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滿月
電話裏,岳竹分別對房東和汪老師表達歉意。
房東見怪不怪,三兩句便挂了電話。可汪老師這邊,岳竹顯得非常為難。
晚風吹到陽臺上,岳竹一只手握着手機,另一只手的食指來回在欄杆上摩擦,風吹亂了她的頭發,發絲飄到身後悄無聲息的袁滿的臉上,袁滿突然靠近她的耳朵說:“我餓了。”
低沉的男聲軟語傳進手機裏,她和汪老師之間的沉默就此終結。
溫熱的呼吸噴在岳竹的耳蝸裏,她咬着嘴唇看外面的萬家燈火,平息自己的呼吸。
袁滿站到她的身旁,她側過頭看見他換上了運動服,一整套灰色,胸前有一個小小的卡通logo,跟那天他騎自行車穿的那件似乎是同一個牌子。
然後她想起來一件事,“我得出去一趟,回來再給你做飯。”她邊說邊往客廳裏走。
袁滿背靠在欄杆上問:“你不會是要去當面解釋吧,你倆的感情都升華到這個份上了?”
岳竹笑了一聲,不經意的,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她轉過身看着袁滿,像看一個吃醋的大男孩,她說:“我的電動車還停在樓下。”
袁滿也笑了,他大步走過來:“走,我帶你去取。”
岳竹沒動,她說:“我的車塞不進你的後備箱。”
“不開車,我騎自行車帶你去。”
坐在自行車後座上,岳竹感覺自己随時可能摔下車去,袁滿的腿部力量強大的讓她驚慌,他大概一口氣騎了三四公裏,速度極快。
“你晃的我車都不穩了,抓緊一點。”袁滿下命令了。
岳竹的手指一直扣在座椅的邊緣,此刻都已經發酸。
她松開手,輕輕地拽住袁滿腰間的衣服,袁滿一個加速,她的頭直接撞在了他寬闊的脊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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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滿無聲的笑了,像個少年。
路邊的樹和燈被自行車的速度拉長,風和塵土被袁滿擋在了身前。岳竹的身體慢慢地放松,她擡起頭看見天空中出現一輪滿月。
又圓又亮。
“你騎自行車吧,跟着我走。”到達目的後,袁滿這樣說。說完他長腿一跨,騎着岳竹的小電動走了。
“唉……”岳竹叫他,“你會騎嗎?”
袁滿回頭沖她笑了一下,“你覺得呢?”
自信的笑容讓岳竹将疑問咽回了肚子裏,她騎上自行車緊随在他的身後。
袁滿沒有原路返回,而是将車騎到了一個電動車修理廠。
岳竹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剛想叫停,聽見袁滿問修理廠門口的看門老大爺:“舊車收嗎?”
“袁滿。”岳竹終于開口,她試圖阻攔他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
袁滿卻偏過頭對她說:“現在路上的私家車越來越多,城市道路建設還不夠完善,你騎車又快,太危險。把車賣了湊點錢去考駕照吧。”
岳竹:“……”
具體賣了多少錢岳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袁滿兜裏揣着錢瞪自行車時更有勁了。
經過青年路的超市時,袁滿将車停在路邊,與除夕那晚相似的情景,他說:“你先進去,我在外邊抽根煙,待會兒進去找你。”
“要買什麽?”
“水果蔬菜什麽的。”
岳竹也不知道袁滿喜歡吃什麽,她挑了一些時令蔬菜和幾斤蘋果,很快就去收銀臺排隊。
排到她的時候,袁滿突然從身後站出來,他掏出錢包,将一張嶄新的一百元放在收銀員的面前。
“會員卡有嗎?”
袁滿搖頭。
“我有超市卡。”岳竹說着将包裏那張沒用完的卡拿了出來。
這卡袁滿是認識的,很多單位和私企都将這種卡發給員工作為福利,面值200到1000塊錢不等。
“裏面錢還夠嗎?”他問。
岳竹點頭:“這次用完差不多了。”
“哦。”
出了超市的門,袁滿從錢包裏抽出一張銀/行卡遞給岳竹,“以後家裏添置東西和買菜都用這個。”
岳竹推脫:“這些錢我來出吧。”
她笑着,目光篤定。
袁滿沉默了幾秒,然後收回□□,沒再堅持。
回去的路上,袁滿騎得很慢。月亮懸在他們頭頂,月光跟随着空氣和時間一起緩緩流動。
有一些東西正在悄然改變,他們甚至能捕捉到它變幻的痕跡。
那些輕微的、不可控的因子如同這個初春的嫩芽種在了他們心裏,它們将帶着暧昧的養分随時光一起增長。
他們彼此都在猜想果實的模樣。
岳竹整日為找工作而奔波,袁滿也在這幾天忙碌了起來。兩人只在起床時和睡覺時能碰到面,每一次碰面他們都進行着那個亘古不變的主題:吃飯。
這天晚上,袁滿抱着一個大紙箱子進門,岳竹過去想幫忙擡,走到門口一看,外面還有兩三大箱子和四五個小箱子。
兩人将東西全部放在餐桌上,袁滿挨個打開,岳竹一看,竟是一整套烘焙工具和制作材料。
袁滿将一張西點培訓學校的報名表放在岳竹的面前,“別找工作了,下周一開始去上課,每天下午三個小時,學完回來就用這些工具練習。”
岳竹愣住了,這麽大動幹戈的,就為了吃一口自己做的蛋糕?
袁滿又說:“這一片樓盤正在興起,我看了一下,這周圍還沒有起眼的咖啡甜品店,我想租個鋪子把生意做起來。你抓緊時間學吧。”
很多女孩子都在年紀小的都許過一個願望——長大了可以擁有一間咖啡屋或者甜品店。
店鋪要裝修的浪漫,要有綠植,要有鮮花,要放很多很多的書,再養幾只很肥很肥的貓。有顧客的時候,自己便是老板,沒有人來的時候,權當自己是客人。
閑散、恬靜,每天的生活都是詩。
岳竹也曾有過這樣的願望,但這個願望她只告訴過一個人——段天驕。
袁滿将一切都安排妥當後,岳竹問:“學費需要多少錢?”
他接過岳竹遞過來的水一口氣喝完,岳竹看見他的喉結上下竄動,因搬東西,臉上有汗淌在了上面,于是,她又給他遞了一張抽紙。
他看了岳竹一眼,接過紙邊擦拭着汗液邊說:“我已經交過了。”
“多少?我轉給你。”
“不用了,以後從你的工資裏扣。”
兩人之間的對話永遠言簡意赅,因為袁滿向來是下達命令的那個,而岳竹又基本上都會服從。
就像長官和士兵,不用贅述,只需要安排和照做。
過了會兒,岳竹問:“那駕照就先不考了吧。”
問完又覺得不該問,這樣一來,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要向他報備,岳竹抿着嘴,移開了目光。
袁滿像是被提醒,說:“考,我聯系一下駕校的朋友。”說完他就走到陽臺上去打電話。
岳竹磕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轉身走進了廚房。
吃過晚飯,袁滿接了一通電話後出了門。
半小時後,客廳裏傳來敲門聲。
岳竹以為是袁滿忘帶鑰匙,打開門,竟是那個文身女孩——袁滿的前任女友。
比起之間碰過的幾面,此刻的舒婧看起來要成熟許多。
她燙了頭發,卡其色的風衣和長款小羊皮靴子穿在她身上格外好看。
她看着岳竹這張臉,在腦中仔細回想,然後她想起了什麽,“是你。”
聲音中透着訝異。
岳竹說:“袁滿出門了,要進來等嗎?”
她只是将自己當成房客,對于袁滿的私生活她并不想多管多問。
舒婧帶着鄙夷的眼神進了門,想換鞋時發現找不到自己的拖鞋了,下意識的去看岳竹的腳,岳竹腳上穿的卻不是她以前的那雙。
岳竹從鞋櫃裏翻出一雙新的遞給她,她正要換,貓從花房裏跑了出來,跑到了她的腳邊。
她蹲下去撫摸小貓的頭,這個過程裏,她的視線多次放回到岳竹的身上。
但對于貓還認識她這件事情,岳竹并不覺得有什麽奇怪。她給舒婧倒了杯水後就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舒婧看見岳竹進了主卧,快步跟上去,發現主卧裏都是她的東西。
她冷冷地笑了一聲,問:“你住這裏?”
岳竹點頭:“嗯。”
說完又怕舒婧誤會,想要開口解釋點什麽,但想了想她和袁滿的關系,最終又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舒婧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她沒能忍住心裏的酸楚,直接問出口:“你們在一起了?”
岳竹搖頭,随後看見她臉上的神色漸漸地平複了下來。
她又問:“那你為什麽住在這裏?”
岳竹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住在這裏這件事情,而且,她并沒有跟人解釋的義務。
于是她選擇沉默。
“□□?”舒婧追問。
岳竹蹙着眉,這才知道原來前女友是這樣一種難對付的生物。
誤以為岳竹默認了,舒婧呵出一口氣,聲音裏的苦澀無法掩飾,她說:“我竟然一直以為他性無能。”
性無能。
岳竹暗自思量着三個字。猛然回想起元宵節那天,她記得那天晚上的每一個細節,可仍舊無法對舒婧的說法作出判斷。
但她和袁滿之間着實沒有真正的發生過什麽,為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她只好開口解釋:“你誤會了,我只是他的房客。”
作者有話要說: 為啥有一種養成文的趕腳。
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