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生命這場大戲

二十二生命這場大戲

人在很多時候并不知道為什麽活着,蘇小南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經常會張開手,空張着,好像要伸手去抓什麽,卻什麽也抓不住。

作為未來的醫生,蘇小南覺得自己見過的生死即使不夠多,也已經挺多了,可是看着陳小米飛身而下的時候,她突然有種感覺,自己的心一下子也跟着她砰然落了下去。

小米跳下去的時候,因為宿舍樓下有一片樹木,她先是摔到樹上,被樹枝刮着阻了幾下她下墜的力道,再次帶着樹枝轟然地摔下去。

血水并不是一下子從她的身體裏流出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看見,鮮血緩緩地從她的身體下面潤濕了大地,在一片茫茫的白色裏,紅得刺眼。

“小米!”那一刻小南分外清醒,她轉身飛奔下樓,她不想小米有任何意外,哪怕半分的生機,她也要抓住,她打電話報120後,奔到樓底,很多同學已經都圍了過去,她趴到小米身邊,不動她,只是一遍遍喊:“小米!陳小米!聽我說話!活着!你要活着!”

“小米!陳小米!可以愛!不苦,你可以好好愛!陳小米,你還要看你心愛的人!聽他跟你說愛你!”

“小米!陳小米!活下來!你要活下來!”

小南目測五層樓,知道這個高度跳下來生還的希望不大,幸好有樹枝擋了擋,可是醫生沒來,情形就不容樂觀,此刻并不知道小米內髒是否受傷,傷的重不重,頭部沒有大量出血,可是很容易出現腦震蕩,只要救援及時,只要還有希望……她不敢碰她的手,她只是趴在雪堆裏一遍遍呼喊,企圖用自己的呼喊,讓她保持片刻的清醒。

因為在醫大,B大醫院很快帶走小米去搶救。

那個扇小米耳光的女人,在小米跳下樓的一瞬間,抱住頭,尖聲痛哭。

那痛哭的聲音,那抱成一團的身影被孤零零落在白皚皚的雪地裏,救護車帶走小米時,小南在車門關上的瞬間看到她,心口竟然也是一揪一揪得疼成一片。

人生原來可以這麽無奈嗎?

愛到無奈,愛到終于發現這白茫茫裏,不過只有自己,從沒有人跟你牽過手,或者牽過的手終于還是松了手……人生要怎麽度過?

等待小米的消息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等待生的希望。小南坐在急救室門外,空張着手,好像能看到血在身體和白色雪地的縫隙裏緩緩地流過,好像能看見小米回眸那燦然決絕的微笑。

“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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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小米,愛一個人為什麽要那麽苦?為什麽要那麽苦?不是說愛情會讓人甜蜜不已嗎?

陸嘉易和張佳佳、樂彤一起趕到時,三個人的臉色都很差,兩個女生已經哭得臉通紅,見到小南,撲過來,緊緊抓住小南的手。

小南沒有落淚,忍住一陣陣揪心地疼痛,她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為什麽小米要如此輕視自己的生命,作為一名醫生,救死扶傷的人不是應該更加愛惜自己的生命?将來可以救活多少人的手,為什麽可以因為愛上一個人,握住一雙手,就連生死都這麽不當回事?為什麽?

陸嘉易臉色發青地歪頭靠在急救室走廊上,沒有跟小南說話,也沒有安慰她們,眼神幾乎空成巨大的黑洞,無神地愣在那裏。

陳唯南教授趕到急救室的時候,從長長的走廊跑過來,看見急救室的燈還亮着,停下來,沒有歇斯底裏地問話,張佳佳和樂彤、小南此刻正坐在椅子上安靜地等,佳佳和樂彤并沒有上過陳教授的課,所以她們坐在那裏看着他,猜出他,卻不知說什麽好。眼神裏有惱恨,在她們的認知裏,小米就好像是被他一把推下的樓,即使沒有動手,也是因為他,所以眼神裏恨恨的。

陳唯南走到小南身邊,小南一直沒擡頭,只是垂頭冷冷看着自己的手,聽着急診室裏任何可能傳過來的動靜。

“小南,聽說最後一個見到她的是你。”陳唯南的聲音幹澀地有些嘶啞。

小南低頭看着他的鞋子,愣了一會兒,仰頭看住眼前這個自己說過色相極好的男人,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眼底都是些細碎的陽光,此刻他的眼底盡是陰霾。在這個敏感的時刻,他好歹還是來了。帶着一身的倉惶不安,教授也是人,也是一個有着七情六欲的人吧。小南覺得自己很無奈,為小米,為那個蹲在雪地裏哭泣的女人,為這個一臉憔悴的男人。

小南點點頭,是,她寧肯自己并不是最後一個見到小米的人。

她以為陳唯南會問她小米最後說了什麽,會問她小米跳的時候有什麽交代,沒有,都沒有問。

陳唯南看着小米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扯起嘴角苦笑:“是我害了她。”

說完,轉身走到急救室的門前。沒有解釋,沒有辯解,沒有申告。

小南越來越看不懂他,看不懂身邊的人。

就在陳唯南快走到急診室門邊時,突然陸嘉易豁然沖上去,出拳,狠狠砸在他的左腮上,陳唯南一個踉跄,他已經撲上去,将他按到在地,一拳拳向着他砸下去。

陳唯南沒有還手,陸嘉易沒有出聲,走廊上悶悶響着拳砸在肉上的聲音,讓三個女生再次愣住。

小南第一個撲過去,抓住陸嘉易的手:“陸嘉易,你住手!”她壓低聲音,因為陸嘉易的力氣大,她緊緊抱住那揮動的手臂,才讓他再沒有把拳頭落到陳唯南的臉上。

“住手?為什麽住手?他殺了那個女生,那個女生說愛他,可是,他卻讓她連活着都不能!連活下去的希望都沒有!他媽的他是愛人還是在殺人?”陸嘉易怒吼出聲,一把将蘇小南推出去,再次揮拳砸在陳唯南的臉上。

陳唯南依然沒有還手,仰躺着,任他一拳拳砸向自己,好像陸嘉易砸的人是別人并不是自己一般。

“還手!你裝孫子以為我會住手嗎?”陸嘉易嘶吼着,瘋了一般用膝蓋壓住陳唯南,一拳拳砸向陳唯南的肚子。

陳唯南沒出聲,緊抿着嘴唇,只是定定看着陸嘉易身後的急救室大門。

“還手!別給我裝情聖!”陸嘉易嘶吼。

小南沖過去,這次她沒有抱住他的手,而是緊緊抱住陸嘉易的身軀,清聲道:“陸嘉易,你怎麽了?陸嘉易,你不要打死他,小米愛他!你不要再打他了!”

陸嘉易聽到小南的聲音,停住,低頭看臉上已經被自己打出血來的陳唯南,嘶聲問他:“你會愛人嗎?讓她堂堂正正跟你過不行嗎?”

陳唯南躺在地上,擠出難看地一個笑來,黯然道:“一年前我就提出離婚了!可是,我必須等,等我妻子放手,等小米有勇氣讓她的丈夫放手!”

“小米的丈夫?”小南和沖過來的張佳佳、樂彤一起愣住。

陳唯南表情痛苦地眉頭都糾結成一團。反問道:“你們以為小米是怎麽從深山裏走出來的?”

所有人的生命都是一場大戲,咿呀登場的人不過是路人甲乙,小南在那一瞬間,啞然地不知說什麽好,原來她從來都沒有了解過跟她在一個宿舍呆了這麽久的小米,她的人生、她的愛情、她的悲哀……她以為看到她一個堅毅執着的背影就足以讓她了解一個人,可人從來都不只是一個背影、一個微笑……

那一刻,小南腦袋裏一片空白,不停回想着小米問自己的那句話:“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

“你有沒有?”

小南在她問的時候還有些懷疑,小米一定是中毒了,不是中了言情劇的毒就是中了言情小說的毒,可據她所知,小米看過的電視最多的是《新聞聯播》,看過最多的書除了教科書還是教科書,她何來機會被荼毒?那她何來這樣的力量去愛一個人,讓她苦成這樣,需要跳下去一了百了。原來她真的那麽苦,那麽苦,苦到如何走出大山又要走回去,如何嫁做人婦不願說又愛上有婦之夫依然守口如瓶。那天早晨小米在宿舍裏第一個說的是——我怕啊。她到底怕了多久?多少個日日夜夜讓她這麽怕,這麽怕?

陸嘉易莫名地皺眉看着陳唯南,再低頭看看自己已經擦破的手指關節,苦笑一聲,跪坐在地上:“天底下多少男人,她偏偏看上你?愛情,從來都是騙人玩的東西,你們還傻不拉幾地自己在那裏騙自己玩,你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她,你喜歡的是她年輕的身體,你喜歡的是她給你的不一樣的感受,你喜歡的是自己欲望的一次次被滿足,你們都自私地只愛自己,只看到自己,知不知道,別人會因為你們所謂的愛傷痕累累?知不知道,你們也會讓別人對人生喪失所有信心?”

他說完起身,向走廊外沖去。

“陸嘉易……”小南拉他手臂,被他一把甩開,踉跄着沖出走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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