟人,想下一次見面,連一個合理的借口都找不出來。
所以,此次一別,下一次相見又不知是在何時了吧?
到那時,她心底那些隐秘卻無法宣之于口的情緒也會變得淡不可聞了吧?
方靜言長舒了一口氣,自己都說不清是心裏是更輕松了,還是更難過了。
中午雷子的婚宴方靜言并沒有去。
她心裏不舒服,就不想去婚禮上湊熱鬧。去廚房下了一碗面,切了黃瓜絲,配着昨天做好的炸醬,又是一碗色香味兒俱全的炸醬面。
用筷子挑着吃了兩口,突然想起昨天祁思成和祁妙似乎都很喜歡她做的炸醬面,嘴角就勾起了一絲笑意來。
早知道他今天一早就走,就把炸醬裝進密封罐中,配兩個冰袋,讓他們爺倆帶回去一罐了。
像這樣,恐怕以後就不會有機會再吃到她做的炸醬面了吧?
也不知是該為他們兩個遺憾,還是該為自己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