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二十一
一手捂在槍套上,Otard緩慢地走上仙道旅舍通往二層的樓梯。
一路進來,比他想象的還要平順。
幾個很不錯的埋伏點都沒有人影,這只能讓Otard的警戒心不減反增。
他的步伐異常的輕,即使是踩在不夠結實的木地板上,也能保證不發出半點聲響。
結果預期中的警察,仍然一個也沒有見到。
Otard頓時放下心來,大步上前打開了203室的房間門。
警方那麽多人,不可能紮堆在一個不大的房間裏,這只能讓他們的行動受限。如果警察真的那麽想抓到他,完全可以等他進房間後玩一出甕中捉鼈。
不過,依目前的情況看來,警察會在旅舍外施行夾包的可能性很小。他搜索了一路,明顯能看到一些地方有淩亂的腳印。這說明曾經是有人在那裏蹲守過的,但因為某種原因,他們撤離了。
而那個「原因」會是什麽,Otard心裏也有底了。
不得不說,晴月蘭在給他添下了那麽大麻煩之後,為他解了一次圍。代價很大,大得讓他無法償還。
但真正要追究錯誤的源頭,卻是他。
門打開,入眼是套房客廳中的沙發。
綠色的眸子倏然沉下,他試探地開口叫道:「小白鴿?」
正坐在沙發上看書的白鳥合擡起頭來,神色間帶着一絲驚訝:「Otard?」
這個房間不是柯南和他哥哥為他開的嗎?白鳥合疑惑:「你怎麽會來這裏?」
「……」Otard還想問他怎麽醒來的……
根本弄不清楚狀況的情況下,Otard不打算說多餘的話。他打開自己房間的門,裏頭放着一個整理好的挎包。拎起挎包,Otard又細心地擦拭掉自己留在門把手上的指紋,扭頭對白鳥合道:「我不想解釋太多,你先跟我離開這裏。」
「我退不了房。」
「我可以。」Otard煩躁地答道。
若不是催眠控制下的人行動較為緩慢,Otard也不想讓白鳥合清醒着。
反正只要洗幹淨他的記憶,他還是那只聽話的小白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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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房間出來,一路到Otard的車上,兩人完全沒有遇到埋伏。
看來事情的确如自己所想,因此Otard放心了下來。
「Otard,」沉默了好久的白鳥合在坐上副駕駛座,扣上安全帶後開口了,「我們去哪裏?」
「回東京。」Otard簡單說道,「警察盯上我們了。」
「哦。」
白鳥合應道,然後重新坐直了身子,目視前方。
SUV車型的陸虎極光座位很高,從車內眺出去,路面的起伏跌宕好似跟他們完全沒有關系。
兩旁的行道樹飛快倒退着。
他們正在逃離這座城市。
Otard直接拐上了回東京的高速公路,車速直逼兩百碼。
兩旁的風景線在極高的車速下緩緩融合成綠色的殘影,白鳥合眯起眼睛,慢慢回想起一些東西:「Otard,我們離開,不用帶上阿蘭嗎?」
「阿蘭?」
Otard猛地踩了下剎車,車速瞬間降下不少。即使系着安全帶,白鳥合仍不可避免地飛離座椅然後被拉回:「我是說Mulata,她讓我叫她阿蘭的。」
「……」
Otard的腳又架回油門上,車速漸漸恢複。
黑色的車子始終霸道地占着超車道,一路超越着前方的每一輛車。
車子又開出了兩三公裏,Otard這才開口:「阿蘭暫時留在京都,因為我們的計劃出了點小問題。」
頓了頓,Otard又問道:「小白鴿,你能把你在博物館的整個過程都告訴我嗎?」
「整個過程?」
「嗯。」
「哦。」白鳥合稍微在腦子裏整理了一下過程,說,「昨天五點左右,我穿上阿蘭給我準備好的警服混入警方警備隊伍中。五分鐘後,和阿蘭聯手殺掉了穿着和我警服上印有相同警號的那名刑警。之後你告訴了我計劃有變,讓我原地守衛,等待你的命令……」
白鳥合有條不紊地敘述着,全然沒有發現Otard的臉越漸陰沉了下去。
從早上就沒有休息過,現在已近傍晚。
一天都沒有出現在天空中的雲彩此時堆積在天與山的交界處。陽光已經開始泛紅了,潔白的雲朵一霎便被照成了橘紅色,點綴在山與山的起伏之間。
白鳥合在京都國立博物館裏被分配到的任務不多,他猜想Otard大概想要問他的是關于他在進入博物館後遇到的事情。因此,他将那一段的內容細化了又細化地描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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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講完,傍晚真正降臨了。
天空被陽光鍍上了一層紅霞,以地平線為基線,往中天越漸淺下去,漂亮得猶如系在美麗姑娘頸間的一條紅色絲巾。
從京都去往東京的行程也在此時接近了尾聲。
由西至東,即使是在日本這樣經緯跨度不大的小國家,也能看出道路兩旁植物品種的變化。
陸虎車打着向右的轉向燈,降低了車速,從高速路拐出,進入匝道。
Otard的車上有四張車牌,在回來之前,他就換上了東京的牌照。
新的牌照讓車子順通過電子收費口,一旁的路政人員也沒有對他進行任何攔截。
東京市郊的傍晚有着完全不同于市內的美好景色,屬于大都市的喧嚣到了這裏仿佛瞬間沉寂了。
低矮的房屋鑲嵌在一片正綠的稻田裏。農民們還未收工,弓着腰忙碌着。
看着他們,白鳥合不禁覺得安逸舒适了起來。一路上帶着「逃亡」感的緊張心理也愈漸放松。
此時,Otard将車拐進兩個稻草堆之間,把車子停了下來。
見Otard正在解着安全帶,白鳥合也跟着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這裏是哪裏?」他問。
Otard沉默地從車前繞過,走至他的面前。
綠色的眼眸宛如一灘死水,陰沉得令白鳥合毛骨悚然。
「發生了什麽?O……」
出口的話被抵在自己額頭上的□□堵上,白鳥合瞪着眼,想要退後卻又不敢。
Otard的動作太快了,快到白鳥合幾乎沒看清他拔槍的動作。冰冷的槍口在他的額心摩挲,昭示着它的危險。
白鳥合不敢再輕舉妄動了,從拔槍時的聲響他能判斷出槍膛裏裝滿了子彈。只要Otard食指輕輕一動,他的腦袋就「砰」一聲開花了。
他安靜地看着Otard,神色盡可能地保持着平靜。
就這樣僵持了很久。
直到太陽整個沉到了山巒裏面。
幕色從天的另一邊舔舐而來,深色的藍沉降到白鳥合的眼睛裏,同化了他天藍的眸色。
Otard把槍口從額心移動到了白鳥合的太陽穴,槍口已經被他的體溫帶出了些許溫度。
Otard說:「黑羽快鬥,你幹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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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快鬥,是白鳥合真正的名字。
也是被Otard,從白鳥合腦中洗掉的名字。
被叫「黑羽快鬥」的白鳥合眨了眨眼,驀地笑了。
「什麽時候發現的?」快鬥笑着問道。
與此同時,他往後退了一步,像是料着Otard不會開槍一般。
Otard是不能開槍。
結束了一天忙碌的農民們正背着鋤頭回家。躲在草垛之間的他們縱然不會被看見,可槍聲一旦響起,即便帶着消聲裝置,也是難說的。
而Otard也不想開槍。
他一直在白鳥合身上找不到的東西,此時此刻都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睿智卻又平靜的目光,唇角勾起的讪笑。那天滑翔在夜空以一敵萬依然毫不畏懼的白鴿,不是白鳥合,而是他面前這個。
即便白鳥合繼承了主人格的智慧與能力,可是失去了十七年記憶的人格,終究是殘缺的……
看着回歸了的快鬥,Otard幾乎難以抑制自己心底的興奮。
從身邊經過的農民隊伍終于陸陸續續走遠了。
快鬥警惕着Otard接下去可能做出的動作。但在槍口之下,他所能夠做出的反抗仍然很小。
說時遲那時快,Otard猛地前傾身子,握槍的手用力一揮。本該用作射擊的武器在他手裏變成了一個有力的榔頭,狠狠擊上快鬥的太陽穴。
劇烈的疼痛讓快鬥眼前一黑,他只聽到Otard對着他說「小白鴿,我不允許你不聽話。」便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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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鬥能從催眠控制中醒來,是偶然,也是必然。
本來柯南已經完全放棄破除白鳥合身上的催眠術了,誰知在不斷的聊天中,他發現有些詞彙似乎能夠刺激眼前的人做出異常的反應。
也不知是怎麽聊到昨晚京都國立博物館那去的,為了不露破綻,柯南只簡單地把自己從報紙上看到的那些新聞評論拿來作為話題。
「真沒想到,KID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我有個姐姐還是他的超級粉絲呢。」
柯南帶着指責語氣的話音稚嫩得可愛,白鳥合聽着,想笑着對他說「把怪盜當偶像,會失望是難免的」,卻在即将開口時太陽穴驟然一痛,笑容斂起,出口的話也莫名變成了「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麽樣呢?
心中的自問得不到自答,劇烈的疼痛好似要把他的頭破開。
看到白鳥合露出痛苦的表情,柯南小心地晃了晃他的手臂:「白鳥哥哥,你怎麽了?」
「沒什麽……」白鳥合說,「只是頭有點疼,你将一些有趣的事給我聽吧,轉移了注意力大概就不疼了。」
「哦,好的。」面上展開了笑容,柯南眼鏡後的雙眼卻顯出了精明的光芒。
是因為自己說了什麽才引出這麽大的反應嗎?
關鍵詞是什麽呢?
博物館?爆炸?
不。
是K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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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南不是機會主義者,不過他卻是個十分能把握機會的人。
剛剛談過關于怪盜KID的話題,又正好把握住了白鳥合身上的催眠弱點,可南邊肆無忌憚地開始了「他某個KID狂熱粉絲姐姐」的英勇事跡描述。
剛好的是,他身邊就有那麽一個。
他想,如果鈴木大小姐知道自己為了讓她的偶像不再處于水深火熱中,一定會很樂意獻上自己的故事的。
園子的瘋狂柯南大多是從小蘭口中知曉的。小蘭講故事的能力不錯,柯南只需要憑印象複述就好了。
少了編故事這一環節,柯南可以分一部分神來觀察白鳥合的表情變化。而這,才是柯南真正最為在意的部分。
故事又多又長,在許多細碎的片段裏,不時會出現有趣的地方。
但白鳥合聽着,卻并不覺得有趣。
那些關于KID的故事一件一件讓他有陌生的熟悉感,好似本該是他記憶裏的東西,卻被人硬生生地抽去了。
腦袋裏的東西被拿走時是抽絲剝繭般細致,而裝回腦袋時,卻是整塊整塊地硬塞回來。
疼。
頭好疼……
白鳥合痛苦幾乎想要捂着頭倒在地上打滾。
可他心底竟是快樂的。
有一種失而複得的喜悅充盈萦繞着。
他渴望柯南說得更多一些,所以他一直一直地克制着自己的表情與神經,努力地集中注意力在柯南所講的故事裏。
也不知是在第幾個片段裏,白鳥合頭腦裏仿佛被開光了一般,針紮般的頭疼倏然消失。
接着,那些不論是關于黑羽快鬥,還是關于白鳥合的記憶,都一霎湧入了他的腦海裏。
經歷過的事情一幕有一幕如走馬燈般進行着,井然有序。
他輕輕松了口氣。柯南正好接完電話說要離開了。
快鬥有些迫不及待地送走了他,然後坐在沙發上,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