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時間到了2010年，開年楊揚就有好消息，他赴澳大利亞訓練的事洽談好了。

從兩年前張琳赴澳訓練的時候起，楊揚就也産生了這個想法，他在羅馬世錦賽拿到一枚獎牌之後，這個願望變得更加迫切。而現在，夢想終于要實現了！

2月19日，楊揚從首都機場起飛，輾轉赴澳大利亞，同去的還有教練、隊醫和一起訓練的幾個隊友。因為旅途勞累，後來大家就都睡着了，但楊揚完全沒有睡意，他太興奮了。這個時候機艙裏有點兒熱，而且楊揚本身就是愛出汗的體質，再加上他現在心情激動，簡直都要汗流浃背了。

出汗多了必然口渴，于是他叫輕輕叫來空乘，讓她拿杯水來。可喝下去沒過多久，他還是覺得渴，這次他不好意思再叫人了，而且還怕吵醒隊友，就起身自己到後艙拿水喝。誰知他剛到後艙，就遇到剛才給他拿水的那位空乘，很禮貌的問他需要什麽幫助？

于是楊揚就不好意思了，說自己還是口渴。那位空乘又給他拿來一杯水，楊揚看她現在不忙，就一邊喝水一邊跟她攀談起來。其實楊揚平時心情好的時候是有點兒話唠的，現在他這麽激動，更是越說越多，從北京奧運會說到羅馬世錦賽，又說到今年将要舉辦的廣州亞運會，然後又說到自己的偶像，盤點泳壇名人，也不管人家能不能聽得懂。

好在這位姑娘非常有禮貌，一直很認真的聽着，并且不時問幾個問題，讓楊揚聊得很有成就感。時間過得飛快，楊揚一直說了半個多小時，直到人家有事去忙了，他才回到自己的座位。臨走時他看了一眼那個姑娘的胸牌，上面的字是“李麗莎”，她的名字。

到了澳洲下飛機的時候，楊揚特意跟李麗莎說了再見，還問人家要不要他的簽名。李麗莎可能是出于禮貌，就很熱情地讓他簽了，然後她看了簽名，才知道原來眼前這個話唠叫楊揚。

楊揚在澳洲的外教是丹尼斯，很有名氣，原來曾經指導過張琳，他很看好楊揚，說他非常有天賦。丹尼斯給楊揚制定的标準很高，所以訓練量很大很辛苦，但楊揚一直做得很好。後來楊揚特訓結束回國後，有一次接受采訪，他說在澳洲訓練每天最苦最累的時候，他都會想到自己的偶像，現在之所以每天刻苦訓練，就是為了以後有一天能夠趕上并戰勝他。

就在楊揚在澳洲訓練半個月後，從新聞上得知樸信中這時也在這裏訓練，并且他所在的游泳俱樂部離這裏只有不到兩個小時的路程。于是楊揚有點兒蠢蠢欲動了，想去見他，一來羅馬世錦賽後他一直對他放心不下，二來他們都是每年大賽的時候才能見上一次的，楊揚覺得這特麽太難熬了。

終于在第三周的周末，楊揚去找了樸信中。當時快到中午了，樸信中還沒有起床，他平時訓練也是非常辛苦的，所以周末就睡個懶覺。就在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一個在一起訓練的隊友到他房間來叫他，說是有人找。樸信中感到很奇怪，他在這裏專心訓練，游泳之外的事一概不參與，也沒有認識的人，所以這個人是誰？為什麽來找他呢？

“就是楊揚啊，那個中國選手，你不記得了？”那個隊友說道，他就是李賢勝，跟樸信中的關系一直很好。

“楊揚？！”樸信中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顯得很高興，笑着說道：“他怎麽來了？這個傻小子。”

“他也在這裏訓練，想見你就來了啊。”

“可是……”樸信中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倒顯得有些無措，自言自語地說：“這可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你起來去見他不就行了？還在外面等着呢。”

“嗯，要不你跟他說我不在，讓他走吧。”樸信中猶豫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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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你不是很喜歡他的嗎？”李賢勝很不解，因為樸信中在他面前誇過楊揚好多次，始終對他很有好感的樣子，怎麽現在又不見了？

樸信中還在猶豫，其實他倒不是對楊揚有什麽看法，相反他是真的很喜歡這個愣小子呢。只是他想，我現在這個樣子多難看啊，怎麽見人啊？原來因為澳洲的陽光非常強烈，他又一直是露天訓練的，所以現在被曬得很黑，而且臉上留下了很清晰的泳鏡的痕跡，跟周圍膚色不統一，讓他覺得自己既醜又滑稽。

在平時他是很注意外貌的，從衣物到各種配飾，無一不講究，甚至比賽時的耳機和毛巾，都要跟衣服的顏色和樣式相搭配。而現在自己的這副樣子簡直讓他無法接受，難道就這樣出現在他面前？但是人家跑了這麽遠的路過來，不見的話又有些說不過去，更何況樸信中心裏其實也是想見他的。

“嗯，那好吧，我去見他。”于是樸信中說。

李賢勝當然不知道他的這些糾結的小心思，還兀自覺得奇怪呢，心說今天怎麽了這是？

果然楊揚見到樸信中的時候笑了起來，他說：“這麽黑，哈哈哈……”

“你也是呢。”樸信中也笑了，他說着來跟楊揚握手，但其實楊揚很想抱他，只是這個時候還不敢，怕他會不喜歡。然後楊揚跟一起來的李賢勝也握了手，見他被曬得更黑。楊揚比他們兩個要好些，因為他本來皮膚就非常白，而且沒有他們到澳洲的時間長。

這個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到了吃飯時間，楊揚說他想吃韓國料理，于是三個人就去了附近的一家韓國料理店。吃飯時三人都沒怎麽說話，只是偶爾樸信中會給楊揚簡單介紹一下某道菜。一直到吃完了飯，楊揚從随身帶的雙肩包裏拿出一個藍色的筆記本，翻開，在上面認認真真寫道：

2010年3月24日

Park，今天終于見到你了，真開心啊！知道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以後我們都要好好訓練，一起加油！

樸信中和李賢勝不知道他在寫什麽，都有點兒好奇。楊揚寫完之後把本子合上，推到樸信中面前，對着他笑了笑，說道：“park，這個是給你的。”

“給我？”

“是啊，裏面都是寫給你的，你收起來吧。”

這句話有點兒繞，楊揚是中英文結合、磕磕巴巴說出來的。樸信中聽不太懂，他就把本子拿過來翻了翻，除了少數英文和零星的韓文之外，在大段的中國字裏，他認識的只有日期。他把本子翻到第一頁，見第一條上面的日期是2009年8月23日，正是羅馬世錦賽結束後的半個月，于是他什麽都明白了。樸信中十分虔誠地将這個藍色筆記本收起來，然後又跟楊揚握手，由衷說道：“thank you！”

就在三個人準備離開的時候，樸信中的手機響了一下，看樣子應該是條短信。他把手機拿出來看了看，正要放回去，突然被李賢勝抓住了手腕。

“啊，弟妹又漂亮了！”李賢勝看着樸信中的手機屏幕，笑着說道。

原來樸信中手機的背景圖是他的女朋友，那個歌手，他昨天晚上剛換上的，她最新的照片。這時樸信中聽了李賢勝的話，只是笑了笑，沒說什麽。沒想到楊揚卻突然說道：“park，你不要談戀愛了，我們一起好好游泳吧。”

其實剛才李賢勝說的是韓語，楊揚根本聽不懂，但他無意中一瞥，看到了手機上的人，再加上李賢勝和樸信中的語氣及表情，他很快就猜到了這是怎麽回事。他是真的很介意樸信中的女朋友，這才不顧最基本的禮貌，一再幹涉人家的私生活。而在樸信中來說，楊揚的這種做法不僅沒有引起他的不快，反而讓他覺得這個孩子是真心喜歡自己的，因而倒有了一種小得意和小自豪的感覺。

可是他當然也不會因為楊揚的一句話，就跟自己的女朋友分手，他們這時雖然已經不如熱戀期那樣情濃，但畢竟這是樸信中的初戀，他還是很珍惜的。可是現在，他又敏感地察覺到了楊揚的情緒，于是就又把手機打開，将屏幕的背景換成了一片草地。

楊揚回去的時候還是搭了來時的那班車，上車時他回頭看着樸信中揮手的身影，想到他的女朋友，只覺得今天陽光太亮，被刺得眼睛疼。

楊揚在澳洲的特訓持續了兩個半月，5月份，他回國了。

沒想到在返航的飛機上，他又遇到了來時的那位空乘，李麗莎。李麗莎先是很禮貌地說楊揚被曬黑了，然後兩人就自然而然聊了起來。李麗莎長得漂亮，身材高挑，而且還很健談，給楊揚留下的印象很不錯。

回國後，楊揚參加了8月份在山東日照舉辦的全國游泳錦标賽，獲得400米和1500米兩枚金牌。而在此之前一個月，樸信中參加了第十一屆泛太平洋游泳錦标賽，400米和200米分別獲得金牌和銀牌，這時他400米的成績仍然比楊揚快了近一秒。

楊揚的腦子裏翻來覆去總在想這一秒鐘，可這就是實力的差距，他沒有任何捷徑可走。

“揚哥！”這時有人迎面走過，跟他打了個招呼。

“小漾。”楊揚應聲擡頭，跟他擊了一下掌，兩人錯身而過。這是天津隊的一個隊員，主要練蛙泳的，叫李小漾，還很年輕，楊揚很看好他，這次大賽400米混合泳的比賽中，他是第三名，楊揚第四。

9月3日，全錦賽落幕，楊揚的下一個戰場，就是為之備戰已久的廣州亞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