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偷衣毛球

小兔妖嗜甜,喜歡一切甜津津的東西,曾經以為甜甜的味道是最好聞的。

此刻抱着顧逆的衣裳,卻覺得比糖有誘惑力多了。

怎麽這麽好聞?

說它是世界上最好聞的東西都不為過。

淡淡的,有些清涼,一點兒也不膩。

小毛球幸福地往衣服裏縮了縮,小圓尾巴都在晃動。

青年戴着細邊眼鏡,白色實驗服一塵不染,他從鏡片中觀察着每一項指标,許久,滿意道:“不錯,好了很多。”

楚浄:“安眠藥可以斷了。”

“只是你這心率怎麽回事?比往常高出百分之零點三,你這是經歷了什麽?”楚浄慢條斯理摘下手套,打趣道,“有喜歡的人了?”

顧逆:“……”

顧逆:“沒有。”

他一向不是很能理解那種情感。

說起來可能不信,熒幕上可以将各種複雜性格矛盾心理完美刻畫的人,生活中仿佛沒有感情一般,內心如一古井,淡然無波。

顧逆向來自持,他的狀态不受任何事情的影響,專業冷靜到可怕。

這個人可以刻畫出極其複雜矛盾的人物形象,創造無數經典的廣為人知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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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熱忱、很注重氛圍的愛情戲卻一拍就死。

傅知謹是第一個發現的。

傅知謹是他中學同學,兩人相識于微時,關系很鐵。傅知謹可以稱得上天才,憑借小衆題材劇情片一飛沖天。

那部劇主角是顧逆,兩人互相成就,多年來早已養成了默契。

傅知謹為人自傲,圈內沒幾個看得起的。不過他有自傲的資本,家庭背景雄厚,又有天生的藝術直覺。

這人不差錢,多少資本塞人都塞不進來。作為典型的完美主義者,每一幀都追求盡善盡美。

傅知謹當時第二部 想試試愛情戲。

顧逆代入不了,無法理解這種動機。

——兩個個體黏在一起,含情脈脈地說一些漫無邊際的話,無聊至極。

傅知謹從來不給他講戲,因為沒有必要,此時沉默了一會兒。

還能為什麽!因為愛情啊!

還有,什麽叫無聊至極!

不浪漫嗎!不慷慨激昂嗎!

雖然無法理解,但顧逆的職業素養使他将所有都完美地表現出來。

每個眼神都很到位,在外人看來可以稱得上驚豔。但傅知謹如此龜毛毒辣,看了一眼,表情複雜。

看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子。

傅導連夜換了男主。

顧逆拿出透明的小袋子,裏面放着一根白色的細小絨毛:“幫忙看一下這是什麽。”

楚浄看了一眼,道:“兔毛。”

顧逆:“确定?還有沒有其它可能。”

“确定,”楚浄揉了揉太陽穴,閉目養神,“在實驗室呆了那麽久,小動物的毛還是分得清的。”

可能是洞裏曾經跑進來的小兔子。顧逆心想。

回到家,顧逆打開衣櫃,拿了件襯衫,關門時,動作頓了頓。

他少了一件衣服。

妖怪旅館,小兔子抱着顧逆的襯衫,懶洋洋地縮在裏頭呆了整整一整天。

醒來又忍不住嗅了嗅。

氣息好像淡了一些,它忍不住拿爪爪摟緊,舍不得松開。

這兩天白赴星一直是小毛球形态,一邊吃糖,一邊醉生夢死地縮在衣服堆裏。日子過得驕奢淫逸,渾渾噩噩。

直到第三天,氣息有些淡了。

小兔子耳朵動了動,化成人形,想辦法轉移注意力。

顧逆的襯衫太大,他穿上後不倫不類,只能把襯衫系在自己胳膊上,滿旅館地跑來跑去。

旅館一樓又在講故事,白赴星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聽。

“小妖怪翻身将人壓住——”講故事的人頓了頓,“今天心情好,稍微給大家講點細節。”

所有的聽衆屏氣凝神,眼睛亮亮的。

“小妖怪輕輕解開那人的衣服,手下的觸感結實,他只覺得心跳加速,一時間按捺不住,翻身按住,與人春宵一度。”

太刺激了,所有的妖怪聽衆都興奮地長出了尾巴。

只有白赴星将頭埋在胳膊裏,臉漲得通紅。

這人在亂講什麽不正經的東西。

故事也聽不進去,白赴星去找喳喳下棋。幾局下來,白赴星懶洋洋地伸出手。

“又輸了!”喳喳氣呼呼地給了他一顆松子糖,無意間擡眼,神色古怪。

白赴星不解道:“怎麽了?”

喳喳:“……你耳朵又長出來了。”

白赴星收了耳朵。

喳喳神色古怪:“你是不是生病了?怎麽接二連三冒出耳朵?”

“你不懂,”白赴星淡定道,“我故意的。”

又過了一天,襯衫的氣息散盡,轉移注意力也無濟于事。白赴星開始焦躁,渴望那個人的氣息,比之前更甚,想再拿他的衣裳。

他努力控制住。

都幾天了,怎麽還沒有适應?

若是适應不了,難道餘生都得抱着他的衣裳?

毛茸茸的小兔子在床上滾來滾去。

心裏實在難受,像是有什麽啃噬,腦子裏不由自主出現那個人的臉,意識模糊。

小毛球嗅了嗅顧逆的襯衫。

但是遠遠不夠。

不能總去偷別人衣裳。

不能跟欲望妥協。

它小毛球就是難受死,從旅館二樓跳下去,也不會再幹那種卑劣事!

“拿哪件好?”白赴星站在衣櫃前,有些選擇困難。

他一進門就瞬間好了很多。

果然有奇效。

床的氣息太吸引他了。

白赴星沒忍住,撲到床邊邊上,小小地打了個滾。

神清氣爽,五髒六腑都在叫嚷着舒服。

白赴星舒服地快要哭出來。和這比起來,抱着衣服簡直就是隔靴搔癢。

耳朵尾巴不知不覺全都冒了出來,白赴星舒服得恨不得将床榻搬回去。

算了,拿別人衣服就已經很不像話了。

白赴星戀戀不舍地起身,從衣櫃裏拿了件襯衫離開。

顧逆一回來,便敏銳地察覺到有人來過。

他環視房間,一切如常,整潔幹淨,沒有任何痕跡。顧逆看到床沿,眸光一斂。

床邊上有一根極其細小的白毛。

顧逆撿了起來。

兩天後,小慣犯又過來了。根據前兩次的經驗,家裏一定沒人。顧逆應該是常年不在家。

白赴星放松了警惕。

此時正是傍晚,房間有些暗。

白赴星熟門熟路地打開衣櫃,正要随手拿一件衣服,突然手腕一緊。

背後是熟悉的氣息,白赴星下意識動了動。

顧逆以為他要跑,手指一緊,力度更重了一些。

……白赴星沒想跑,他只是險些撲過去。

顧逆的指腹接觸到他的手腕。

白赴星現在腦子完全是空的,沒心思想任何東西。光是這樣拉着就很舒服了。

多日來的煎熬緩解了不少。白赴星沒有追求地希望他別松開。

他哪知道和人睡一覺會這樣?

早知道這麽倒黴,他當時被發-情-期折磨死,也不會碰別人一下。

氣息有些熟悉,像是那晚的少年。顧逆按緊他手腕,另一只手去開燈。

眼前猛地一亮,白赴星暗道不好。

顧逆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指尖一空,那人不知何時掙脫,消失不見了。

那麽大的人,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突然消失不見。

房間裏亮堂一片,顧逆微微蹙眉,環顧房間,目光頓住。

窗簾後頭鼓鼓的。

窗戶緊閉,四處無風,顧逆走過去。

快快快,憑空消失,妖怪旅館。

白赴星緊張不已,閉上眼,努力集中精神,睜開眼,怎麽還在!

那人的氣息越來越近。

白赴星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妖怪旅館。

再次睜眼,仍在原地,而耳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簾子裏有什麽東西在動,顧逆逼近。

白赴星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

鬼知道他的妖力為何在這種關鍵時刻突然失靈了!

指尖覆在簾子上。

白赴星瞪大眼睛,心跳快要停滞。

亮光通過窗簾的縫隙撞入眼底。

完了,白赴星認命地閉上眼睛。

顧逆面無表情地拉開窗簾,怔了怔。

角落裏,一只毛茸茸的小團子裹着自己衣裳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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