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管理層的意思是先壓下來,嚴格保密,一切等亞運會過後再說。于是在7月份,楊揚被秘密召回國內參加聽證會,聽證會上他被裁決禁賽三個月,時間是從5月17日到8月16日,全國游泳冠軍賽上1500米冠軍的獎牌被收回,另處罰款5000元。所有這一切都是秘密進行的,有關機構都在推脫責任,管理層公關意識淡薄,每次一出事首先想到的便是隐瞞,這一系列的決策錯誤都在醞釀着以後更大的風波。

而對于楊揚來說,他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而且這般關系重大,他也是驚慌失措,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在這個時候領導就是他的主心骨,懵懵懂懂的他只能一切聽領導的;再者說來,楊揚連自己的身體都不能做主,他的傷病怎樣治療都需要管理層的決策,在這種事情上又哪裏能有發言權?

就這樣,這件事被暫時壓了下去,但楊揚心中始終忐忑不安,畢竟這麽重要的事情不可能被永遠壓着,總會有曝光的一天,到了那時候,國際泳聯和世界反興奮劑機構會不會追加處罰?國內外的輿論會是怎樣?還有park,他遲早也會知道這件事,他怎麽看?會相信自己是誤用嗎?這一切都讓楊揚忍不住擔憂,仿佛在他心裏放了一塊大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就這樣到了7月底,楊揚看新聞說樸信中也來澳洲訓練了,就想去找他,然而大賽在即,這當然是不可以的。于是楊揚在休息的時候,就總是喜歡上到高處,向着布裏斯班的方向眺望。到目前為止,楊揚已經有兩年沒有見過樸信中了,他非常想看看他現在的樣子,更重要的是,楊揚明白了自己的心,他急切地想要表白,卻不知道心中的那個人會不會接受自己。

8月中旬,楊揚在澳洲為期兩個月的訓練結束,他回到北京,專心等待9月份的仁川亞運會。關于他和樸信中的巅峰對決,又一次被媒體炒得硝煙彌漫,但這次楊揚一直很淡定,他早就不是兩年前那個滿身稚氣的孩子了。

在過去的兩年中,楊揚的經歷比他以往二十年的人生還要複雜。挫折讓他成長,也讓他學會思考,這兩年的種種經歷是人生對他的洗禮。不久之後,楊揚将以一個全新的面貌出現公衆面前,他的成熟、謙遜、周到,都要通過這次亞運會展現出來。

9月19日,萬衆矚目的第十七屆亞運會在韓國仁川開幕。

在此之前,16日,楊揚已經跟随中國游泳隊抵達仁川。這是他第一次到韓國參賽,而且比賽場館還是以樸信中的名字命名的,這讓他心裏有一種很微妙的親切感。當晚,楊揚入住仁川亞運村,他還是拼了兩張床來睡。

一切安頓好之後,楊揚在窗前站了很久,他知道樸信中也在這裏,雖然不知道他在哪棟樓,但是兩年多了,這是他們第一次距離這麽近。楊揚曾給樸信中發過很多郵件,但直到最終他也沒有回過,這讓楊揚時常會想他是不是已經忘了我?當然,他們兩個互為對方最強大的對手,賽場上的拼搏是不能忘的,楊揚想的是他是不是忘了賽場以外的一些事,比如在上海時的擁抱和在倫敦時的吻。

在這次大賽中,楊揚将參加200米、400米和1500米三個個人項目的比賽,領導要求他這三項都要拿到金牌。但楊揚想的是,如果我都拿了金牌,那park怎麽辦?就在今年七月份,亞運會即将開幕的時候,樸信中又一次失去了贊助商,這件事後來楊揚也知道了。所以如果park在這次比賽中拿不到金牌的話,豈不是更加沒有人肯贊助他嗎?楊揚想。以前跟樸信中比賽的時候,楊揚的想法極其簡單,那就是要贏;現在他當然還是要贏,但是卻開始考慮一些輸贏以外的東西。

可能有人會說,你既然這樣擔心他,那就比賽的時候故意游得慢一點,讓他拿到金牌就是了。這個想法也許看上去很正常,但其實楊揚從來都沒有這樣想過,因為如果他真的這樣做了,那不但是對樸信中個人的侮辱,也是對體育精神的侮辱。更何況在此前的幾場比賽中,樸信中的成績都非常好,目前他400米的排名是世界第一,所以就現在的情況來看,樸信中依然是楊揚在奪冠路上最強勁有力的對手,而不是需要他讓一讓才能得到獎牌的弱者。

這天晚上九點半,楊揚準時上‖床睡覺,一夜安穩。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起了床,要到比賽場館進行适應性訓練。那時他從車上下來,仰頭看着這座建築,見大門的上方有八個大大的韓文,其中三個字他是認識的,那是樸信中的名字。這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游泳館啊!楊揚懷着某種期待鄭重地走進這座建築,心中那種微妙的感覺連他自己都無法形容。

楊揚到了游泳館後,先用目光在泳池內外搜索一遍,目标不在,于是他開始熱身,然後下水。游了四十多分鐘,楊揚上岸,他的訓練結束了。比賽在即,這時的訓練已經不再需要長時間高強度,只要每天游一下保持狀态就好。而楊揚在完成訓練後,一直到按摩結束也沒有離開,他有一種預感:park今天上午一定會來的!于是他就坐在岸邊等啊等啊,一直等了半個多小時,樸信中還是沒來。

這時中國隊的另外兩名隊員,徐嘉餘和林永慶也正在泳池裏訓練,他倆是在一起游的,游了一會兒便趴在浮标上休息。林永慶向楊揚的方向看了一眼,說道:“咦,揚哥怎麽還沒走呢?哎,甲魚!”由于徐嘉餘和楊揚同屬浙江隊,平時接觸比較多,于是林永慶便問他:“甲魚,你看揚哥都訓練完這麽久了也不走,一直東張西望的看啥呢這是?”

“可能是在等樸先生吧,揚哥跟他關系挺好的,這都兩年沒見了。”徐嘉餘想到兩年前倫敦奧運會的時候,楊揚竟然大半夜跑到樸信中那裏,這關系不是一般好啊。

“不會吧?真的假的?”林永慶是遼寧隊的,這是他第一次參加國際大賽,以前在國內也跟楊揚沒怎麽接觸過,便感到很奇怪,“他倆不是一直都是對手嗎?每次比賽都争得你死我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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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懂,對手之間的友誼才更偉大啊,你看那誰,周瑜和諸葛亮。”

“他倆?有友誼嗎……”

“那就馬克思和恩格斯?”

“可他倆也不是對手啊。”

“哎呀管他呢,我們再游幾圈一會兒回去吃飯去。”

徐嘉餘說着便游開了,林永慶跟了上去,兩個人又游了幾個來回,突然林永慶指着岸上的運動員入口處說道:“哎,甲魚,你看!”

徐嘉餘順着他的手指看去,見是樸信中來了,他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灰色衛衣,乖順的劉海搭在額上,背着包,後面還跟着幾個人,看樣子是他的教練、助理、經紀人之類的。場上的記者們也發現了樸信中,噼裏啪啦的快門聲頓時響起,對着他一通狂拍。樸信中低着頭走過去,非常低調。

“原來樸先生這麽……”

“怎麽?”

“……好看。”

林永慶本來想說帥,但是這兩年随着年齡的增長和閱歷的增加,樸信中的氣質越發溫潤內斂,讓人覺得用一個“帥”字完全不足以形容他的風采,于是林永慶這才說他好看。這是林永慶第一次見到樸信中,當然了,以前在電視電腦上見過很多次,但都沒有這種見到真人時的視覺沖擊力。

這時徐嘉餘見到樸信中的腳步停了,他在向泳池對面看,臉上的表情很平靜,但目光卻有些空,不知怎麽的讓人看了有種很難過的感覺。徐嘉餘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見那裏果然是楊揚,只見他正慢慢從毯子上站起來,一臉癡傻的看着樸信中。

打從樸信中一進來,楊揚就發現了,他等了四十多分鐘,又或者說是等了兩年多,終于又見到了他的park。以前他不懂自己的心,那時候他是他的偶像;而現在他懂了,他已經是他的心上人。兩年多沒見,各自的經歷又如此複雜,楊揚有千言萬語想要跟他說,但這個時候卻又什麽都不能說,只能這樣隔着一個泳池呆呆的看他,心中酸甜苦辣鹹各種滋味來回翻湧,眼睛也跟着酸漲起來。

樸信中感受到了楊揚的目光,便也看了過來。其實他在來的路上,心裏也有一種莫名的期待,讓他既興奮又不安。而這時他突然看到楊揚,卻又一下子平靜下來,往事像潮水一樣湧現在他的眼前,快樂的,悲傷的,賽場上的拼搏,賽場下的溫存,他像在看電影中別人的故事一樣看着它們,然後告訴自己這些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是他們之間新的開始,他們将是勢不兩立的對手,或者場下還會是朋友,就像一直以來他和張琳那樣。

作者有話要說: 仁川終于到了,兩只也終于見面了。然而我寫的仁川一點都不血紅,也不怎麽甜蜜,反而一直有一種蛋蛋的憂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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