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據說人在心情好的時候，會幹一些平常不想幹的事情。有一個成語是形容這樣的情況的，“心血來潮”，心髒來了大姨媽。
比如說，現在趙顧對面坐着孟南天這樣一種狀況。
“說實話吧，”趙顧大着膽子向對面的人宣戰，“你到底想要什麽，除了上我，基本上都可以。”
孟南天攪拌着杯子裏的奶茶，想了一下，說：“那你幫我口。”
“不可以。”
“玩69。”
“不可以。”
“KISS？”
“不可以。”
孟南天一臉的“你TM逗我”。
趙顧全身堅貞光芒，嘆口氣，道：“我讓你說實話，我又不是什麽電視劇裏的傻X女主角。你不就是尹可蓉小姐的表弟麽？我就想問問你從我這要圖啥？”
孟南天差點沒一口奶茶噴出來，“誰告訴你的？”
“郁森幫我問到的。”趙顧解釋道，“不知道參加那個派對都會被仔細調查身家麽？”
孟南天眨眨眼，感動地說：“你居然特意去問我的背景，是不是做好準備跟我交往了？”
趙顧心裏一個碩大的“卧槽”飄過，這人怎麽這麽不要臉呢。“不管你們姐弟怎麽做我都不會離開席安的！你們是不是想聽這個？”
“別那麽肯定嘛，”孟南天被拆穿，仍然雲淡風輕的樣子，“據我所知，你老板現在可還沒有拒絕訂婚的意思呢。”
趙顧一愣，“可他是Gay啊。”
“我姐不介意啊。”孟南天看他動搖，再接再厲，“而且訂婚這消息都發布快一個月了，也沒見席總出面澄清，你覺得呢？”
“可，你是個混蛋啊。你說話我怎麽信。”
孟南天一頭黑線：“我怎麽就混蛋了。你喜歡有婦之夫就高尚，我追求你就無恥？”
趙顧被他說得噎住，繞了半天才繞回來，怒道：“別偷換概念，他怎麽就有婦之夫了，這還沒訂婚呢！就算訂了也還沒結婚呢！還有，你不是追求我無恥，你這個人無恥。”
孟南天被無數身下受嗔過無恥二字，這時候聽到他耳朵裏也一樣讓他無動于衷。“行行行，算你有理。你有空說服我，還不如自己去找席總，讓他趕緊拒絕我表姐。”
找席安？
好笑，他是席安什麽人，憑什麽逼迫他怎麽做？
現在找孟南天也只是希望表明立場，讓對方不要再在自己跟前遛狗而已。
趙顧如同被戳中痛處，蹭地起身要走，孟南天進球得分，得意洋洋地拉住他，道：“我送你吧。”
“好。”
沒料到他會答應得那麽爽快，孟南天反倒是微微一怔，而後喜滋滋攬着趙顧肩膀走出去。
趙顧扭頭望望孟南天，問道：“你是真心想跟我做的嗎？”
孟南天聳聳肩無所謂地：“我不排斥啊。”
趙顧哦了一聲，低下頭，過了一會兒，罵道：“無恥。”
孟南天無奈：“随你怎麽說。”
如果想要給寵物做中性化手術，避免以後發-情的繁瑣，那麽最好在它小的時候做。寵物在享受過一次交-配的快樂之後，它會記住那個動作，即使失去生育能力，也還會情不自禁做出類似的動作。
在認識席安之前，趙顧覺得自己過得還是挺充實的。而現在，趙顧就像嘗過甜頭的小狗，席安融進他的人生，離開他，就缺了一塊。
人是很貪心的。就算最終不能在一起，趙顧也希望那一天來得越遲越好。
所以，趙顧不打算問席安任何關于他訂婚的事情。以馬曉麗的眼光來看，他就是典型逃避現實的懦夫。
趙顧不在意。喜歡的事情，只是冷暖自知。
不過，生活可不會完全按他想要的節奏發展，這是讓人不忍舍棄生活的原因。
某個晚上，趙顧正被席安抱着泡在他家裏的大浴缸中，肌膚相貼地進行事後溫存，忽然聽得頭上傳來席安的聲音：
“能不能幫我個忙？”
趙顧跟聽了什麽大新聞似的吓了一跳——席安竟然要他幫忙！而且不是在床上說的！“好！”
席安笑，“我還沒說是什麽。”
趙顧心情激動地：“都好！”
席安稍微垂了眼，慢慢低下頭，附在趙顧耳邊，語氣謹慎：“陪我回家見我媽。”
趙顧腳下一滑，差點整個人跌進水裏。
這突如其來的見家長是什麽情況？！
其實也很好理解。席安回到家，跟席媽媽攤牌，她死活不接受，席安也無可奈何。所以，讓趙顧假扮他的情人，說服她。
席安沒有用“假扮”這個詞，不過從“幫忙”來看，趙顧心裏還是很明白的。
盡管如此，趙顧依然很高興，他選擇讓他去。
比高興更多的是緊張——趙顧從小到大，最不擅長的就是跟長輩打交道。禮貌，教養，還要低聲下氣讨對方歡心，總是讓趙顧焦頭爛額。
而且，這次拜訪的對象，還是席安的媽媽。
席安也明白趙顧的心理，所以第二天中午就把人帶回去了，給他越多的時間做心理準備，只會讓他更緊張。
連趙顧自己都不知道會那麽快，他以為至少要等幾天的，結果剛到午休，席安就打電話把他叫了出去，二話不說上了車，開往席安父母住的地方。
趙顧在公司教育中認識過席安的父親，席恺，非常溫和的前任總裁。趙顧一度以為席安是繼承了他爸爸的性格，直到席安告訴他，他們是重組家庭，席恺是他的繼父。
趙顧不敢再問下去。
這次只是要見他媽媽一個人而已。在趙顧腦補的畫面裏，應該是豪宅，真皮沙發，齊刷刷兩排管家傭人，貴婦人手捧一杯紅茶，傲慢地向他問話——
結果實際上，只是一棟小別墅，門口一個大花園。席安把車交給管家，牽着趙顧往裏走的時候，正碰上在花園裏、穿着樸素布衣修剪草木的席媽媽。
“媽。”席安上前叫道。
趙顧也急急忙忙深深彎了個腰，喊道：“阿姨好。”
席媽媽回過身來，溫柔地沖席安笑笑：“來啦。”
趙顧看到席媽媽的正臉，脂粉未施，看向自家兒子的眼神濃濃的母性光輝，讓趙顧想起自己遠在家鄉的媽媽來。
這麽慈愛的一個媽媽，會幹出逼婚這樣的事情來麽？
席媽媽脫了園藝手套走過來，沖趙顧笑笑，問：“你是然然的朋友？”
趙顧看了眼席安，席安小聲說：“然然是我小名。”
“哦！”趙顧緊張地反應過來，“阿姨您好，我叫趙顧，我是，我是席安的……”
“他是我男朋友。”席安在旁邊替他說道。
席媽媽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望着趙顧，比起生氣，更多的是心疼。“先吃飯吧。你爸爸去了老林家，咱們直接開飯。”說着自己換了鞋進屋去。
席安跟着進去，趙顧站在門口，有點躊躇。直到席安拿了雙拖鞋來給他，趙顧才鼓起勇氣進去。
“小趙還是學生嗎？多大了？”席媽媽一邊給趙顧夾菜，一邊問道。
趙顧唯唯諾諾地受着，“不是的，我已經二十六了。”
席媽媽會意地點點頭，又問：“有穩定的工作嗎？”
“嗯，收銀員，在超市。”趙顧小聲地回答。
席媽媽莞爾：“是嗎，挺好。”
問話的空當兒，趙顧埋頭吃飯，餘光看了看席安，他悠然自得地吃着，似乎絲毫不在意周圍的情況。
倍感煎熬地吃完一頓飯，席媽媽溫溫婉婉地走過來，牽起了趙顧的手，吓得趙顧僵直了身子不敢亂動。
“媽？”席安忙拉住趙顧的另一只手。
席媽媽被逗樂了，笑着說：“你把他帶回來見家長，還不讓我跟他聊聊？”
席安只好松了手。
席媽媽繼續說：“我的意思是單獨聊聊。”
席安跟趙顧對視了一眼，趙顧盡力沖他擠出個微笑，席安這才緩緩起身，上樓去了。
席媽媽把趙顧牽到沙發上坐着，眼角含笑，說：“我兒子跟我的口味真像啊，我也喜歡你這樣乖巧的孩子。”
趙顧受寵若驚地：“謝謝。”
“你很喜歡他？”席媽媽盯着趙顧的眼睛問。
趙顧身子有些拘謹，語氣還是很堅定：“嗯，很喜歡。”
“他也喜歡你？”
“我想是喜歡的吧，”趙顧答道，“不然也不會帶我來見您。”
席媽媽淺淺一笑，這個表情簡直跟席安如出一轍，讓趙顧不禁心中感嘆基因的力量。“可是喜歡能當飯吃嗎？”
趙顧察言觀色，卻不知道她到底要表達什麽。
席媽媽撩起一绺頭發，束到耳後，接着說：“我們總是說愛情裏沒有什麽門當戶對，可是日子總是要過的。不一樣的兩個人會過得很艱難，我希望然然能做喜歡的事情，但我更希望他能過得好。你們兩個人，現在很快樂，可是你們互相了解了嗎？你能保證你們能像真正的夫妻一樣手牽手白首到老嗎？”
“我，我也在努力了解他……”
“但是現在分明就有一個更好的選擇在眼前，如果可以走更好的路，你為什麽忍心讓他陪你去克服重重困難，經歷那些坎坷？”席媽媽的語氣變得有些激動。
趙顧慢慢低下頭，問：“您指的是尹小姐？”
“她只是一個選擇，”席媽媽調整了一下情緒，“至少她可以幫助他，也能替他生孩子……我沒有看不起你們的意思，但是為什麽偏偏，要是然然？為什麽非要是我兒子？我可以為你找一個更好的人選……請你，讓我唯一的兒子好好地過自己的人生，好嗎？”
趙顧看着面前幾乎要哭出來的席媽媽，心裏酸得像吃了一大顆檸檬。
可是，我喜歡他呀……偏偏是喜歡他……
席媽媽見趙顧一臉為難，道：“也許你現在覺得非他不可，但是有些事情，不嘗試你也不知道的。不如你試試去接受別人？這段時間稍微跟他離得遠一點，也許對你們兩個都更好？”
趙顧忍住喉間苦澀，徐徐望向席媽媽的眼睛，河水一樣的，柔和慈祥的眼睛，“是嗎？”
“我媽媽是個很溫柔的人，她的缺點就是太愛我。我很感謝她，可是那樣對你不公平。”
在來的路上，席安這樣對趙顧說。
趙顧從來沒像這樣厭倦溫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