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狹小的單人床上,激烈之後的兩個人親密地抱在一起,淡黃色的被單裹在更加瘦小的男人身上,高大的那個人摟着他,臉上還有未消的餘韻。
“我能抽煙嗎?”席安問道。
“不能。”趙顧毫不猶豫地回答。
且不說事後一支煙看起來是很流氓的行為,吸煙本來就對身體不好。趙顧不解地:“之前也沒見過你抽煙,怎麽現在要抽?”
席安淡然道:“偶爾會抽的。你不喜歡就算了。”
每當這種時候,趙顧都會覺得,不管兩個人抱的多緊,也如同隔着千萬裏。
“你要留下吃晚飯嗎?”趙顧轉移話題。
席安點亮床頭的手機看了眼時間,說道:“晚上還有飯局。我現在應該要回去了。”
“哦!”趙顧了解地答應。
兩個人稍微又歇息了一會兒,席安起身穿衣服,趙顧也跟着離開了被窩,一直把人送到了家門口。
席安摸摸他柔軟的頭發,說:“不用送了,你回去再躺一會兒。”
趙顧看着穿好衣服的席安,為什麽那麽像個陌生人?“你喜歡嗎?”趙顧試探地問,“我是說,跟我做。”
“嗯,喜歡。”席安坦率地承認。不過不喜歡就不會接連做了三次了。
趙顧咧嘴傻笑:“那下次是什麽時候?”
席安用公司上層的口吻說:“把你上班的時間表發給我,我會抽空約你的。”說完思考了一下,又道:“下個周日前我會再找你。”
趙顧大着膽子主動抱了抱他。
郁森說他墜入了愛河。趙顧說,單戀也算嗎。郁森說,算啊。
趙顧不信。郁森根本不知道單戀是什麽吧。
不過趙顧可以肯定的是,席安喜歡跟他做,而且他也沒有同時另外找別的人。所以他們至少是一對關系穩定的炮-友。
席安平均每周會找他一兩次,閑下來的時候還會帶他出去吃飯看電影。漆黑的電影院裏,席安也會自然而然地牽着他的手。
路過的情侶甜到發膩地互相喂食,但是趙顧跟席安只會面對面坐下,認真地研究菜單上的菜式。席安吃過一口還不忘讨好趙顧:“沒你做的好吃。”
聽到他的耳朵裏,已經是最棒的情話。
平靜如水的生活有了這一點點波瀾,足以讓趙顧每天的工作都甘之如饴。另外兩個收銀員問他是不是談戀愛了,趙顧反應忸怩,被她們一舉識破。
“連小趙都談戀愛了,”其中一個年紀稍大的女人嘆口氣,“看來我也真的是老了。”
結果沒幾天,經理就來告訴他們,那個收銀員辭職了。
趙顧愣,不是因為他吧。
經理解釋說是她女兒嫁人,接她去外地住。超市也新招了個女孩來實習,剛畢業的本科生,紮個馬尾,年輕有活力。
那女孩第一天來上班,看見趙顧有些驚訝:“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男收銀員。”
趙顧尴尬一笑:“幹這行的男的确實挺少。”
女孩自我介紹說叫馬曉麗,有點老氣的上個世紀般的名字。她本人是從鄉下來的,念了大學之後就不想再回村,堅持留在城裏打拼。
趙顧注意到她幹勁十足,一副“從底層開始一步步走向人生巅峰”的勵志模樣,竟然還熱情洋溢地沖別的排隊的顧客喊:“哎,我這兒快,來我這裏排。”
後一天趙顧是下午和晚上的班,趙顧午休時間帶了點自己做的小蛋糕,他之前也會這樣,自己在家裏試了什麽方子,成功的話就帶來分給同事和經理。
馬曉麗吃着小蛋糕,眼珠一直滴溜轉,仔仔細細把趙顧打量了一遍,悄悄對他說:“你知道為什麽男收銀員少嗎?”
“為什麽?”
“有兩種情況,”馬曉麗抹抹嘴邊的蛋糕屑,“一種是攢夠工作經驗了不滿足當個小職員,就出去幹大事業去了。”
趙顧心道你這是雞湯喝多了吧,“還有一種呢?”
“還有一種就是升職當經理或者主管了。”馬曉麗說着,擠眉弄眼地示意趙顧看看經理。
趙顧恍然地:“原來如此。”
“不過我覺得我會比你先升職的。”馬曉麗接着說。
這是一個充滿雄心抱負女權主義的偉大女孩。趙顧笑笑,“祝你好運。”
“不用。我靠的不是運氣,是實力。”
趙顧望着她堅定而意氣風發的臉龐,輕聲道:“也許還是需要點運氣的。”
馬曉麗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那天晚上席安出現在超市裏,以顧客的身份。
趙顧看見他在裏頭看似漫無目的地轉了一大圈,出來時購物車裏滿滿當當的,一些日用品和兒童玩具。
“為什麽買這麽多玩具?”趙顧問。
“有個小侄子來暫住幾天,吵着要玩具。”席安語氣無奈。
席安的家趙顧是知道的,格調樸素,沒有什麽小孩子可以玩的地方。加上席安這個人看起來溫柔實則有點呆板,估計叔侄相處起來免不了尴尬。
幫着替他把東西裝進袋子裏,席安忽然伏到趙顧耳邊,小聲地:“等他走了,我就去找你。”
趙顧又害羞又高興地答應。
讓趙顧沒有想到的是,這些都被馬曉麗看在眼裏。
“那個是我們老板吧?”
臨近下班,超市裏已經沒什麽人,馬曉麗問道。
趙顧下意識地明白她指的是誰。“嗯。”
“那就是你的運氣?”馬曉麗的口氣裏帶了點不屑。
趙顧以為她一眼就看出了他跟席安的貓膩,略有些緊張地否認:“我跟老板只是認識。”
高傲的女孩倔強地擡起下巴,輕蔑地說:“就算你們是好朋友,對我來說,也沒什麽分別。”
趙顧松了口氣,真是個正直的孩子。
馬曉麗皮膚偏黑,家境貧寒,但是健康青春,朝氣十足,還有一個交往了一年多的男朋友。趙顧一直認為能跟戀人相處一年以上的,都是人生贏家。
馬曉麗不是喜歡秀恩愛的人,不過她男朋友時常來接她下班,趙顧好幾次撞見兩人在雜物室裏偷偷摸摸接吻。每次親完,馬曉麗都臉蛋紅紅的煞是可愛。
趙顧沒有像那樣被吻過。肆意,深情,二十歲。
年輕真好啊,無所顧忌。趙顧想起自己刻苦讀書的平凡歲月來,臉上靜靜染上笑意。
又過了近一個星期,席安才終于脫身來找他。那時候趙顧已經第一次感受到“欲求不滿”是什麽樣的滋味,中間試着看GV來纾緩身體的渴望,高-潮的時候克制不住地叫那個人的名字。
奇怪的是,實際跟他做的時候,趙顧一般都叫不出口的。
念他的名字,是因為想念。
說起來,最近席安會興致高昂地在中途叫他寶寶、寶貝什麽的,初聽時燥了趙顧一個大紅臉,習慣之後好像身後的進入也變得更加舒适起來。
郁森說,叫寶貝是喜歡,叫寶寶是疼愛,因此他叫許多人寶貝,只許別人叫他一個寶寶。
趙顧想,如果像郁森對大多數人那樣的喜歡,那麽寶貝這個詞也沒什麽重要的了。
這個月末要評季度最佳員工,馬曉麗雖然才來半個月,卻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按道理她是不能參選的,也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就讓經理同意她競選了。
季度最佳員工在年終能拿獎金,比年度最佳少一大半,聊勝于無。趙顧通常沒那麽大的心去跟那麽多人争,遇到上頭下來巡查評分也不會殷勤起來,該怎樣就怎樣。
馬曉麗問他是不是哪家的公子爺下來體察明情,得到否認後,有點更加瞧不起趙顧的意思。“你還是個男人嘛?怎麽連這點上進心都沒有?”
她不是第一個這麽說的人。小時候開班會,幾乎全班都是班幹部了,他還是個老老實實坐着的“平民”。同桌的女孩就說過類似的話。
對于自己不感興趣的東西,為什麽要去争搶。趙顧對于錢的看法是,夠用就好。再多的話,就算是天降的一大筆合法遺産,他也不想要。
話是這麽說,刷微博的時候,要是看到哪個成功人士的發家史,他也會忍不住燃起來。三分鐘燒完之後,繼續平凡的生活,一個想吃糖也不會伸手找家長要的孩子。用郁森的話說,他就是不會撒嬌,又不争氣,活該一輩子窩在小房間裏做他的小點心。
郁森說這話無意貶低他,因為小點心很好吃。
席安就特別喜歡趙顧安分的樣子。他從來不給趙顧買什麽名貴的禮物,最多的時候也就送了一臺多功能烤箱,讓趙顧做甜點給他吃。
不過即便趙顧不争不搶,馬曉麗還是敗給了一個老員工。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你都沒幹滿一季度呢,怎麽就敢去選季度最佳?
這是普通人的想法,擱到馬曉麗身上,那個月末的天就塌了。幸好第二天的太陽照常升起,馬曉麗的男朋友開導開導她,她就又面帶微笑來上班了。
情人的力量真是偉大!趙顧啧啧稱奇。
他自己的炮-友同志也會有心情糟糕的時候,席安那樣的老板級人物,少不了要因為工作的事情大動肝火。具體表現在那人會反常地在他脖子顯眼處種草莓,讓他第二天不得不穿高領的衣服擋住,以免被人看到說他敗壞風紀。
這種時候,趙顧會很溫柔地抱他的腦袋,按摩他僵硬的肩膀,用他喜歡的姿勢迎合他,但是絕對不會把“發生什麽了”那句話問出口。
床伴有床伴的自覺,身體雖然熟悉契合,心靈卻不會越雷池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