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會見秦楚陌
都說聖意難違，我作為一個小小官家女子，是絕不能自己悔了這門皇家親賜的婚事的。但我卻無論如何不願嫁進宮去。
迄今為止府上似乎也沒人看出了我的心思，琉玉三不五常地往我這兒跑，眼裏嘴裏滿滿都是将嫁給意中人做新嫁娘的歡喜。且還一直說着，沒想到能與我一同嫁過去，實在也不能更好了。
每當琉玉說着這些話，我也只得但笑不語。曹旬當是府裏唯一知道我對此事态度的人，卻也從不提及有何應對之策，似是毫不關心。
我心下雖惱，卻也知如今當務之急是想法子斷了這門親事。思索再三，我喚小葉将一支鑲金蓮花簪悄悄拿出府去當了，再去找一個消息探子。
這日，消息探子來找了小葉。 小葉為我取來了許久未穿的男裝。
曹旬來府中已一年有餘，一年間，荊府的日子也還是如往常許多年那樣過，而我在荊府的日子，卻似乎變得有許多不同。從曹旬剛來時我與他的生疏，到後來亦師亦友，再至後來我因半邊臉都沒了質問他，似乎是從那時起，我與他之間總有若有似無的疏離。
喚回思緒，我理了理衣襟，從小葉手中取過紗帽出了府，馬車已在府前備好，載着我直奔臨懷城最大的酒樓——望仙樓。
望仙樓乃高祖時期便修建的酒樓，坐落于靖南江盼。無雨的夜裏坐在臨近江邊的樓閣中，遠遠可見水天相接之處細煙缭繞，猶如仙子下凡時所戴的綢緞，故名為望仙樓。
小厮将我領至三樓一道廂房門外，微微福身，道：“小的只能将公子引到此處了。”
我點點頭，從廣袖中取出一錠銀子放到他手中：“有勞。”
小厮福着身退下，我緩慢踱步到廂房門前，兩位便裝立于門前的漢子攔住了我，道：“黃二爺正在裏面喝茶，閑雜人等不得叨擾。”
我心下合計便明白了這黃二爺的由來，對那兩人道：“在下荊三，前年中秋曾得黃二爺相助，後便離了臨懷城，今日知他在此，特地來道謝。”說完取出琉珏贈與我的面巾遞給其中一人，“二爺看到這方面巾，自會明白。”
那人接過我的面巾，便退了下去。不過片刻便回來，道：“二爺有請。”
走進廂房，一股龍涎香的味道便傳進了口鼻。這間屋子與其他屋子的布置都不一樣，并不是如何的富麗堂皇，屋內種着蘭草，梁下又挂着不知出自哪位大家之手的字畫，雅致而另有韻味。
那人衣着淡黃色長袍正坐于窗邊飲茶，背後便是一方大開的窗子，望出去是靖南江的大好風光。
他今日未将頭發全部绾起，只用一條發帶綁了半髻，配着身後的江景，宛如一位俊雅谪仙人。
Advertisement
廳內除了他面前，左右各擺着一席矮桌和墊子，想是方便待客時用。
我緩緩走到廳中，跪下對着廳前之人行了個禮，雖今日身着男裝，卻還是行的個女子的福身禮。
“參見二皇子。”
“荊三小姐不必多禮。”
秦楚陌語調溫潤說道。
我取下紗帽放置在身側，見他正低頭吹着尚在冒着熱氣的茶水。
“我在此處向來不大喜歡有人伺候，就沒人來給荊三小姐參茶了，三小姐自便吧。”
他說着微微擡手，示意我在兩側入座。
我走到他右邊位子，将紗帽放置在身側，卻摸到坐席上一點濕意。
餘光覺察到他也在打量我，放好帽子後便若無事般為自己倒了杯茶。
“不知三小姐今日找我何事？”
我放下茶杯，正襟危坐，道：“那日在宮中偶遇二皇子與其他皇子們議事，琉月便感二皇子當是心裏明亮如鏡之人，便不想和二皇子繞彎子了。”
他微微一笑，道：“荊三小姐很爽快，有什麽用得上本王的，但說無妨。”
“我想請二皇子替琉月想想辦法，取消了讓琉月随二姐陪嫁這門親事。”
只見他手中茶杯已送到嘴邊，卻頓了一頓，接着卻是沒喝一口，将茶杯放回了桌上。
“雖只有數面之緣，本王也漸感三小姐是個爽快心傲的人，讓三小姐作為陪嫁，卻也着實委屈了三小姐。三小姐，是不願做妾室？”
“當自不是這個緣由！”
對于臨懷城的官家來說，嫁入皇室本就是無比的榮耀。多少鄰國嫡公主嫁入衛國也只得做妃子。我作為一個官家子女，且還是庶女，若傳出竟因不願做妾而拒了皇家的婚事，追究起來，卻也是大不敬之罪。
我卻萬萬沒想到，以為溫潤如玉的秦楚陌，在我給他說明來意之後，一開始便給我扣了這麽大的帽子。
我穩穩心神，繼續說道：“琉月惶恐，想來二皇子也聽說過，琉月兒時臉便被毀，想來前年二皇子為我解圍那次，我那時的長相，二皇子至今也應當是有印象的，是否覺得，惡心可怖至極。”
“那時你彈了一首曲子，前調婉轉，後曲如高山流水，又有氣吞山河之勢，當時本王就在想，得是有怎樣心境的姑娘，才能彈出這樣的曲子。”
他答非所問，我卻接着自己的說辭：“琉月現在臉雖好了大半，但也尚未好全，且之後能否好全也是不一定的事，這樣的容貌嫁給二皇子，雖是妾室，卻也實在是有辱皇室臉面，琉月惶恐，亦不願容貌受天下人非議，望二皇子垂憐。”
“你如今的容貌雖未好全，卻也已算個實打實的美人，且本王與皇後均看得出，你有一顆玲珑心，已是勝許多女子百倍，大不必如此看輕自己。”
我輕咬嘴唇，接着道：“琉月無才無德，不敢仰望二皇子霁月光輝，且這兩次的中秋宴，二皇子也當看得出，琉月與家中二姐關系甚好。二姐很是仰慕二皇子，姊妹兩個共侍一夫，日後必定反目，這一點，二皇子身在宮中當是見得最多的，還請二皇子看在我三姊妹年紀尚小，荊府幾代忠良，幫琉月與二姐這一次。”
“荊三小姐此前在與北漠之戰中為父送藥，設計攻破敵軍之事我聽說了一二，三小姐說自己無才無德實在是将自己看低了。本王向來很欣賞典籍中的那些巾帼不讓須眉的女子，所以對荊三小姐亦很是仰慕，恕本王直言，此次是皇後親自定親，本王本沒有權利取消。但今日若來的是荊二小姐，我還可能會考慮考慮，但荊三小姐，本王卻是很想與你締結這段良緣。”
萬沒想到他會如此直接說出這樣一段話。
臨懷城民皆知二皇子秦楚陌溫文爾雅舉止不凡，我雖與他有幾面之緣，卻是半點深交也無，他今日說的這些像是傾心我已久的話，我卻是難以相信，又無法反駁。畢竟我不能直接說我已有心愛之人，曹旬對于我來說，尚且像個迷，我卻不願因為自己，讓他的秘密被挖出，哪怕只是有這個可能也不行。
我咬緊牙關，身子微微發抖，不再說話。
“其實三小姐今日此舉本是多餘，若是沒有別的事，三小姐便回去吧。”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福身告退。
走到門口，卻自顧自地說了一句：“若今日與你定親的是林丞相的女兒林織冉，我和琉玉被許配給大皇子，即便是皇後親賜的婚，你也應當會想方設法讓我與琉玉不能同時嫁過去吧。”
說完也不聽他回答，兀自出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