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至少,她看到他不害怕了呀……
屋裏彌漫着一股濃郁的藥香。
謝奚奴的床邊還坐着一位青年男子,穿着一身藍邊白衣,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應當就是村長所說的溫大夫了。
床頭開了半扇窗,夜風将他的發絲吹得有些淩亂,遮住了眉眼神情。
溫越正在把脈。
這孩子的脈象過于奇怪,時而靜止不動,時而跳脫如兔,靜時,渾身寒氣逼人,動時,炙熱灼人。
這樣的脈象,他應當在哪裏見過的。
可是在哪裏呢?他皺眉回想,似乎捕捉到了什麽,又轉瞬而逝。
記憶過于久遠,他想了許久也沒給回憶起來,待回過神來時,光線一暗,身邊赫然站着一位女子,仔細瞧去,可不就是白日救回的那姑娘嗎。
她怎的穿成這樣便出來了?
溫越剛過弱冠之年,還未與人定過親,平日見到的大多數都是病人,面對病人時,哪怕是年輕貌美的女子,他也從未有過半分旖念。
白日替君秀秀療傷時,見到她滿背的傷已經化膿,與衣衫粘在一起,撕開時,傷口又重新裂開,流了滿背的血,那時他也只有一顆醫者仁心,沒有任何雜念。
但現在這位姑娘已經不是他的患者,這麽猝不及防地出現在面前,衣衫薄透,甚至能看到內襯裏紅色的肚兜,他臉上一熱,忙起身退讓三分,連擡眼都不敢。
君秀秀沒想法他這麽大反應,一時有些愣住。
“姑娘,請自……”他想說請自重,又覺得這話太嚴重了,人家估計都不知道自己還在這,只不過是來看看弟弟。
這話不禮貌,想了一會兒,他作揖道:“姑娘傷得有些嚴重,不宜見寒。”
秀秀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穿得太少吓到別人了,她低頭看了一眼,确實單薄了點,但也稱不上暴露,這還沒夏天時穿的雪紡衣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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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時代背景都不同,也不可一概而論,秀秀沒多想,學着他回了個揖。
溫越耳根還在泛紅,垂着頭道:“在下溫越,是萬塘的大夫。”
秀秀發不出聲音,見到旁邊的桌案上有筆墨,便把名字寫上去了。
溫越看了一眼,道:“君姑娘,令弟暫時沒有大礙了,屋裏的藥你二人都可以喝,其他的藥材我放在櫃上,七天來換一次處方即可。”
秀秀點了點頭。
溫越繼續道:“天色已晚,我便先回去了,如果有什麽急事,可以去百步遠的楊柳樹下找我,我家在那。”
說罷,也不待秀秀回禮,背起藥箱便走了。
秀秀愣了一下,這萬塘人都是天使嗎?
長青村那群刁民不提也罷,這一路過來,因為旱災讓人性的陰暗面發揮得淋漓盡致。
她都要懷疑原書作者是不是有什麽報社心理了,冷不丁遇上好人,她還有些不适應。
“嫂子。”
思緒被打斷,秀秀忙扶着屏風看去。
謝奚奴不知什麽時候醒的,扶着床案靜靜看着她。
空氣靜默,只有夜風拂過的聲音。
許久許久,謝奚奴蒼白的臉上攢出一抹笑容。
他們都活下來了。
短短一遭,像是過了數年一般,此刻見到他笑,秀秀也不由松下了肩膀,彎了彎唇。
她盛了一碗藥遞給謝奚奴,自己也盛了一碗,端着瓷碗坐在床邊,小口地喝起來。
得救的感覺真好,連苦澀的藥湯喝起來似乎都有些甘甜。
想到連水都喝不上的日子,秀秀喝得格外珍惜,熱騰騰的霧氣撲在臉上,睫毛上沾染了氤氲,她眨了眨眼,連藥渣都喝了個幹淨。
“謝謝。”
秀秀一愣,從瓷碗中擡起半邊臉。
謝奚奴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別過頭,又重複了一聲:“謝謝你。”
腦海裏是系統不解風情的機械聲:【系統提示,目前反派好感度仍舊處于黃牌警告,沒有任何漲幅。】
【宿主,這樣都沒漲,反派确實鐵石心腸,看來這種苦肉拯救戲碼對反派沒有用啊。】系統抱不平道。
謝奚奴已經放下了藥碗,躺下轉身,背對着她。
秀秀有些出神地盯了一會兒,将視線挪回了藥碗。
誰說沒有用的,至少,她看到他不害怕了呀,他也沒有再扣好感了呀,這也算是進展吧。
秀秀忍不住彎眼笑了。
系統:【宿主……你真豁達。】
來到萬塘已經快半月了。
秀秀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謝奚奴更不用說,反派的恢複能力總是驚人的,秀已然也見怪不怪。
這半個月內,秀秀初步了解了萬塘的情況,這裏以前是片蘆葦蕩,附近沒什麽居住的人家,後來各國戰亂,又妖魔橫行,便陸陸續續有受災的游民和散修遷居于此。
那日的溫大夫便是散修的後代,年少時曾師承長留山,下山後選擇回萬塘修行醫文。
秀秀養傷的這段日子,免不了麻煩村民。
她和謝奚奴就是淨身出逃,什麽也沒有,到萬塘後的衣食住行,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收過費用。
即便這裏的人多麽熱情善良,秀秀仍舊過意不去。
秀秀也因此與村長談過幾次,最後老村長拿她沒辦法,便捋着胡子,問出靈魂一擊:“秀妹子,你會什麽呢?”
你會什麽呢……
秀秀竟無語凝噎,她在這裏就是個廢柴,什麽也不會啊。
最後思考了兩天,她才戰戰兢兢地表達:“韋阿公,我會寫字,我字寫得還挺好看的。”
她沒說謊,雖然沒有系統性地學習過書法,但她還是跟着老君學了一手漂亮的毛筆字。
村長聽她這麽說,眼睛一亮:“竟還是個文化人,那要不,你就給學堂抄書,集市有活的話,孫先生也會告訴你,雖然賺不了多少錢,但是溫飽是無憂的。”
這麽好的差事,秀秀沒有猶豫,立刻接了下來。于是,他們在這裏常住的事情也就這麽定了。
這夜,天氣有些轉熱,屋外的韋塘邊已經捂出了些許蚊子,秀秀被盯咬得難受,便把紗窗給關上,點了支驅蟲香,伏在桌案上抄書。
這是個機械又容易乏累的活,沒一會兒,秀秀眼皮就重得犯困,用冷水拍臉也無濟于事。
犯困中,她看向坐在一邊的謝奚奴,忽然想到大反派今年九歲了,卻連半天學都沒上過,可能至今還是大字不識。
這太影響反派的逼格了。
試想一下,在與正道交鋒過程中,主角寫下一堆和戰書,但反派因為看不懂給撕了,從而導致本可以避免的慘劇發生,這也太悲劇了。
思及此,秀秀放下筆,問道:“阿奴,要不要學千字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