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三摧毀的世界
☆、四十三 摧毀的世界
四十三摧毀的世界
陸嘉易在這個時空裏一下子陷入焦躁不安中,他很想知道小南這些年到底過得怎樣,他想知道自己到底給了小南和她的家人怎樣的打擊,他不敢知道的過去,想要一點點掀開,可是,此刻卻沒有人告訴他。
傍晚,他坐在醫院裏翻看默默相似病例,他知道孩子的眼睛要盡快救治,打開網絡敲入眼角膜關鍵字,新聞欄裏排名最靠前的顯示:B大直屬醫院醫生為私情将眼角膜贈送;B大直屬醫院醫生互相勾結倒賣眼角膜……
打開新聞,除了熟悉的B大直屬醫院的圖片,還有戴着口罩被人擋住半邊臉的某個戴眼鏡的醫生圖片,有一群醫患圍在醫院大廳亂作一團的圖片……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間裏,蘇默默的眼角膜已經引起了軒然大波。
誰在操縱媒體?誰讓這麽多的人去關注一個孩子的眼角膜,而孩子卻沒有人來擔心他的眼睛,如果沒有這個眼角膜會不會永遠地看不見了?
是誰在操縱媒體導向,誰做着這個操控着大衆視野,一下子亂哄哄,不顧孩子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給黎洛洛打通電話前,其實陸嘉易還沒想好說什麽,一肚子窩火,在看到前五頁的網頁鋪天蓋地都是指責和謾罵後,他沒有忍住。
“陸嘉易,這是幾年來你第一次主動給我電話。什麽事?”黎洛洛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欣喜,明明可以直接告訴陸嘉易她有多開心收到了陸嘉易的電話,可是此刻卻一定要揭傷疤似的反問過去。
“別再讓媒體關注眼角膜事件了。黎洛洛,你不至于對一個孩子下手吧?”陸嘉易也極力控制着自己,不讓怒氣在聲音裏顯現。
“你說我對一個孩子下手嗎?”黎洛洛的聲音并沒半點悔意,她輕輕地問一句:“他是蘇小南的孩子,他就該受着不是嗎?他活該啊,陸思品肚子裏的孩子怎麽沒人對他手下留情?”
随着黎洛洛的話,陸嘉易好像眼睛一點點兒看到了陸思品微微隆起的腹部,好像看見了眼前那封極短的絕筆信和那本布滿深情的日記本。
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陸思品再一次來到他面前,徹骨的寒意再次襲來,沒有人,這一次再沒有人抱住他,他只覺得透心地寒冷。
陸思品的絕筆信其實短到極致,只有一句話:
嘉易:
請将我火葬,骨灰撒到海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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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陸思品絕筆
連日期她都懶得綴上就撒手人寰。
陸思品不明白她為什麽要自殺,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帶着孩子離開人世。就在他來到陸思品生前租住的房間時,正好看到也從遠處的車裏走進電梯間,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住開門鍵,等待他。
陸嘉易站在爺爺身後,爺爺身體筆直,雖然七十多歲,可是長期堅持鍛煉,老當益壯,即使不穿軍裝,也好像始終穿着軍裝的樣子。他早年傷過左腿,雖然治好了,可是六十歲後因為陸嘉易父親的事情受到重創,他就用上了拐杖。陸嘉易繼承了爺爺的身形,兩個人都是精瘦高挑直身板,走在一起,兩個人有一種血緣帶着的默契,可是,陸嘉易對爺爺更多的還
是敬畏與尊重,他不敢對爺爺表達更多的愛。
爺爺看見陸嘉易毫不驚奇,關于陸嘉易的一切動向其實他了如指掌。既然如此,陸思品的動向他就不知道嗎?為什麽任由她,任由她走上絕路?
兩個人沉默地站在電梯裏。
陸嘉易的爺爺突然先開口:“嘉易,思品我沒有照顧好。她經手了差不多四千萬的帳,雖然是給別人,做得也天衣無縫,可惜,有第三個人知道,事情敗露,她不得不自殺。”
“什麽?爺爺,你說陸思品挪用公款?”陸嘉易簡直不敢相信爺爺說的話,他從來沒想過,他以為陸思品不過是為情所困,沒想到,沒想到竟然觸犯了法律,動辄幾千萬。
她會做出這種事?
可是顯而易見,她真的做了。
走到陸思品房門口,已經有便衣在門口等候。
看見陸嘉易的爺爺,低聲彙報:“什麽都沒有動,一切完好。”
老人點頭,門打開。
陸嘉易和爺爺一起走進門。
從來沒有想象過陸思品獨自居住的房間是什麽樣子,打開第一眼,陸嘉易看到一室的薰衣草色與白色相間的所有家具物品,心裏突然戚戚然,他從來都不了解她的內心,一個房間的玩偶,撲進去都不用害怕摔着,讓他匪夷所思,又覺得全在情理之中。她跟在爺爺身邊,管教嚴格,恐怕連女孩子的小心思都少有流露的機會吧?
整個房間三室兩廳,每一個房間都很寬敞,尤其卧室幾乎到了大到空的地步。碩大的床擺在裏面,兩個靠枕,兩套床上用品。陸嘉易很快地想退出去,爺爺卻走進去,打開梳妝臺第一個抽屜,裏面整齊擺放着各式用品,還有一個淡紫色的日記本。
老人拿起來遞到陸嘉易手中,囑咐道:“這件事情,就是按照陸思品自殺處理的,她經手的所有款項,因為她的突然離去,而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正錢給了另一個人。再沒有任何痕跡,那個蘇宜言做得很幹淨,我本來想幹涉,還沒來得及動手,思品已經……唉!她跟她媽媽一樣,從來都不給自己留後路,幹幹淨淨地讓放在心裏的人要麽內疚到死,要麽逍遙法外……性格決定命運,我就忘了這一點,唉!”
那是陸嘉易第一次聽到蘇宜言的名字,這個名字從此成了他的噩夢,一做就是快十年,夢醒了才發現,他不過是把陸思品所有經歷的掙紮和痛苦都想法設法還給了蘇小南,而蘇小南從來都跟陸思品不是一個人,她們兩個人的性格從來都不一樣。
陸思品愛着蘇宜言,這毋庸置疑,日記裏并沒有記錄任何款項地出處和走向,那不是陸思品記日記的初衷。
她只是記錄了怎麽認識的蘇宜言,怎麽愛上他,怎麽跟這個有婦之夫過着偷情的生活。她陷進這段畸戀中不能自拔,深深愛着,并甘願為此赴湯蹈火。
陸嘉易在那本日記裏,第一次知道了,原來蘇小蠻失蹤那一天闖進的就是那個陸思品和蘇宜言一直隐藏的世界,膽小愛哭的小蠻被蘇宜言摟着陸思品進門的背影震驚,她決定偷偷看一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看到了什麽?蘇宜言親吻陸思品?蘇宜言和陸思品之間訴說的無數想念?
她的臉被陸思品看到,她躲起來,不讓爸爸發現自己,她害怕,她驚惶,可她從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發現了,她的爸爸背叛了她的媽媽。她從沒對任何人說起,陸思品其實走出來,牽着她的手站了一會兒。她對小蠻說:對不起。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媽媽。
陸思品在日記裏質問自己,她的不傷害到底是什麽不傷害?和一個小孩子聯盟,讓她的媽媽做一個瞎子,看不到丈夫的移情別戀,這就是不傷害嗎?
陸思品為蘇宜言懷孕的第一個孩子被爺爺生生安排堕胎了。因為她有先天性心髒病,這個遺傳自她母親的疾病,陸嘉易的爺爺當然知道,所以她當然也知道爺爺是為她好才安排的流産手術。可那種不由分說的好,強令執行的好讓她受到深深傷害。她寧肯躲到蘇宜言搭建的堡壘中,也不願意再一次面對養父。
從此以後,過了很久,她才體會到:即使父母的愛再強勢,那愛裏總是把傷害盡量減到最少,或者讓孩子可以遷怒到自己也不讓孩子有過多的疼。在愛情裏,尤其是偷來的愛情裏,男人對她看到更多的是肉體,是利益,她比不過髒糠之妻,比不過無比珍貴的兒女,比不過他自己的升遷之道官場仕途……她都明白,可她永遠都在最後一刻掙紮着為蘇宜言找各種理由。
愛情,這真的就是愛情嗎?飛蛾撲火,火從來沒說過你撲進來會怎樣,後果自負是嗎?她終于為那場大火獻出了自己和孩子的生命。
她是否有過不甘心,有過,可她卻不願意再繼續。
她是否恨過蘇宜言,最後的最後,事發時刻,她這樣寫:蘇宜言,我想上輩子我一定欠你很多債,所以,這輩子我要用這種方式來償還。
我恨你,恨到連孩子生下來讓你看到的勇氣都沒有,她若出世,我應該已經在獄中了,我在那一時刻還能堅持三緘其口嗎?我不知道,所以,我帶她走。
下一輩子,你是你,我是我,我們再也不要有任何瓜葛。
陸嘉易看到最後,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從日記起始之日就可以看出,蘇宜言早就做了最完全的準備,他知道陸思品的來路,他故意裝作不知道,只是為了跟她多交流,讓她愛上他,讓她被自己所利用。他一步步設陷,一步步讓被愛沖昏頭腦的陸思品陷進去。
他置陸思品于什麽位置,不過是一個身體用來消遣,靈魂用來支配的奴隸!
他竟然就這樣,把陸嘉易心愛無比的女人當做玩物來耍弄。他是誰?他怎麽配?怎麽配陸思品用生命成全出一個清白的人生?
怎麽配?
陸嘉易瞪着通紅的雙眼,沖進爺爺房間時,爺爺什麽也沒說,只是給了他所有蘇宜言的資料。
翻開,第一頁就是蘇宜言和蘇小南、蘇小蠻拉着手的照片。
小南,那個笑顏如花的女孩子,竟然是蘇宜言的女兒。
從那一天起,他一步步走近蘇小南,他想給小南一個陸思品相同的人生,他幹不出蘇宜言的龌龊事,可他可以照樣子給蘇宜言一個被摧毀的世界,他的女兒,他的家庭,他的官場,他的人生……
那一個大幕剛剛打開,所有人都已經站在幕後等待上場。
只有小南,歡快無知地投入他的懷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