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在這裏有了喜歡的人?……

天地玄黃,

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

辰宿列張。

寒來暑往,

秋收冬藏。【注】

……

秀秀今日抄的便是書院的蒙學讀本“千字文”。

她在宣紙上一筆一劃地勾勒着,想盡量寫得端正,供謝奚奴做範本。

屋內靜谧,只有燈火的噼啪聲,以及狼毫劃過宣紙的聲音。

謝奚奴接過筆,蘸了點墨,筆尖停留在紙上,暈開一個墨點。

他确實很久沒有寫字了。

上一輩子,他原本想拜入長留山,卻因為識字不多,而錯失了名額,後來他便自學苦練,但終歸沒有正規的學習過,雖筆力遒勁,但畢竟不符合任何一種流派,反而自成章法,總被人認為筆鋒淩厲狂躁,字如其人,過于邪氣。

見他握着筆不動,秀秀以為他不知該如何落筆,笑了一下,便起身,錯過他的身子,握住了筆杆。

燈火被她帶得晃了晃,昏黃的牆上,兩人的身子微微交錯。

秀秀就着他的筆蘸了點墨,她不好意思直接扶住他的手,便握在了筆杆上方,只是這樣就不大好寫,劃了兩筆後,才歪歪扭扭地寫下一個“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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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橫要比第一橫長上一點,最後再寫上撇捺。”

又蘸了點墨,重寫了一個,這次就端正許多。

秀秀的頭垂得有些低,謝奚奴擡頭便可撞到她的下巴,只得扶着桌案,微微俯身。但她的碎發依舊垂落在頸後,有些發癢。

“會了嗎?”她問。

宣紙上已經寫了好幾個“天地玄黃”,都是她就着他的筆寫的。

除了前幾個,因為不習慣握筆距離與姿勢,字跡略顯粗糙外,後面幾列落筆如行雲流水,隽秀大氣。

孤女周秀秀,從小生活在偏村一隅,即便可能念過幾天書,又怎麽可能寫的出這麽一手好字呢。

這個人是一點都不懂遮掩。

謝奚奴彎了彎唇,也不戳穿她,指尖一挑,順着她的字跡,緩緩寫出一個“天”,因着筆畫簡陋,寫得還有幾分相似。

秀秀鼓勵道:“下面幾個也寫着試試。”

“好。”

狼毫繼續在紙上游走。

他的頭埋得低,秀秀看不清,便跟着俯下身。

離得有些近,謝奚奴隐隐可以聞到她身上的皂角香,在滿屋子的驅蟲香中,給這靜谧的夜色點綴了一抹清新。

謝奚奴有些恍惚地落筆。

“寫錯啦。”秀秀提醒道。

筆尖一頓,謝奚奴低頭看去,卻見“秋收冬藏”的“藏”赫然多了一道撇,筆尖還停留在字上,他忙收筆,卻仍舊留下一道墨痕。

“已經很厲害了。”見他的表情有些出神,秀秀安慰道,“這個字這麽難,寫錯也很正常的。”

聽到她的聲音,謝奚奴似乎剛剛回過神,她已經站在他的身側,發帶蕩在他的耳邊。

筆忽然落在紙上。

謝奚奴別過臉攥拳咳嗽起來。

“又着涼了嗎?”

大反派這什麽體質,林妹妹嗎?

“是不是又發燒了?”秀秀伸手往他的額頭探去。

還未觸碰到,謝奚奴突然側過身,又低低咳嗽起來,剛好躲過了她的手。

“沒事。”他的嗓子還有些沙啞,“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秀秀錯愕地看着他跑路的身影,後知後覺地想:大反派也怕學習,阿不,怕補課啊?

第二日一大早,秀秀便将抄本送到了學堂。

秀秀剛從學堂出來便遇到了送孩子上學堂的阿施姐。

阿施姐便是之前在葦塘邊發現他們,将他們救回去的人。

“阿施姐。”秀秀見到她,大老遠地邊打招呼邊跑了過去。

阿施正在叮囑兒子要好好念書,待秀秀跑近了她才發現,忙招呼兒子打招呼:“念青,快叫秀秀姐。”

“秀秀姐。”念青才四五歲,講起話來奶聲奶氣的,特別可愛。

秀秀從腰兜裏掏出一顆花生糖遞給他:“小念青要聽娘親話哦。”

“嗯!謝謝秀秀姐。”畢竟是小孩子,看到糖便捧着笑了,沒有了剛剛怯生生的樣子。

阿施将他送進了學堂後,站在門口與秀秀寒暄。

阿施其實年紀很輕,才23歲,比秀秀的真實年齡還要小兩歲,喊她姐的時候秀秀覺得自己有裝嫩嫌疑,有些不好意思。

阿施年紀雖輕,但在她臨産期間,丈夫上山尋礦出了意外,這麽多年來她都是靠自己一人養活家人,明明該是青春活力的年紀,她卻如此辛勞,年紀輕輕的,眼尾便浮起了幾絲紋路,她又不喜打扮,每日穿着灰麻布裙,遠遠看起就真的跟上了年紀似的。

寒暄了沒幾句,阿施擡頭望了望天色,有些焦急道:“不好意思呀,秀秀,我現在急着要去溫大夫那,我們下次再聊吧。”

秀秀這才發現阿施背着一籮筐的植物,她不大認識,大抵是什麽藥材之類的。

秀秀問道:“需要幫忙嗎?”

阿施已經走出了幾步,聞言驚喜地轉過身:“可以嗎?”

“我要把藥材送到溫大夫那,但是今天又得去采摘桑椹,偏偏還是兩個方向,一頭一尾的,我實在來不及。”

秀秀立馬道:“那我幫忙送藥材吧,反正也是順路。”

“謝謝,真的,謝謝你秀秀!”

阿施也真是不容易,聽韋阿公說,她一個人打了一堆工,基本上村裏什麽活她都能幹,也都得幹。

秀秀背着藥材,到溫大夫家的時候日頭已經有些烈了。

溫大夫的家與藥鋪連在一起,平日裏就他一個人管理。

“溫大夫?”秀秀喊了一聲無人應答。

藥鋪的木門虛掩着,靠近了隐隐能聽到屋裏的聲音。

“我來尋你你不開心嗎?”

是個少女的聲音。

秀秀一愣,過一會兒便聽到溫大夫的聲音帶着一絲無奈:“你不該來,師妹。”

“我不來尋你你便一輩子都不會回長留山了對不對?”

“對。”

“這個破村子究竟有哪裏好,只得你在這裏荒廢時日?”

“你知道我離開長留,不是這個原因。”溫越嘆氣道,“回去吧。”

“你為什麽一定要趕走我?你真就這麽讨厭我?還是……”那少女頓了頓,“你在這裏有了喜歡的人?”

蹲牆角的秀某人:哦豁,吃到新鮮出土的瓜了。

屋裏一片沉默,兩人久久不語。

耳邊是春日蟲鳴。

秀秀屏息聽了半天,也沒聽到新瓜,想起身把藥材框先卸下,不想蹲的太久,小腿麻了。

起身的瞬間,她就感覺雙腿一顫,再想去扒住門框已經來不及了。

木門被“哐”地撞開,藥材摔了一地,秀秀就這麽直直地面朝下地摔進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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