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二出必告,反必面
☆、四十二 出必告,反必面
四十二出必告,反必面
“鳳西西,我是陸嘉易。”當陸嘉易自報家門時,電話彼端有一段短暫的沉默,接着是砰一聲巨響。
電話聲音有些嘈雜,陸嘉易一直聽着,那邊想起蘇小蠻的結巴聲:“別……別摔電話啊。姐……姐,在哪兒……啊?”
“西西姨,你哪次找媽媽都這樣,下次就不告訴你了。”蘇默默的童音響起,電話裏傳來卡拉卡拉的聲音,好像是在裝東西,然後蘇默默問:“媽媽,是你嗎?”
陸嘉易答:“不,我是陸嘉易,蘇默默,你媽媽喝醉了。”
“哦,原來是你啊,我西西姨很容易着急的,你下次最好不要遇到她。你和媽媽在一起對嗎?你們在哪裏?”陸嘉易不知道為什麽聽到蘇默默條理清晰地跟他對話,心裏總隐隐地痛,又說不出為什麽。
他報上地址後,沒再動筷子,而是安靜地抱着蘇小南。
小南安心地靠在他懷裏,抱着酒瓶不動,睡得香甜。
他輕輕捋一下肩頭小南的短發,觸感順滑,他曾經很多次将小南擁在懷中,可是每一次都不敢逼視她,更不敢仔細看她的眼睛,因為怕一看見她深情、摯愛的眼神就陷進去,再不敢報複。她從來信任他,他卻在回來後,再沒有給她半點信任。
如今,她躺在他的懷裏,依然是安心從容地睡去,可一切都不一樣了。她不知道,他卻深深明白。
陸嘉易在陸思品離開四合院後獨自回到了法國,那時他已經跟方子墨分開,方子墨跟他在一起的時間短暫,可是不到兩年就已經博士畢業的他卻迅速回國,不知道什麽事情牽扯他讓他在哪裏都呆着不踏實。
陸嘉易獨自留在法國,高中畢業選讀醫科,他發憤圖強到很多人都恐怖的地步,本科很快畢業,就在拿到畢業證的同一天,他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很陌生因為是從派出所打來的。
“陸思品是你的姑姑嗎?”那邊在簡單報過自己是誰後詢問他。
陸嘉易奇怪怎麽是派出所打來電話,卻立刻說是。
“陸思品于今晨4:00在梨園小區32號樓頂樓跳樓自殺,身上只有一封遺書,上面寫着你的電話和名字……”陸嘉易希望那一刻自己的耳朵是聾的,可是沒有,他從來都沒有像那一刻那樣聽覺靈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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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陸思品,陸思品已經躺在了冰櫃裏。她沒有留自己任何多餘的信息給外人,只是留給陸嘉易一封信。
陸嘉易拿着信,走進太平間的時候,總覺得冷,從骨頭裏冒出來的寒冷。
“請确認一下是陸思品嗎,死者是頭朝上仰面摔下來的,十五樓,顱骨和全身都粉碎性骨折,當場死亡,還好,臉……”陸嘉易伸手一把按住陪同的民警的嘴,渾身顫抖地求他:“別,求您,別再說了。”他從下飛機到派出所一直保持鎮定的全身,已經不再受自己控制。
民警本來被人突兀地捂住嘴很是惱火,可看他馬上就支撐不住地樣子,還是體恤地點點頭。
打開冰櫃,陸嘉易随着抽屜被拉開,終于再一次見到了思念許久的陸思品,臉上再沒有溫潤地笑,冰冷地躺在那裏。
他伸手,輕觸她的臉頰,頭骨無法支撐她的臉,突然蹩下去,那是一個慢慢變化的過程,陸思品的臉在陸嘉易手下緩緩塌陷變形。
“啊!啊!”陸嘉易再也看不下去,跪在那裏,痛吼着,幾乎把整個太平間掀翻,陸思品,你為什麽要那麽絕,對自己的死都不仁慈一下!為什麽!
“死者懷孕四個月,死時抱着肚子……”旁邊的警察安慰地拍拍他肩膀,陸嘉易眼睛近乎瞪出血來,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她要這樣放棄自己和孩子的生命?她不是從來都希望有一個自己的孩子,有一個流着她的血液的親人陪在身邊嗎?為什麽?
陸嘉易靜默着,好像重新回到那個太平間,重新回到陸思品的面前,眼睜睜看着她塌陷下去,他只覺得渾身顫抖,冷到心髒去一般。突然蘇小南松開了抱着酒瓶的手,陸嘉易一激靈,趕緊伸手接過酒瓶。酒瓶險險抓住,蘇小南卻用松開的雙手環住他的腰。
“陸嘉易……陸嘉易啊……”蘇小南低聲呢喃着,陸嘉易的胸口巨跳兩下,全身一暖低頭看小南。
她正睡得香,嘴角帶着淺笑,還以為她夢裏遇到開心的事情,可仔細看,她黑色扇羽一樣的睫毛上卻濕濕的帶着淚痕。
蘇小南,是不是從來都看着他笑,心裏也有很多苦,是不是?
他伸手,輕觸小南的眼角,将那淚痕印在指尖。
“喂!你!把你的髒手拿開!”鳳西西的聲音響起時,小飯店裏本來鬧哄哄地立刻安靜下來。
蘇小蠻跑過來,扯着她往外走:“跟你……跟你說了,別……別出來。”
“那家夥,我看見他就很想讓他立刻死在我面前。”
“你……你背臺詞呢?”小蠻把她推回到車裏,一會兒關上門,又跑回來。
這時候蘇默默已經先站在了陸嘉易和蘇小南的面前,他人長得才只有飯店的椅子那麽高,可是大頭上軟軟的發乖順地貼在他額頭,讓他看起來像個可愛的天使。他沒說話,只是看着蘇小南躺在陸嘉易的懷裏。
然後擡頭看看陸嘉易,說道:“你媽媽有教過你,不可以不告而別嗎?我媽媽說,出必告,反必面,我必須做到。現在好了,她自己卻忘記了。”
陸嘉易沒想到蘇默默會跟自己說這個,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麽接他的話,只得答:“我從小沒有見過媽媽。”
蘇默默聽他這麽回答,肉肉的小嘴發出長長地哦一聲,沉吟道:“那你比我可憐,我好歹還有媽媽在身邊,那你以後千萬記得,只有關心你的人才會着急你去了哪裏,過得好不好,下一次,你離開我媽媽的時候,告訴她一聲,她就會開心了。”
“她不開心?”陸嘉易剛問完,一下子噎住,看着默默傷疤的臉上,還帶着眼罩蓋住傷眼,想起小蠻哆嗦、悲痛的樣子。小蠻還只是默默的姨媽,他的媽媽每天看到默默這樣會怎樣?
蘇默默一向有問有答,于是笑一笑:“我媽媽每天白天都很開心。”
“每天白天……”陸嘉易抱着小南,看着默默,忍不住伸手撫一下他的頭發:“默默,你是個好孩子。”
默默一梗脖子臭屁道:“對啊,我生下來就是為了當個好孩子、好學生、好總裁的,放心,未來的世界那必然是我的!”
他童音還帶着奶味兒,可那樣自豪、那樣拽拽地說完這些話,陸嘉易卻由心底生出一種自豪來,是啊,他從來都是為了做一個最優秀的人而來的,即使他那麽小,他也一定能做到。
“帶……媽媽……回家,回家了!”蘇小蠻走到默默身後,輕輕拍他肩膀。
默默扭頭對小蠻吐下舌頭,回身對陸嘉易道:“你抱我媽媽上車吧,西西姨看不見她立刻上車,一會兒又要沖出來,那可就糟糕了。”
陸嘉易點點頭,抱起小南往門外走。
小南睡得沉,乖乖蜷在陸嘉易懷中。他看着小南,突然想起小南剛才與他相遇的蹊跷來,問小蠻:“剛才,我和小南在前面那個小區見到,她站在樓下,說忘帶家裏鑰匙,你們都住在那裏嗎?”
小蠻聽他一說,不由自主脖子縮了縮,才艱難搖頭:“我們……去……去年就搬家了,西西……買了大房子。”
“小南……不大記得一些事情?”陸嘉易不好當着默默的面說小南忘記默默的事情。
小蠻卻停了一會兒,才很是艱澀地開口:“姐姐……最近,最近記性不大好……她前兩天壓力大,白師兄……白師兄……”
“蘇小蠻,你跟他羅裏吧嗦什麽!上車回家!”鳳西西一把拉開門,跳下車,不由分說從陸嘉易手中搶過小南,很有力氣地将小南抱進去。
頭也不回大聲喊:“蘇默默、蘇小蠻!上車!”
小蠻和默默看一眼陸嘉易,沒再說話,都乖乖上車,車門一關,車立刻滑走,擋着褐色車膜車內看不到任何情況,顯然,她們也不會趴到車窗前,跟陸嘉易揮手告別。可陸嘉易還是追了兩步喊道:“讓默默趕緊來醫院手術吧!”
沒有回答,陸嘉易再次孤零零站在了街頭。
“陸嘉易……陸嘉易啊……你以後千萬記得,只有關心你的人才會着急你去了哪裏,過得好不好……”小南和默默的聲音來回在他耳邊回響,剛才小南的頭還靠在他胸前,此刻卻重新回到他離開以後的空落落。
蘇小南,你是否還記得我?是真的記得?還是想要報複我不告而別?
陸嘉易拖着行李慢慢走在街頭,再擡頭,天光已經黯淡,他打車回到醫院,把行李重新放好,給方子同打電話。
子同交游甚廣,跟他打聽消息比什麽都快。
這回方子同卻是沒有時間的那個,在電話那頭吼:“我在這裏忙得要死!任寒生這個家夥就是個天生泡妞狂,看見鳳西西就跟狼看見肉一樣死活不撒手,這會兒不知道怎麽缺錢了,非要把他放我這兒的股份退了。我哪兒一下子弄那麽多錢去?”
“任寒生?”陸嘉易隐隐好像聽過這個名字,可是記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任省長那個獨苗啊,快寵天上去了,這會兒除了鳳西西,誰也拿不下他。”
“沒空坐坐也沒什麽,我就是想讓你幫我打聽些事情。”
“什麽事啊?”
“關于蘇小南和她們家的事情。”
“有小結巴擋在那兒,子墨要是肯,那我直接可以改姓了,你還是問子墨去吧。”
“子墨呢?”
“出國了,說是上次的手術不成功,這次要住的時間長一點。”
“子墨到底怎麽了?”
“我知道個皮毛,內裏的事情,除非子墨肯說。唉!那就是一個國統局、FBI來的,我從來都辦不妥他,你自己努力吧。”方子同被很多事情弄得心浮氣躁,跟陸嘉易匆匆說完,就挂了電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