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張形如枯槁的臉正懸在她……

眼看女孩就要撲身上來,秀秀眼前一黑,竟是被人捂住了眼睛。

耳邊是謝奚奴有些虛弱的聲音:“幻覺。”

幻覺?

黑暗已經撤去,謝奚奴收回手淡淡地看着地面。

順着他的視線,幹裂的地面上,女孩的皮肉在陽光下瞬間化為枯骨。

這是……

【這是餓死鬼。】系統道。

秀秀也有些印象,湘州旱災後,遍地可見黃土白骨,都是餓死在逃難路上的流民,因為死前饑腸辘辘,有些流民會餓到将自己的腸子掏出來吞食,這種極端死法沒有受到超度,很容易形成惡靈,游離于葬身之地,重複又呆板地做着下意識的行為。

那個小女孩是餓死的,她記得餓肚子的感覺,她下意識的行為就是吃,看到什麽吃的都要搶過來。

但這種惡靈又因為死前能量過于薄弱,即便成了鬼也沒什麽實體,一般人類是看不到的,只有小孩或者體質同樣虛弱的人才能看到。

秀秀坐在地上,狠狠捏了捏還在發抖的腿,擡頭問道:“她怎麽消失了?”

謝奚奴踢開白骨,将畫在手心的火符掩在衣袖中,昏昏沉沉地坐下:“可能因為在陽光下呆得太久了吧”

鬼魂一般是無法抵禦過強的陽氣的。

秀秀點了點頭,不疑有他。

休息了一會兒,二人便起身繼續趕路。

就這樣一直走到了第二天才終于看到了湘州的界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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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應該到了巳時,也就是早上九點十點左右,但自從他們踏入這塊地界開始天便一直黑沉沉的,烏雲仿佛壓在頭頂,一副山雨欲來的模樣。

但其實并沒有半點風雨。

空氣悶熱無比,仿佛行走在一個大蒸籠裏面,直叫人喘不過氣來。

秀秀感覺背上滲出不少汗,與傷口一起籠罩在衣服裏,又癢又粘又疼,還不敢伸手抓。

她挺着背,忍着不适,一直往前走。

湘州不似官道那般蕭條,路上随處可見到人,每個人都是瘦若皮包骨,瞪着黑漆漆的眼睛,滑溜溜地掃着每個路過的人。

期間秀秀渴得不行,想掏青棗吃,手還未伸入懷中,那些人便弓起了身子,死死地盯着她,好似時刻準備捕獵的野獸,看得秀秀頭皮發麻。

她連忙拉着謝奚奴繼續走,直到找到一間破廟才終于松了口氣。

破廟裏除了他們還有三三兩兩的幾個人,各自縮在牆角,見到他們,連頭也沒擡,一片死氣沉沉,只有一個佝偻的男人擡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猩紅貪婪刺骨,秀秀被盯得不舒服,惡狠狠地瞪了回去。

然後牽着謝奚奴往裏又走了走,結果差點一腳踩在別人身上。

只見地上橫躺着一個人,一動不動,秀秀吓得差點叫出聲。

旁邊有個精神狀态勉強還可以大叔安慰道:“別擔心,他沒死。”

秀秀這才發現那人胸口還在起伏,确實是個活人。

他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該是生了病,整個人汗淋淋地躺在地上,肚子脹得像孕婦一般。

大叔解釋道:“觀音土吃多了。”

秀秀點了點頭,有些難受。

古時候鬧災荒,吃觀音土裹腹被活活脹死的故事她也聽過許多,但她無能為力。

她又往裏走了走,找到神像後背的位子,确認神像牢牢地擋住外面的視線後,秀秀這才從懷中掏出布袋,抓了幾顆青棗遞給謝奚奴。

布袋已經幹扁見底,從湘州到雲州還要十來天的時間,全靠着這僅剩的四顆青棗。

秀秀拿了一顆,不舍得直接吃完,她小心地咬了一口,嘗到了點甜味,就把剩下的部分小心地放入袖兜中,留着明天再吃。

注意到謝奚奴的視線,她回頭笑了一下:“什麽東西吃多了都膩。”

謝奚奴看着她:“是不是沒有了?”

秀秀搖頭,拍了拍衣襟:“放心,還有,雖然接下來可能會餓一下肚子,但是撐到雲州應該還是可以的。”

就三顆,一個人吃一頓都夠嗆,接下來還要熬這麽多天,其實她也很迷茫,她雖然不是出生于什麽富貴人家,但是也從來不愁吃穿,以前每頓飯她能吃三大碗,現在卻要對着幾顆青棗發愁,落差太大,簡直是精神物質雙重打擊。

晚上做夢的時候她夢到大反派餓得不行,趁她在睡夢中,将她活活切片,食其肉,喝其

血,吓得她啞聲驚叫着從夢中驚醒。

她這一醒,差點吓得心髒驟停!

只見一張形如枯槁的臉正懸在她的正上方,幾乎快貼在了她的臉上!

“你要幹什麽?!”秀秀吓得頭皮發麻,一把将他推開。

其實她沒用多少力,也沒有多少力,但那人卻像紙糊的一樣,被這麽一推直接摔了一個跟頭,過了很久,才爬了起來。

他似乎只是夢游一般,爬起身拍了拍衣服,便一瘸一拐地走了。

這麽一吓,秀秀便不敢再睡了,她往裏縮了縮,湊到謝奚奴身邊。

即便已經入夜,這四周的溫度卻絲毫不減,仍是熱得人心煩意亂。

謝奚奴蜷縮着睡在地上,額上滲滿了細汗,渾身的燙意即便隔了點距離秀秀都能感受到。

秀秀只好掀着衣袖,輕輕給他扇風。

悶熱的夜裏,唯一的涼爽讓謝奚奴松了松眉頭。

不知過了多久,寂靜的夜裏,忽然傳來咀嚼的聲音。

一下又一下,似乎是咬雞骨頭的聲音。一開始秀秀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那聲音實在離她太近,讓她想忽視也無法。

聽得久了,她的肚子嘀咕地更響耳了。

沒忍住,秀秀順着聲源爬到神像後,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去。

只見斜對角,一個佝偻的身影正匍匐在地上,不知在吃些什麽,一直發出咯吱的聲響。

不知是不是聽到秀秀的動靜,那佝偻的身影忽然一頓,猝不及防地往後看來,滑溜溜地眼睛直直地着神像方向。

這下秀秀看清楚了!

那人的嘴邊沾了一圈濃稠的血液,嘴巴張合間,血從嘴角滑落,滴在他的衣襟前,手上。

而他的嘴裏赫然叼着幾根手指!!!

手指是那個吃觀音土的小少年的!

他還躺在地上,不知道是活着還是死了,他的雙手看起來像握緊了拳頭,但是其實已經被人含在嘴裏咀嚼後下肚!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秀秀的視線,忽然爬起身。

他嘴裏還嚼着骨頭,一步步靠近神像。

這場景比驚悚片還恐怖,秀秀看得牙齒發酸,眼看着那人離自己越來越近,秀秀只覺得渾身發軟,不得動彈。

就在那人就要走到面前時,後頸處的衣領突然一緊,下一秒秀秀感覺身子向後仰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疼痛還憋在喉間,她已經被半扯半滾地推進了神像臺下的縫隙中。

謝奚奴跪坐在他身邊,居高臨下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從神像臺摔下來的動靜不小,“砰”的瞬間,廟裏的人幾乎都被驚醒了。

秀秀縮在臺下,聽到了幾聲驚呼,想來是那些人看到了血淋淋的場景被驚呆了,之後便是良久的沉默。

夜裏一片阒靜,靜到近乎詭異的地步。

秀秀眨了眨眼,與謝奚奴對視了一下,他松開捂住她嘴巴的手,半伏在她身邊,兩人一起小心翼翼地掀開臺布的一角。

只見臺布縫隙外,廟裏幾個人不知何時挪到了那少年的身邊,每個人的臉上都浮着詭異的笑容。

接下來發生的事,成為君秀秀無法磨滅的噩夢。

不知是誰起的頭,接下來,所有人都跪坐下來,開始瓜分面前的一切。

秀秀感覺喉間發酸,拼命幹嘔,但餓了太久,她什麽也吐不出。

這一晚秀秀被夢魇糾纏,出了滿身的冷汗。

這裏雖然見不到太陽,但是晝夜還是有區別的。第二天一早,秀秀透過臺布,感受到了晝日的光線。

她輕輕晃了晃謝奚奴,沒有反應。他全身滾燙,不知是高燒還是被這外界的溫度燙的。

這地方是不能久留了,秀秀将他從臺子下拖出來,扶着桌案将他背起後便要離開。

那些人也已經醒了,昨晚飽餐一頓,那些人似乎有精神了許多,見他們出來,表情說不出的詭異。

秀秀覺得頭暈力乏,但不敢認怯,她颠了颠背上的人,每一步都走得很穩,快到門邊時,她還能感受到那些人粘膩的視線,秀秀頓了頓,走快了幾步。

要快點離開湘州。

這是秀秀現在唯一的目标。

她一路走得很快,走到後面腳底已經飄得踩不到實處,眼前白光一片,她還是不敢停。

她一路從北界走到南界也沒有看到一條河流,只有無邊幹涸的土地。

南界空了不少茅草屋,走得走,死得死,屋裏大多只有一些家具,其他什麽也沒有。

秀秀就謝奚奴放在床上後,終于支撐不住,靠着床腳,暈睡過去。

再次醒來,她覺得嘴裏有甘甜的味道。

她睜開眼睛,看到謝奚奴不知何時醒來,跪坐在她身邊,手裏還拿着兩顆青棗。

秀秀張了張嘴,這才發現嘴裏被塞了一顆青棗,她下意識地咬了一口,甘甜從口腔化開,游走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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