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章二十四
地上倒了八個人。
白鳥合一個一個查看過他們是否真的進入昏睡後,才放下心來。
他飛快地将手中剩下的那一瓶半七氟烷全部灑在病房外的小客廳中,然後飛快地鑽進晴月蘭的病房中并将門鎖上。
即使戴着厚厚的好幾層口罩,但是七氟烷氣體的分子仍然還是穿透了并不密實的防護,給白鳥合帶來了好一陣昏眩之感。關上病房門後,他倚靠在門框上喘息了許久,這才平定了那席卷而來的倦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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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裏只剩下白鳥合和晴月蘭兩人。
一人站立,另一人仰躺。
晴月蘭口鼻間罩着氧氣罩,因此即便有七氟烷氣體飄入,對她也産生不了多大的影響。
白鳥合把房間的窗戶打開,對着窗外猛吸了幾口氣。清新的空氣湧入,幾個循環之後,房內剩餘的麻醉氣體也都散盡。
身體的不适逐漸消失殆盡,白鳥合把警覺地又把窗戶關上。
他走到晴月蘭的病床邊,看着女孩的身體随着呼吸輕微起伏着。
他要殺掉她。就是現在。
重新組裝好的□□已經握在手中,他只用将它取出,瞄準晴月蘭的腦袋,扣下扳機。
一條生命的流逝是輕而易舉的,就像讓手心的水流掉一般。
而這時,晴月蘭竟然睜開了眼睛。
她其實一直醒着,也聽到了來自客廳裏的動靜。
晴月蘭漂亮的黑眸轉了幾圈,停在白鳥合身上。見白鳥合正僵硬着身子看着自己,她讪讪地笑了:「果然是師父要殺我嗎?」
「……」
覺得如果回答「是」的話,對晴月蘭來說太過殘忍了,因此白鳥合選擇了沉默。
只是……
即便他沉默着,晴月蘭也不至于愚蠢得什麽都看不出。她不可能傻得以為白鳥合是來救她的,一個人來怎麽可能呢。
于是她又問:「師父沒有來嗎?」
「……」白鳥合還想沉默,但是他不想說謊,「剛才接到消息,他還在東京,沒有來這裏。」
早在晴月蘭醒來的時候,就被告知她目前仍在京都。Otard在東京,他還在東京。不知為什麽,聽到白鳥合這麽說的時候,晴月蘭心下一酸。
就算知道Otard想要殺掉自己,她也沒有那麽像現在那樣難過。因為前者是迫于形勢,她能夠了解;而後者,則讓晴月蘭覺得自己真的已然成為了棄子。
晴月蘭苦笑着,她張了張口,呼吸間有些困難。她說:「阿合,你還等什麽,快動手吧,不然那些警察要醒來了。」
「……」
白鳥合聽話地默默拿出□□,銀色的微型組裝式□□槍口冰冷地指向晴月蘭,泛着奪人性命的光澤。
他的手沒有顫抖,穩穩地指着自己的目标。
這個動作持續了将近十秒,白鳥合在開槍前,開口說道:「你錯了,我叫黑羽快鬥。」
這麽說着,他的食指扣動,明明沒有安裝消聲器的□□,卻僅發出了「啪嗒」一聲輕響。
沒有子彈從槍口飛出,沒有血花飛濺,更沒有死亡。
因為他是黑羽快鬥。
快鬥移開自己與晴月蘭對視着的目光。催眠産生的第二人格白鳥合不可能再被晴月蘭催眠,但是他會。
避開晴月蘭的視線,另一個原因卻是愧疚。
那是一種讓快鬥感到十分矛盾的情緒。明明晴月蘭所犯下的罪行不可原諒,明明他們已經站在了完全對立的立場上,可或許因為來自他身體裏「白鳥合」的情緒影響,他不自覺地,對晴月蘭産生了一種同情的情感。
但正是這種情緒的存在,才證明了他是黑羽快鬥而非那個人工塑造出來的白鳥合。他是不會殺人的,即使是Otard也控制不了這樣的他。
可是晴月蘭卻在聽到他這麽說之後大笑出聲來。
突然的笑讓肺部受創的晴月蘭被自己不穩的氣息嗆得險些喘不過氣來,但她還是瘋狂地笑着,幾乎笑出了眼淚。
她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她說:「黑羽快鬥,你是我見過最蠢的人。」
比她晴月蘭更蠢。
固執地以為自己的善良可以拯救或者挽回什麽,可是世界從來不是這樣的。
是有光明,卻也一定有陰影。
白與黑交錯融合而成的,是灰色。一切都不能以「絕對」二字形容。太過純粹的東西,都會被迫融入其相反的介質,而後便得渾濁。
快鬥平靜地搖了搖頭:「是很蠢。但至少我對得起自己。」
「可是你這樣做我會生不如死。」晴月蘭恨恨地說,「我不死,他們就會從我身上不斷地獲取信息。如果我自殺,他們則會以我畏罪自殺為由,認為我默認了他們所拷問的一切問題。所以,師父殺我,是最明智的選擇。」
「對。」快鬥接口道,「所以我不殺你。因為我是黑羽快鬥,不是白鳥合。」
白鳥合才會考慮同伴的處境與組織的安危,而他根本不需要去思考這些問題。就算他是國際級的罪犯1412,他也毅然站在了警察這邊。
「你是不是忘了,我知道你是誰?」晴月蘭問快鬥。
快鬥搖頭,道:「我知道。」
他的身份一定早就被摸清楚了。
「那又怎麽樣呢?」快鬥反問她,「被你們抓到的時候,我的命已經被你們抓在手裏了。我現在還能活着,算我賺了。
「不過,就算我的命在你們手裏,我的命運,我還是希望靠自己掌控着。」
出口的話代表着快鬥的決心。把生死置之度外,和玩命有着完全不同的性質。
晴月蘭細細咀嚼着快鬥的話,顯然,她不欣賞這種與她認知全然相反的觀點:「果然,我最讨厭你們這種人了。」
她的目光裏閃過一絲惡毒。形狀美好的唇角勾起,她說:「看在你不殺我的份上,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她的笑容漂亮得可怕。今天她已經說了太多的話,口中吐出每個字時胸口的起伏已然變大,「昨天警察問我Otard的真實身份是誰,我告訴他們,Otard的真名,叫做『黑羽快鬥』。」
叫做「黑羽快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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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快鬥在聽到她的坦白後,居然一點特別的反應也沒有。
淡淡的撲克臉上甚至帶着好似早就料到會這樣的淺笑。
他的反應引起了晴月蘭的不滿,她讪笑問道:「你不相信我說的?」
「不,我信。」
這種舍卒保車的作法,是小聰明。
在這種時候,不得不承認,快鬥是期待警方盡快地找出他的。
不論他即将被扣上什麽樣的帽子,此時此刻,他都不在乎了。
晴月蘭說她是在昨天告訴警方黑羽快鬥這個名字的,也就是說,警方至少已經對他進行了一天的調查。因為他清楚,警察即便不相信晴月蘭的話,也一定會進行搜查。找到黑羽快鬥這個人,只是時間問題。而快鬥的名字是獨一無二的,黑羽盜一的兒子,這一重身份更能讓他在短時間內被找到。
此時的他已然失蹤了十天,警方若要調查,只能從他身邊的人着手。快鬥不擔心身為怪盜淑女的黑羽千影會遇上什麽麻煩,反倒是青子,如果有警方跟在她的身邊,或許能保護好她。
卷入這樣的事件中,快鬥一直深深自責着。
若真連累了身邊的人……
面上依舊挂着淡淡的笑容,衣袖下,他的拳頭卻死死地握緊了。
正在這時,快鬥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兩個人都沉默的情況下,手機強烈的震動聲霎時間充滿了整間病房。
這不是快鬥的手機。
他的手機早在他被晴月蘭控制住的那天就被Otard收走了。現在裝在他口袋裏的,是Otard給他的手機。是最早的純屏手機,綠色的四方小屏幕上連來電顯示都沒有。
會打這個電話的,只有Otard一人。
快鬥取出電話,掃了一眼屏幕上「私人號碼」幾個字,然後看了看晴月蘭。
晴月蘭也正看着他,漂亮的眼睛裏帶着幾分促狹。
快鬥就在這樣的注視下接起了電話。
「您好。」
「小白鴿。」Otard年輕卻低沉的聲音駕着電波傳入快鬥的耳中。快鬥沒有回複Otard對他簡單的稱呼,而Otard也沒有等待他回話,「見到Mulata了嗎?」
「嗯。」快鬥應了一聲。
「處理好了?」
「……嗯。」同樣的一個字,快鬥的聲音明顯小了不少。
Otard沒有對快鬥敷衍的回答做出任何質疑,反而扯起了其他的事:「小白鴿,你知道我現在在哪嗎?」
「不知道……」
快鬥不明白Otard提這句是想引出什麽樣的話題。不過Otard很快告訴了他:「我現在在江古田鎮,一個很不錯的地方。」
「……」快鬥沉默。他感覺自己的心跳狠狠地漏了一拍,沒有握着手機的左手顫抖了起來。
Otard繼續說着,語氣輕快了起來:「這次我的目标是一個名叫中森青子的女孩。既然你解決了Mulata,那就回來幫我吧。」
「……」
被發現了。
快鬥下了這個結論。
他以為自己已經演的夠好了,誰知Otard仍是魔高一丈,看穿了他的僞裝。
「又被你發現了。」快鬥斂起苦澀的笑容,天藍色的眼睛黯淡無光,「你想怎麽樣?」
「殺掉Mulata。」Otard冰冷的命令着,「她死,或者你可愛的青梅竹馬去死,你選一個。」
「沒有第三種選擇嗎?」
「沒有。」
話畢,Otard直接挂掉了電話。
二選一的選擇題,交給了快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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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快鬥放下電話,晴月蘭眨了眨眼睛:「是師父吧?」
「嗯。」
「你打算怎麽做?」從對話中,晴月蘭不難聽出快鬥受到了Otard的威脅。兩個選擇,其中一定有一個,是殺掉她。
換做任何人,都會選擇對她動手。
可是快鬥竟然對着她搖頭說道:「槍裏沒有子彈。」
「呵……」
冠冕堂皇的理由,又一次把晴月蘭惹笑。
要殺她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人,方法不計其數。
快鬥會這麽說,代表着他已經做了決定。
愚蠢的決定。
晴月蘭發現她是第二次将「愚蠢」這個詞安放在這個用智慧把全世界警察玩弄得團團轉的怪盜身上了。
「你打算怎麽做?」她又問了一次。
怎麽做?
快鬥其實還沒有想好。
她相信青子會沒事的,如果案件是由柯南或者平次去調查,一定會發現能與黑羽快鬥這個名字畫上等號的應該是怪盜KID而非Otard。
他應該把希望寄托在那些偵探們的身上嗎?
快鬥退後了一步,感覺自己在發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