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六、那一場初春的雪
十六、那一場初春的雪
蘇小蠻打來電話的時候是淩晨4點,蘇小南正準備返校回去上大三的課程。她在本部學了一年之後就轉到醫學部學習更多專業課程,在這裏學習的時候,蘇小南經常會走在去圖書館的路上仰望天空,為什麽要來這裏學習呢?這裏拼的并不只是智商,一個人對所學專業的熱愛、執着,經常讓蘇小南有點兒迷茫。每當考試季來臨時,她知道身邊潛伏着無數的學霸,讓她不得不拼足勁兒學習。更為變态的是,在這裏無論寒暑假竟然比任何學校放的晚,上的早。
所以,回到家的日子,蘇小南基本上以睡覺為主。她蒙頭睡覺時,經常會有一種全身都死去的感覺,醒來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在睡覺。
這個淩晨四點的電話,讓她非常不爽。朦胧中看到手機上顯示着蘇小蠻的名字,更加不爽,這個妹妹是不是睡傻了,同一個房間,走過來爬上床晃她就好,打什麽電話?
“蘇小蠻。”蘇小南接起電話來就想立即結束對話。
可是蘇小蠻強大的哭泣聲從手機另一端傳過來。
“蘇小蠻?”小南有些拿不準這家夥怎麽了,扭亮臺燈,看見牆上的表是4點,再支起耳朵來細聽蘇小蠻房間裏的動靜,并沒有任何哭泣聲。
她不由得心寒起來。
蘇小蠻不回答,繼續大聲地嗚嗚哭。
“蘇小蠻!你到底在什麽地方?”蘇小南坐起來,外邊的天已經蒙蒙亮,她壓低聲線,生怕吵醒還在睡覺的父母。
“姐,快來救我們。”蘇小蠻的聲音破碎地傳過來。
“說怎麽回事!地點?你和誰?”蘇小南開始快速地脫下睡裙套上連衣裙。
小蠻嗚嗚哭着斷斷續續道:“我和西西還有浩然在高速公路下來的路口,浩然的爸爸出車禍了,浩然當時正好給他爸爸打電話,剛跟他爸爸說了一句話就聽見撞車聲,他死活要來,我就陪他過來,西西怕我害怕,也跟着來了。我們倆偷偷出來的,可是,可是現在怎麽辦?浩然爸爸的車都被壓爛了,浩然趴在地上只是喊爸爸,快瘋了。姐姐……西西……西西到了這裏就一直嘔吐,剛才,她暈倒了,突然就摔在車旁邊。姐……快來救我們!”小蠻陸續着說完,蘇小南已經震驚不已,她想了想,問小蠻:“小蠻,哪個高速路出口?”
小蠻的聲音在電話另一端哽咽着,好一會兒聽見她倉皇無助的聲音:“姐姐,都一樣啊,高速路出口都一樣啊……”
“別怕,把西西抱到路邊,看好她和杜浩然,你們報警沒?”
“沒……”
Advertisement
“等着,我會報警,讓爸爸安排人帶我過去,不要驚慌知道嗎?那裏就靠你了,你把眼淚擦了,看好人。”蘇小南在聽到小蠻哽咽的回答後,果斷扣了手機,敲響父母的卧室門。
那一天在蘇小南的印象裏格外深刻,她和父母趕到現場時,總覺得空氣裏彌漫着一股總也揮散不去的鐵鏽味,那濃重的血腥之氣,讓蘇小南站在幾米遠的位置看趴在車邊哭泣的杜浩然,看緊緊抱着鳳西西坐在路邊的蘇小蠻,有種和這個世界不在一個時空的感覺。
蘇小蠻看見他們,仰着頭,眼淚汩汩地流過臉頰:“爸爸,媽媽……姐……西西啊,西西醒不過來啊。”蘇宜言和蘇媽媽撲過去,看她手裏緊緊抱着的西西,臉孔雪白,眉目的黑色在那雪白上格外觸目。
“西西……西西”蘇宜言小聲地叫着,輕拍西西的面頰:“西西,別吓唬舅舅,醒過來啊,西西,醒過來。”他伸手把西西接到手裏,遠處有急救車的鳴笛向這個方向飛奔。
西西在聽到舅舅的呼喚後,立刻有了回應,黑長的睫毛抖了抖,張開那雙大眼睛,定定看着舅舅,不言不語。
“西西,說話,不要不說話,跟舅舅說話。”顯然蘇宜言曾經被鳳西西吓着過,最害怕她不言不語。
鳳西西眼珠木然,空空的眼神,讓大家心裏一驚。
蘇小蠻哇一聲大哭出聲:“西西啊!你不要吓我,你說了保護我一輩子,你說了要和我一輩子都好好在一起,你說了要說話算話,你不要騙我!不要騙我!”
西西伸出細瘦蒼白的手,輕輕拂過蘇小蠻的臉,手指擦過小蠻已經被淚水浸泡許久的臉頰,輕聲道:“死不了也被你哭死了,蘇小蠻,你哭起來真的很難看,很難看。”
蘇小蠻被她的聲音一嗆,生生止住哭泣,抓住西西的手,一個勁兒點頭:“聽你的,西西,都聽你的。”
那邊交警和救護車都已經趕到,有人過來跟蘇宜言彙報現場情況,有醫生過來給西西測量看她的體征,有人試圖拉過一直趴在現場的杜浩然,但杜浩然在看到有人處理父親的車輛後,崩潰地大叫道:“我爸是被人故意撞死的!故意撞死的!”
交警試圖讓他冷靜,卻沒有效果,他看着被大車碾爛在車底的父親的小車,被人試圖移出,更加歇斯底裏地向前沖。有人上前輕拍他的後背,終于他軟軟地倒在那個穿着交警服裝的人懷裏。
當時唯一清醒的蘇小蠻成了唯一可以跟交警說清楚情況的人。蘇宜言一早有會議要趕到B市,只交代一聲就離開了現場,蘇媽媽跟着醫生去照顧西西,蘇小南便陪着蘇小蠻。
那一天早晨的經歷在交警的問詢下,被蘇小蠻說得支離破碎。
只大概拼出來的情況就是;杜浩然父親前兩天出差。今天早晨蘇小蠻被噩夢吓醒,偷偷給杜浩然打家裏電話的時候,浩然的父親給杜浩然的媽媽打手機,杜浩然媽媽值夜班不在家,手機落在家裏,于是杜浩然沒有挂小蠻的電話接了父親打來的手機,就在同一時刻,杜浩然聽到了爸爸驚叫一聲,接着就是汽車被撞的巨大聲響,于是杜浩然要去現場,蘇小蠻怕他一個人不安全也要跟來,才出現了三個人在現場的情況。但到達現場時,已經是車毀人亡,肇事司機棄車逃逸,她根本不了解具體的情況。
“你們三個是同時到達的嗎?”交警問小蠻。
小蠻點點頭。
“來的時候車禍已經發生了?”交警繼續問。
小蠻點點頭。
這一場攪動安寧的事件在蘇小蠻還不大清醒,鳳西西和杜浩然沒有蘇醒的時刻,倉促地結束了。監控錄像顯示恰好是他父親開車打電話,然後手機還沒有放下,突然一輛車撞了過來,直接壓過車頭,車毀人亡。錄像裏看不到貨車是怎麽撞過來的,因為離得遠,只能模糊中看到一個黑影從車裏跳下來,跑遠。那貨車經查是剛剛從N省偷盜的車輛,車前燈在肇事前就破損了一個,車禍發生在拐彎處,拐彎處恰好沒有路燈,無法看出到底是故意還是非故意肇事。調查陷入膠着,在蘇宜言的幫助下,警方表示會徹查到底,可是怎麽查?誰都覺得希望渺茫。
因為還是盛夏,杜浩然父親的葬禮在第三天舉行。
蘇小南沒有參加葬禮,因為她要趕車去上學。
臨行時只有鳳西西過來送,鳳西西穿着一條孔雀綠的長裙,袅娜地身姿讓人看見就挪不開眼。因為昏迷了一天,她的臉色還是略顯蒼白,給蘇小南放上行李的時候,小南催着她快點兒下車,她無所謂地笑:“急什麽啊,大不了車開了送你到學校嗎?”
小南推她從車廂裏跑到門口:“我沒什麽,小蠻會急死的。”
“她這會兒急杜浩然呢。”她一邊答,一邊很是憂愁地問:“小南,你說杜浩然的脾氣特別擰,考個試得不了第一都是恨不得殺了自己的主兒,他爸爸死了,算不算殘缺家庭的孩子,有心理疾病的?要是這樣,我們小蠻嫁給他會吃苦的吧?”
小南一聽,噗嗤笑起來:“西西啊,其實你好當小蠻的媽了,我媽都沒操心呢,你操這麽多心幹嘛?”
西西一撇嘴:“大家都看着他倆長大的,相信什麽青梅竹馬的,青梅竹馬算個屁啊?重要的是脾氣得合得來,就小蠻這樣的,得找個把她含在嘴裏的才行。”
“我看,還是含你嘴裏吧。西西,下車了。”小南好笑地推西西下車。
西西終于還是跳下車,站在火車道上對着小南笑着揮手。
那含水的眸光下潋滟的笑容,讓站在車上看着的小南都覺得美得讓人心慌。
很多時候事情總是發生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沒有原因、沒有預兆。蘇小南想西西應該是最懂得這世間事情的無常吧,所以她總是想盡辦法讓自己活的鮮豔、濃烈地快樂下去,即使不開心也能在最短的時間裏讓自己露出笑容。而蘇小南、蘇小蠻呢?她們也将經歷自己也無法預見的未來,如同從小和小蠻青梅竹馬長大的杜浩然父親的突然離世,如同陸嘉易的突然離去,無法預見。
轉年的初春,剛剛過了春節,張佳佳打電話約小南上學時是這麽說的:“好想死啊,小南,一想到再也不能在自己的床上睡到自然醒,每天都要學習學習再學習,我就好想去死啊!為什麽人家的大學都是快樂的大學,無憂無慮的大學,談戀愛的大學,我們的大學就是這麽該死的刑期一般的大學啊?”
小南呵呵笑着回答她:“因為你每次放假都這麽說,還不是要考一等獎學金,拜托,買到票沒有?”于是所有人都這麽糾結着,痛苦着還是洋溢着一臉喜氣都來上學了。
才入校,就下了一場綿密的春雪,大片的雪花紛紛灑灑,一會兒天空裏、校園裏已經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雪花。
剛結束大課的小南和張佳佳跑去第一食堂打飯,路上踩着嘎吱嘎吱的雪,張佳佳惡狠狠道:“餓死我了,放個寒假把我胃都撐大了,學習又這麽要人命,你沒聽見,剛開課,我的兩塊胃片就已經開始互相磨了。”
“胃片?張佳佳,你別跟我說你是學醫的。”小南抱着書,一只手扣着羽絨服帽子,唯恐寒風蹿進脖子裏。
“我們家都這麽叫,咋了?跟我顯擺你學的好呢?有本事你進解剖室啊?”張佳佳一向都喜歡踩小南的痛處,小南抱頭不語。
路邊的大樹旁一直靠着一個人,這會兒走近了,張佳佳突然拉了蘇小南一把,小聲道:“小南,超帥的帥哥……”
小南擡頭,那一刻鵝毛般的雪花仿佛一下子定格在空中
陸嘉易,蘇小南恍惚中喊了一聲,又好像沒有喊,只是愣愣的掉落手裏所有的書,不敢向眼前的人靠近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 陸嘉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