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隔着車窗,看外頭的風景,車裏的人好像過路人,局外人,把別人的事情看得那麽通透,把自己的生活變得一團糟。

“我媽怎麽說?”席安扭頭望了一眼副駕駛上一言不發地趙顧,問道。

趙顧兩眼還是盯着窗外飛快馳過的街道,語氣平靜地說:“我覺得,你媽不是不喜歡你當同性戀,她只是不喜歡我。”

“她跟我說很喜歡你。”席安有點困惑。

趙顧笑:“因為她很溫柔啊。跟你一樣。”

如果把超市小收銀員,換成一個有擔當、有膽識的大人物,一個能在事業上家庭中都能幫到席安的男人,恐怕席媽媽會更好接受一點吧。

這無關什麽貧富差距,單純的母愛罷了。

車裏靜悄悄的。席安的神情像是惹了妻子生氣的丈夫,小心謹慎的,趙顧看了好笑。

送到超市門口,席安忍不住開口問:“還能做麽?”

“做咯!”趙顧臨下車,沖席安擺出個燦爛的笑臉,“晚上來接我。”

反正,他喜歡的是席安,又不是他媽。

自從那次的楓糖漿play之後,席安變得喜歡吻他了。晚上來接他的時候,不等他上車,就把他壓在車門上輾轉親吻,直吻得趙顧兩腿發軟,只能抱着席安的脖子,腰上還墊着席安怕他硌着而放在中間的手,呼吸裏全是席安身上的味道。

接吻這件事,趙顧是無論害不害羞都很喜歡的。

尴尬的是,這次居然被馬曉麗撞見了。

馬曉麗真是一個厲害的女人。她看到自己超市總經理跟收銀員同事,兩個男的,在一起狂熱的擁吻,第一反應竟然是立即沖上去把兩個人分開,對自己的老板怒喝:“色狼!下流!”然後把被親得腦袋昏沉的趙顧拖到一邊,問:“你沒事兒吧?”

趙顧懵:“啊?”

馬曉麗又憤怒又心疼地說:“被潛規則這種事,要說出來啊,幹嘛任由他對你這樣啊?!”

潛規則?

趙顧看看那邊也有些困惑、但是站着就會發光的席安,就算是潛規則也是他潛席安才對吧?這孩子真的是電視劇看太多瞎操心。

“你誤會了,”趙顧哭笑不得,“我是自願的。”

馬曉麗一聽,态度大變:“自願的?你為了上位竟然用這種手段?你個大男人還知不知廉恥了?”

趙顧望了眼席安,急忙把馬曉麗拉到角落裏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是情侶來的。”

為了防止這孩子亂想亂說,席安應該會原諒他撒個小謊的吧?

“情侶?你們倆男的?”馬曉麗細細地琢磨了一下。

趙顧開始擔心她會不會屬于不能接受同志的那一類人。

“感覺挺奇怪的。”馬曉麗嘟囔着,“不過你喜歡就随便你吧,反正也不會懷孕。”

趙顧嘴角一抽,“是啊,反正不會懷孕……”

這姑娘意外地接受能力很強呢。

回家路上趙顧又盯着車窗外發呆。席安憋不住,問道:“你在想什麽?”

“懷孕。”一直萦繞心頭的二字脫口而出,趙顧稍微驚了一下,又鎮定下來,“你喜歡小孩嗎?”

席安瞬間就明白趙顧的意思,果斷地:“不喜歡。”

趙顧聞言笑出了聲。“我又不是什麽小女生,你沒必要特意迎合我。”趙顧開玩笑地說。

席安嗯一聲,沒有反駁。

趙顧偏過頭,臉朝着車窗,用手撐着腦袋,笑得嘴邊的肌肉和鼻頭都酸了。

單戀自己的炮-友,為什麽這麽辛苦啊。

趙顧後來跟郁森出去吃小龍蝦,問他有沒有遇到過被家長勸退的情況,郁森大方地說:“有啊,拿張支票走人好啦。”

趙顧一拍腦門,茅塞頓開地:“原來少了給我錢這個環節,難怪我覺得這麽糾結。”

郁森把自己的空碗和趙顧剝好了的一碟蝦仁交換過來,問:“要是給了錢你就不糾結了?”

“對呀,給了錢我就可以唾棄他們,然後毅然決然地拒絕了。”趙顧認真道,繼續老實剝蝦。

郁森笑得前仰後合,拍掌叫好。

沒過幾天,席安的父親出面澄清關于席安的跟藍白傳媒所謂訂婚“聯姻”的消息,說是席安的尹可蓉的婚約,純屬兩家人間的笑談,不能作數。

再然後的一個星期,席安音訊全無。

除了偶爾從經理口中聽到上層的一點消息,趙顧完全失去跟席安的聯系。試過打電話,不通。席安也一直不來找他。

趙顧心裏想到,大概是席安做了什麽努力吧。

孟南天幸災樂禍跑來找趙顧,道:“你知道席夫人是怎麽同意他們解除婚約的嗎?”

趙顧冷眼:“不知道,不想知道,走開。”

“哎呀,你就接一次我的梗會死啊?”孟南天哼哼,“你不想知道我也要告訴你。席夫人跟我表姐商量的,取消婚約可以,前提是席總不能再見你。”

趙顧聽了覺得很無語。這些人真的在演八點檔啊?這是什麽奇怪的約定!關鍵是,席安還真的就不再來找他了!

左右思索一番,趙顧冷靜下來。其實這種事他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只是演得太久,他差點都以為自己真的是席安的情人了。

倒是孟南天沒看到意料中的反應,有點奇怪地:“你不生氣?不難過?”

趙顧扮個哭臉,道:“我可傷心了。”

孟南天笑:“怎麽樣,現在想跟我玩玩了嗎?你剛失戀,我可以不做完全套。”

失戀?

趙顧回味這兩個字,都沒有相戀過,何來失戀一說?要說單戀的話,就算席安不來找他,他也一樣喜歡他啊。

趙顧是一個很小心眼的人,心裏住下了一個,就容不下別人了。

歌德說,假如我愛你,與你何涉?

所以趙顧仍然像蘇打綠歌裏唱的那樣,步伐的節奏延續生命的河流/默默在崗位戰鬥的每個小小英雄/富有和貧窮、卑微和偉大相同/他從不害怕自己被人群淹沒……按時起床,努力工作,不泡吧不宿醉,攢錢去旅游。

這本來就是他預想中的生活。愛過一次,終身禁欲,帶上一點感傷的故事,在路途中與人說。

但是郁森到他家蹭了一次飯之後,斷定他這是變相失戀綜合征。越是表現得不在乎,越是不正常,到了某一個爆發點,搞不好突然就想不開自殺了——

正吃着飯的趙顧和郁森家小男友同時嗆着。

趙顧一邊拿紙巾一邊好笑地說:“說什麽自殺,有那麽嚴重嗎?我真的挺正常的。”

“醉酒的人,都不說自己喝醉了。”郁森一臉的“你愛信不信”,“寶寶是過來人,年輕的時候也喜歡過十幾個人渣……”

小男友再一次嗆到:“十幾個……”

郁森嫌棄望他,“那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知道被甩的心情。”說着,郁森一把抓住趙顧的手,猝不及防唱了起來:“寶貝,有些情緒~是該說給~懂得人聽~”

趙顧無奈:“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覺得,我還沒親耳聽見他跟我說,搞不好他只是最近比較忙?”

“忙也不至于連個電話都不打吧?”郁森表示不屑,“我看那個變态老板還不如孟南天呢。再不成,我家熊也可以借你睡睡,我很大方的。”

趙顧尴尬。小男友把郁森腦袋按進自己懷裏,語氣陰沉地:“你喝醉了。”

“放開我!我他媽沒喝酒!”

抵抗無效,郁森因為胡言亂語被拖回家了。

趙顧垂眸一言不發地收拾桌上的碗筷,席安在這邊吃晚飯的時候,總會幫他收拾自告奮勇洗碗的。看來,席安跟他普通的朋友相比,真的是不一樣。

吃晚飯出門散了會兒步,沒遇上遛狗的孟南天,世界無比清靜。回到家趙顧打算洗洗澡到床上看書,結果從衣櫃裏翻出了一條不屬于他的灰色內褲。洗完晾幹之後一直都沒機會還給它的主人。

趙顧緊張地滾了滾喉結,像個在別人家的小偷似的,悄悄把灰色內褲揣着帶到被窩裏,嗅着殘留的一點洗衣粉味道,依稀想象出席安的形狀來,下方紅旗高高升起。趙顧顫抖着撫上自己的,腦海裏回想出席安替他揉弄的感受,不多時,一瀉千裏。

真是變态。

趙顧快活地撸完之後,陷入了無盡的自遣中。

與其抱着虛幻的希望,還不如親口去問問他,就算答案是一盆冷水,也比這樣玩火***的好。

趙顧決定親自去公司總部找他。

公司前臺有一句特別傷人的話,百發百中,讓所有趙顧這樣的小人物聞而卻步:

“您有預約嗎?”

趙顧活了二十多年,只有在見牙醫的時候打電話預約過。

他沒有電視劇中憤怒的主角配角們怒闖公司大廈的勇氣,也沒膽子讓人直接call席安本人,所以就在外頭等着。

等啊等啊,他沒想到自己請了一天的假卻要花一個上午在大樓門口幹坐着。太陽也一直望着他,笑眯眯地從這頭移到上頭,把趙顧從長椅趕到便利店裏買冰淇淋吃。

到了中午,趙顧看到裏頭走出一群人來,可能是要出去吃飯吧。

趙顧興沖沖地湊過去,躲在門口的大樹後面張望。那是一群仿佛剛參加完什麽重要會談下來的領導人一般的人物,趙顧像小學門口接孩子的家長一樣,一眼鎖定了站在當中的席安。

他還記得第一次看到席安的時候,醉意朦胧,夜黑風高,路燈的光線明明暗暗的,他跌倒在地上,席安伸手扶他,逆着光線,讓趙顧只看得到他帥氣的輪廓。

可是這個時候的席安比那時候還要好看。不是在床上的那種柔和親近,而是渾身上下散發出的身為總經理的魄力,發型都一絲不茍地打理好,皮鞋擦得發亮——趙顧家裏都沒有一雙像這樣的皮鞋呢。

席安聽身邊的俏麗秘書說着事情,時而輕微地點頭,表情認真嚴肅。後來,他跟另外兩個同樣穿皮鞋的男人上了一輛車,随風馳去。

趙顧一直躲在樹後面,忘了自己為什麽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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