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說:“別怕

火折子“噼啪”顫了一下。

秀秀也沉默了。

她那是不想問嗎?她那是不敢問!小老弟你啥脾性自己不知道呢?

“發生了什麽事不重要。”過了一會兒,秀秀擡眸對上了他黑漉漉的雙眼,輕聲道,“最重要的是你沒事。”

說完秀秀默默在心裏給自己點了個贊,她就不信這都能扣好感,沒有人能抵擋土味情話,如果有,那就再講!

屏息聽了一會兒,系統果然沒播報。

謝奚奴似有些怔愣,随即別過頭,虛攥住拳抵在唇下咳嗽了幾聲。

可能咳得有些厲害,他的耳尖微微泛紅,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你上次說……”他頓了頓,聲音有些嘶啞,又低低咳嗽了一聲,繼續道,“要離開這裏,是認真的嗎?”

按照小說裏的時間線還需要兩年,謝奚奴才能離開這裏,但按照現在這個情形,他們兩人一旦被抓住,那就是雙雙沉入湖底的下場。

秀秀點了點頭,道:“我是認真的。”

想了想,她又道:“但你現在身體熬得住嗎?”

外面瓢潑大雨,能見度幾乎為零,他又發着燒,恐怕兩人還沒走出村子就得被抓。

謝奚奴顯然也明白這點,沉思了片刻,忽然記起了什麽,他笑了一下:“等雨停吧。”

這場雨下了整整兩日才見停。

屋子裏所有值錢的物品和糧食幾乎都被搬空,好在謝家背靠竹林後山,再沿着小路走上一刻,便是果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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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夜,君秀秀便偷偷潛入竹林果園拔筍摘果,倒也能充饑。

那些村民先後又來了兩三次,好在躲得及時,一直也沒發現什麽。到後面,屋裏連鍋碗瓢盆都被順得差不多了,這才沒人往這裏瞅。

這日夜半,秀秀從果地裏偷了一布袋的青棗,決定帶着謝奚奴跑路。

經過連日的觀察,每到三更,村口就會輪班換崗,幾個村民往往會先到不遠處的大樹下吃宵夜,打會兒馬吊,那個時間比較容易松懈,沿着樹叢往外走不容易被發現。

現下剛過子時,秀秀背着一大袋青棗回到謝家。

“阿奴,你準備一下,我們等會兒就出發。”她沖着黑漆漆的後房輕聲道。

“阿奴?”

許久,沒有聽到回應。

秀秀心中一跳,趕緊掏出火折子,扶着牆根,一路摸索過去。

只見狼藉的空房內一片死寂,哪裏有半點身影。

她又連忙打開衣櫃,仍是不見身影。

秀秀腦子“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不會被抓了吧?

她正吓得驚魂,忽然聽到幾聲急促的呼救:“走水了!!!”

漆黑的房間瞬間被照紅了半邊。

窗外不知何時竟然竄起一片火海,牢牢地包圍住整片村莊。

秀秀探出窗,看到幾個村民挑着水急匆匆地往火點跑去。

火舌穿過枝葉,騰起灰燼,順着風掃過她的臉頰。

【恭喜觸發劇情碎片,請問是否查看完整劇情?】系統的聲音劃破呼嘯的夜風落在耳邊。

其實秀秀已經猜到了大半,無論有沒有接下來的兩年,謝奚奴這個人是絕對不會就這麽簡單的離開,這片大火,無論如何,都會席卷。

只是她不懂,這幾日除了她出去覓食的那點時間,他們幾乎都在一起,他到底哪來的煤油去引火。

系統已經開始播報畫面:

同樣的夜,同樣的火海,在淩風下肆意吞噬着整個長青村。

刺耳撓心的尖叫快要沖破畫面。有些村民在睡夢中被活活悶死,有些則一身帶火,在地面翻滾求饒,活活化作焦屍。

謝奚奴坐在水神寺的二樓,聽着煉獄般的嘶吼,似笑非笑。

與現在不同的是,現在的謝奚奴才九歲,而畫面中的謝奚奴已然十一歲。

火舌一路游着臺階,竄上了二樓。

他不逃也不躲,只盯着被摔碎頭顱的水神,喃喃道:“結束了。”

下一秒,畫面便轉成一片廢墟。

秀秀覺得眼睛有些疼,用力擦了擦,便從衣櫃裏掏出一件披風,浸滿了水,急匆匆地往水神寺跑去。

他一定還在那裏!

不同的是,按照原定劇情,水神祭後,不需要特別派人守崗,整個村落就是在睡夢中化為火海。

但現在,大老遠,守崗的村民便看到了滿村的火光,邊大聲呼叫:“走水了!”

邊引水救火。

很快,睡夢中的人都被驚醒,拎着水桶就開始撲火。

這會兒火勢剛起,雖洶湧,但還未蔓延,村莊主路圍滿了人,前腳踩後腳,急得不可開交。

“好端端的怎麽會起火!!!”

“快來人救救我家素梅啊!”

“是水神的懲罰!”

“……”

人群中罵聲,哭聲,尖叫聲不絕于耳。

前路被堵成一堵人牆,事态緊急,秀秀不敢繞遠路,她想也沒想,撥開人群,就往前擠。

衆人忙着救火,誰也沒空關注她,她就這麽散落着頭發,擠出了人群。

平時這些愚昧的村民好似一個個對水神尊敬得不得了,鬧了火災卻沒有一個人有閑暇管這片荒地。

一片火海中,支撐水神寺的粗壯紅木已經被燒黑,火舌順着木頭,一路往上延伸。

秀秀将披風裹在身上,猛吸一口氣,一頭紮了進去。

屋裏的火正沖着窗口大門狠狠地發洩着,秀秀雖然披着濕披風,仍舊被濃煙燒黑了不少露出的肌膚。

屋內煙霧嗆喉,秀秀捂住口鼻,埋着身子,邊咳邊往樓上沖。

階梯口匍匐着火舌,洶湧肆虐。

秀秀頓了頓,下意識地擡頭看了一眼。

只見房梁上的木板受不住烤炙,“呼”的一聲,筆直垂落,朝她狠狠砸來!

謝奚奴靜靜地看着臺上端坐的水神。

它滿目慈悲,憐憫地垂着眼,似乎在回望着他。

謝奚奴勾了勾唇。

慈悲?憐憫?

湖底除了泥沙,只有死寂的沉默。這世上從來沒有什麽水神,更不會有哪個神會靠着吸食血肉保一方平安。

一切不過是愚民們給這方水土找的理由。

他微微揚頭,一腳踢在供奉臺上,悲天憫人的水神晃了晃,就這麽碎了滿地。

謝奚奴踏在碎片上,碾過腳尖,碎片化為齑粉,揚滅在地板灰燼中。

結束了。重來一次,還是這樣的結局。

他從來沒有錯。

手上還在滴着血,落在地板上,卷起了邊漬。

他不能使用靈力,即便成功使用,他的這具身體也暫時無法承受住劇烈的反噬。好在寫符威力雖低,形不成什麽驚濤駭浪的結果,但以五行而寫就的長符本就攥取于天地萬物之間,倒也符合預期。

比如拔竹筍那日,他在小虎臉上畫的水符。

比如今日,他所畫的火符。

這些雖然也會有反噬,但較輕微,可以被慢慢消化。

火光下,他的頭有些昏昏沉沉,扶着牆根緩緩坐到了地上。

他忽然想起前世的自己,那時候他不會寫符,更談何靈力,他從未想着能活着離開這裏。他積了兩年的煤油,埋在後山一隅,等的便是這一刻。

其實他已經記不清那時候的感受,只記得那場通天的火海,照亮了半山的天。

煙火濃稠起來,順着牆角撲在地上。

他蘸着血在灼熱的地板上緩慢地畫着符,只差一個煞點,一道水符便可完成。

耳邊的火光爬在木制的樁牆上,發出噼啪的響聲,忽然有腳步聲踩過灰燼,踏上了臺階。

謝奚奴正要畫下最後一點,聞聲錯愕地擡頭。

臺階轉角口,一道赤紅的身影沖破火光,一腳踩滅剛剛擡頭的火苗,帶着濕漉漉的勁風向他跑來。

她的披風還滴着水,綿延地打在火上,下一秒,就從她身上脫落,轉而附在他的身上。

披風上寬大的兜帽落在頭上,遮住了半邊的視線,只有水珠還不停地落着,打在他滾燙的手背。

“你……”他錯愕地擡頭。

火光下,她的臉如赤焰般紅,卻抿着嘴冷冷地盯着他。

這樣的表情,曾經的周秀秀不曾有過,重生後見到的她更不曾表露過。

但她确實就這麽冷冷地盯着他,将他一把拉扯起來。

“就算死不了……”她忽然開口,聲音微微地顫抖,“就算死不了,也不能這麽糟蹋自己的命啊。”

“我……”他有一瞬間的語塞,地上的水符被披風打濕了一半,變得模模糊糊。

他想說他沒有,但其實,是有的。

上輩子的他是有機會逃出火海的,但他沒有,反正他又死不了。

不只是那些村民,他自己曾經也荒唐地想過。

反正他又死不了,即便被烈火焚燒,化為灰燼,又能怎麽樣。

他曾将生命作為籌碼。

面前的女人并不想聽他的解釋,一把将他抱了起來。他已經不似之前那般瘦弱,又裹着沾滿水的披風,她有些吃力地悶哼一聲,腳步卻沒有停留。

謝奚奴靠在她的頸肩,視線錯過光影,落在地上的碎片上,水神掉漆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他們的方向,一如既往的,悲憫。

臺階與樓道已經爬滿了火,每一腳都吱呀作響,仿佛下一秒就會連人帶板縱身火海。

沒辦法,秀秀幹脆撿起香爐砸破了窗。

謝奚奴微微側過臉,正對上她壓抑着恐懼,朝他笑了笑。

她說:“別怕。”

下一瞬,風聲灌耳,他被死死地護在懷中,破過窗,往外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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