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趙顧看到過一些苦情的校園小說,描寫兩個人從暗戀到暧昧,卻來不及告白,在畢業後各奔東西,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這就是為什麽有人非要結婚,非要對方口口聲聲說愛他,非要把對方的名字和自己的寫在一起,穿着情侶衫大搖大擺逛街玩耍……
席安出差去了。整整一個月。
而趙顧居然是在他走了以後的第三天,才無意中從經理口中問到的,他去了加拿大,交流學習什麽的。
老實說,就算是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知道席安連出去一個月都不事先跟他聯系一下,還是讓趙顧倍感沮喪。他幾乎把席安看作了全世界,而席安拿他當排解欲-望的工具人。
“渣攻!絕對的渣攻!”
吵嚷的酒吧裏,郁森比趙顧本人還憤懑不平,“一眼我就看出他的本性來了,龜毛,冷淡,變态,竟然連眼鏡都不戴。”
趙顧舉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聽他這麽說的話心裏反而好受很多,好笑地說:“你說的是你喜歡的類型吧。他也沒說過喜歡我,你到底懂不懂單戀?”
“你到底懂不懂愛情?”郁森哼哼唧唧地飲盡杯中的酒,一副教育口吻:“趙顧寶貝,我知道你這個人看起來平時無欲無求性冷淡,實際上內心還是很渴望愛的,你看你現在,就一臉的‘來上我’……”
趙顧聞言驚恐地摸摸自己的臉。
“如果你喜歡他,就告訴他呀!他們小攻啊,喜歡你就能□□屁股,我們呢,張開雙腿只會被他們說成淫-蕩!不喜歡我幹嘛給他看屁股呀?我又不是出來賣的!”郁森越說越激動,一杯杯酒往下灌,舌頭都有點大了,還在含糊不清地說教。
趙顧無奈地:“你喝醉了。我幫你打電話給你家那位。”
郁森靠在趙顧身上,醉醺醺地問:“哪位?哪位?你說張先生吶?”
“就是給我們金卡的那位。是這個通訊錄裏叫老公的麽?還是這個親愛的?”
“不行啦,老公和親愛的都是女孩子。”郁森皺着眉從趙顧手裏搶回自己的手機,戳了半天,點中一個叫“大笨熊”的名字,然後乖巧地遞給趙顧,繼續把頭靠在他肩膀。
趙顧回想了一下,那位送金卡的先生看起來瘦瘦的,怎麽都不符合“大笨熊”這個外號啊。沒過一會兒,電話接通了,那邊傳來渾厚的東北腔:“森兒?咋了?”
“我是郁森的朋友,”趙顧說,“我們在XX酒吧,他喝醉了,您能來接他回去麽?”
“等着!”
趙顧挂了電話,把手機塞回身旁醉鬼包裏,問道:“那是誰啊?”
郁森在趙顧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倚着,施施然解釋:“大笨熊啊,很嫩的大學生,跟他玩了半個月。剛分。”
趙顧驚呆:“都分了還叫人過來?”
“分了就複合咯,欲擒故縱嘛,玩點小套路,大家都喜歡的。”郁森見怪不怪。
趙顧一想也是,聽電話裏那人語氣,似乎很驚喜郁森打給他。
不過那人出現時,着實讓趙顧有點詫異。看起來有一米九的大個,東北糙漢子體格,穿的還是運動裝,好像剛從籃球場趕來似的。最重要的是,竟然不戴眼鏡。
他從趙顧手裏接過了郁森,郁森一見到他,立馬笑眯了眼,一句話也不說就旁若無人吻上他的嘴唇。
運動boy看到趙顧在跟前,還是有點羞澀,道了謝之後把郁森夾在胳膊下摟出了門,趙顧猜肯定沒走兩步又熱吻起來。
趙顧一個人就不想再喝酒了。他的酒量是這樣的,如果有人在身邊,千杯不倒;一個人喝,随便躺下。就像看恐怖片,有人比他先吓哭,他就膽大得能肉搏貞子,但是換成單獨看視頻,一個鏡頭就會讓他迅速摘掉耳機渾身發抖。
本來是他來借酒澆愁的,反而促成了郁森跟可愛的小男友複合,真沒天理。趙顧一路散步到酒吧附近的公園裏,已經十一點多了,跳廣場舞的大媽們也收了音響各自回家了。公園裏路燈昏暗,運氣不好的話會聽見草叢裏傳來浪-叫二重唱,擾了人散步的雅興。
趙顧今天的運氣就很不好。聽見別人野戰也就算了,竟然被他看到了!瞎了眼了!
那一男一女的身體在月光還是路燈的照射下,如同聖潔的雕像,做着污穢不堪的事情。“幹你大爺,看什麽看!”
男人提褲子起來,怒指趙顧。
趙顧也火了,他走的是正道,誰知道這倆人這麽晚在大草地上,幹這種破壞花草樹木的事情啊。“大哥,辦事也得注意點場合啊,不管怎麽樣找棵樹擋擋也好吧?”
“卧槽?”男人似是要沖上來,被身旁女人拉住:“哎呀算了算了,讓他趕緊走開啦。”
“還不快滾?!”男人大吼。
趙顧也不想多看,轉身就走。
那晚他夢到皎潔的月光下,漆黑的草地上,他跟席安兩個人光着身子,相擁着滾來滾去,趙顧正要替他舔下面,發現他兩腿間竟然被一棵小樹擋住了。
趙顧冷着臉洗被單的時候,發誓再也不在深夜去公園了。
席安出差的第十天,趙顧沒有忍住,跨出了那一步。
電話通了,響了幾聲之後,被人為挂斷。趙顧正愣神,那邊又打了回來。
“趙顧?”席安的聲音聽起來沉沉的,像是剛睡醒。
趙顧忽然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加拿大,跟中國有十幾個小時的時差,現在席安那邊其實是淩晨一點。“你在睡覺?抱歉,我,我遲點再打吧。”
“你有什麽事要說?”席安問。
趙顧一時無言——他哪有事情要說啊!就是想他了!可是這種肉麻的話要怎麽說得出口!
“喂?”長時間得不到回答的席安叫了他一聲。
趙顧急忙回答:“我在。我就是,就是想問問,你什麽時候回來。”
“我的秘書沒有跟你說?”席安訝然地問,他明明上飛機前因為匆忙,安排了秘書把行程時間告訴趙顧的,“還有二十天。”
趙顧:“大概是秘書小姐太忙忘了吧。沒關系。”
席安沉默。趙顧仿佛聽得到手機裏傳來那邊均勻的呼吸聲,就像每一次做完之後,他靠在席安懷裏聽到的那個聲音。只是這一次少了他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的打在趙顧的耳膜,讓趙顧自己的心跳跟他融為一體,節奏統一。
時間一秒一秒地走着,趙顧都開始心疼國際漫游的話費了,那邊突然說道:“我挺想你的。”
趙顧一下子心髒漏跳半拍。“噢……我也是。”
席安輕笑出聲。
“你睡吧,我不打擾你了……”趙顧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席安執着地說:“我真的想抱你了。”
“我知道了。”趙顧渾身發熱。
挂上電話之後的趙顧激動得整個下午都有點手抖,馬曉麗以為他中午是跟女朋友通話,嘲笑他跟個情窦初開的小姑娘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好運被用光,那天下午趙顧就遇到了一件他作為收銀員最頭疼的事。
一個彪形大漢收拾了滿滿一車商品來結賬,趙顧還沒來得及掃碼,就跑來一個身材高挑的美貌女子,劈頭沖那漢子一頓罵:“你拿的都是些什麽東西?牌子一個沒對!重新去買!”
那大漢照辦了。于是之前的那一車東西就留在了收銀臺。
今天負責碼貨的員工是經理的小侄女,趙顧看她瘦瘦小小的,通常都不太忍心麻煩她。正好馬上也是他的下班時間,他就等了一會兒,推着車一件件把東西放回去。
從沐浴露牙刷毛巾,到鍋碗瓢盆車內擺件,東西全得讓人以為是搬了新家。下面居然還有零食之類的,趙顧還得跑上跑下,才終于放好一車商品。
之前遇到過類似的狀況,一些惡作劇的家夥,挑了一籃子東西,放下就跑了。顧客是上帝啊,趙顧無話可說,只能默默在心裏比中指。
不過這次的那位女士非常漂亮。趙顧印象頗深,以至于一眼就認出了雜志版面上的,正是帶保镖購物的女人。
尹可蓉,二十七歲,有名的美女設計師,中美混血,難怪感覺那麽精致。父親是中國某知名企業的行政總監,真正的白富美。
從來不看娛樂雜志的趙顧多瞟了幾眼,另一位收銀員大姐笑着把書丢給他,道:“看美女看得眼睛都直了,拿去撸去!”
趙顧悻悻地接過書,看見下面還有對她的采訪。好像之前在美國呆的挺久,現在突然回國了,說是回國舉行訂婚儀式。
對象是,席氏集團年輕有為的CEO,席安。
趙顧擦了擦眼睛。席安,一筆一畫,身份,年齡,背景,絲毫不差。
趙顧翻到那雜志的日期,是昨天的。好奇怪啊。
席安要訂婚了?可是他人還在加拿大呢。
對了,美國和加拿大離得也很近。席安一開始去的那幾天,也完全沒有聯系他。難道就是因為跟這位尹可蓉見面了?
肯定是政治婚姻啦。趙顧很快想到。之前席安的母親也給他安排過相親對象,估計席安出櫃了老人家不接受,硬是找個女人跟他結婚吧?
這麽看來,女方家境優越,跟席家确實很配。
嗯,一定只是家長的意思罷了,富人的孩子多禁锢。趙顧點頭。
“安哥最近在約的孩子就是你啊?”
值完晚班的趙顧剛替超市鎖好門,出來就看到一輛豪車停在門口,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臉。
趙顧客氣地彎了彎腰,道:“晚上好,尹小姐。”
尹可蓉摘下墨鏡,玩味地說:“你知道我?那你也該知道我為什麽在這兒了?”
趙顧嗯了聲,說:“大概明白。”
“上車,我們找地方坐着說。”
趙顧惶惶不安地上了車,開車的還是那個保镖。尹可蓉坐在副駕駛上,頭也不回目視前方。
現在這個情景還真像正室抓小三,不過往往這種小三是真愛。趙顧笑着想,嗯,他是真愛。
現實當然不是狗血劇。美貌的未婚妻不會歇斯底裏惡毒心腸,尹可蓉把趙顧約出來,也只是想勸他放棄跟席安的關系而已。那種不正常的、婚後就該杜絕的關系。
“我很小就認識安哥了。當時沒想過嫁給他,不過安哥的條件很棒,兩家結合,我也不委屈。”剛來到一咖啡廳坐下,尹可蓉就機關槍一樣地發話,“安哥的性格我清楚,他以前沒跟男人處過,你是第一個,不過我看他也沒有多認真的意思。”
趙顧被她話裏的信息量撐得腦袋暈乎乎的,半天才反應過來。“既然他沒有那個意思,您又何必來找我呢……”
“昨天那件事,我是故意的。”尹可蓉大方地說。
趙顧腹诽,他就知道!不然怎麽可能有人會同時買可口可樂跟百事可樂!
“你是個溫柔善良的孩子,很有耐心。”
趙顧一句謝謝還沒說出口,尹可蓉的語氣變冷:“這很不好。安哥最受不了你這樣的,有點可憐巴巴的,一張小孩臉,說話唯唯諾諾,做事又認認真真。”
“受不了的意思是……”
“時間一長,他會迷戀上你的。”尹可蓉肯定地說,“在他陷得那麽深之前,我希望你能主動一點,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