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歸年又睡着了,還緊緊攥着段驚風手。
老實說,段驚風沒見過這麽能哭的男生,同樣也沒見過哭起來好看到讓人想再欺負他的人。但剛才歸年哭時,卻神奇的綜合了這兩種特質,還弄的段驚風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他是真差點沒忍住去欺負歸年。
段驚風嘆了口氣,看着眼睫毛濕着、眼圈通紅的歸年,忽然心裏一軟,沒舍得抽回手,怕歸年睡的不安穩,又被他吵醒。
雖然歸年一直強調他沒有家了,并且地圖上确實找不到他說的城市,但在段驚風看來,歸年長的這麽白嫩嬌氣,穿着打扮還如此豪氣,家世不可能普通。
至于為什麽會有現在這種局面,段驚風仔細想了想,還是覺得一切是他最開始想的那樣:豪門小少爺因事和家裏鬧矛盾,從而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不想路上發生了點意外,然後失憶想不起回家的路。
盡管聽起來挺狗血,同時卻也蠻現實,畢竟生活本身就是好大一盆狗血,這種看起來狗血到不可能的事兒,現實裏未必沒有。
思及此,段驚風眉頭緊皺,一時有點為難,不知道接下來他怎麽做才是好的。
站在歸年這邊,讓他留下來顯然是不現實的,不提歸家父母找不到兒子會有多着急,單說這種收養行為就是違法的,段驚風還沒膽大到知法犯法。
但若是想送歸年回家,憑他個人力量,無異是癡心妄想的事兒,所以……
段驚風視線掠過睡的不安穩,而嘴唇發抖,下意識想蜷縮成一團的歸年,像哄小孩兒睡覺一樣輕輕拍了拍被子,在見到歸年再度熟睡過去後,心裏漸漸有了明确的打算。
段驚風還是沒收回手,倒是用空出的手摸出手機解鎖,戳開微信給時聞折發消息:【你們家是不是有人在警局上班?】
跟全員經商的段家不同,時家的後輩發展更多樣化,活躍在各個領域。要是段驚風沒記錯,時聞折有個叔叔,便在慶州市公安局上班。
時聞折大概沒在玩兒游戲,消息回的很快:【是啊,好像還是個小隊長?】
時聞折:【段哥你問這個幹嗎?出事了?】
段:【盼着我點好.jpg】
段:【我沒事,不過我有點事想請他幫忙。有他電話嗎?有就直接發給我,沒有你就想想辦法幫我打聽一下。】
個人能力有限,更何況他還只是一名普通高中生,社會人脈、資源一般,要想不求助任何人便幫到歸年,那着實困難。但若是有了公家的幫助,那就要好辦的多。
時聞折把電話發了過來:【真沒事?我怎麽這麽不放心呢?】
時聞折:【從昨天下午開始,我就覺得段哥你怪怪的,甚至昨晚我還聯系不上人,現在竟然還問我要我叔的電話。】
段,:【……】
時聞折:【段哥你不會惹事了吧?怕被段叔段姨知道,就找我聯系我叔,然後好私了?】
段驚風滿臉黑線,被時聞折腦補能力驚到不想多說一句話,怕再跟時聞折聊下去,他會被時聞折傳染,也變成這種腦子。
段驚風啧了聲,正要打字回複,時聞折卻突然撥了個視頻電話過來,吓的沒關聲音的段驚風立馬拒接來電。
段:【不方便,打字說。】
時聞折:【段哥,我們這麽多年的兄弟,要是出事了你一定要跟我說。我跟我叔關系還不錯,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找我叔?】
段驚風找時聞折要電話,本質是想找個認識的人辦案,他也放心一點。但要是他知道時聞折有這麽多問題,段驚風肯定不會跟時聞折開口。
看着屏幕上方顯示的對方正在輸入中,段驚風思考幾秒,決定先發制人:【真沒事,你別多想。】
段:【不跟你說是這事暫時不适合說,等能說了我肯定告訴你。先不跟你聊了,我去給你叔打電話。】
這次時聞折回的很慢:【那行,我先去跟我叔打個招呼,免得他不知道你是誰。】
時聞折他叔是市公安局的隊長,托他辦事的人不少,各種各樣的事都有,每天忙的不行。段驚風要真這麽打電話過去,時聞折他叔未必接得到,不如讓時聞折提前打招呼,免得段驚風聯系不上人。
段:【行。】
不比聊天,打電話聲音要大的多,段驚風怕說話的聲音吵到歸年,站起來打算離開房間。
但段驚風忘了他的手還被歸年握着,所以他剛站起來,便受慣力影響,狠狠踉跄了下,而歸年也不舒服地哼了兩聲,以示不滿。
段驚風呼吸一窒,頓時連動都不敢動了,生怕把歸年吵醒,怔愣在原地,屏住呼吸往後看,見歸年還閉着眼在睡覺,總算松了口氣。
不過段驚風不準備坐在這裏陪他。
于是幾分鐘後,段驚風伸長手拿起他放在椅子上的圍巾,團巴成一團,小心地塞進歸年手裏,又默默觀察了小一會兒,見歸年沒有要醒的跡象,才放心走了。
段驚風合上卧室門,去了陽臺,按照時聞折發過來的數字輸入號碼,毫不猶豫地撥打過去。
許是段驚風提前打過招呼,那邊接的很快,沒任何廢話,直接切入正題,“聞折朋友?”
“是。”段驚風應了聲,“我是段驚風。”
“知道。”時季長話短說,“聽聞折說你有事找我?是什麽事?”
雖然沒有打過交道,但段家少爺的名號,時季還是聽過的,現在難得段驚風有事找他幫忙,時季不介意賣段驚風個人情,指不定段驚風在段父段母前美言幾句,就給時家帶來機遇了。
段驚風不傻,聽懂了時季的言外之意,也沒跟時季客氣,開門見山道,“我昨天在路上撿到一個男生,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希望時叔你能幫他打聽打聽。”
“我知道時叔會說我可以去警察局,到時登記個信息存檔,自然有大批人去找。”段驚風笑了下,“不過我不太放心,所以找時聞折要了時叔電話,想讓時叔幫忙盯着點。”
說是盯着,其實是想讓他負責。
時季也不磨蹭,想了想道,“還是得來局裏登記相關信息。”
段驚風了然,“什麽時候?”
警察局是國家機關,按理說周末雙休,但為了處置突發事件和接警,每周還會安排人值班,也就是說段驚風要是着急,現在就可以去警察局。
“看你時間。”時季緩聲道,“要是你着急,下午就可以去局裏,到時候我也過去一趟,如果你不着急,我們可以換個時間見面。”
段驚風自然是想快快解決,所以聽完時季的話後,想都得想道,“那就今天下午吧。”
“行。”時季說,“我先跟你……”
時季顯然還有事要說,段驚風也做好了認真聽的準備,可房間裏傳來的聲響,卻打斷段驚風的思緒,讓他集中不了精神。
卧室裏只有歸年,現在傳出聲響,那也就一個可能:歸年醒了。
“我這邊臨時出了點事,就先不跟時叔聊了,”段驚風推開陽臺的門,快步往卧室走,“時叔要是有重要的事兒,可以給我發短信,我看到了就回複。”
說完也不等時季回複,就先挂了電話,手機都來不及放進口袋,擰了擰門把手,邊往屋內走邊說,“醒來了?我在……”
段驚風話說了一半,便被突然沖過來的歸年撲倒在地,剩下的話全卡在了喉嚨裏,“……外面有點事。”
折騰到現在,歸年也沒洗澡,穿的還是他自己的衣服,所以現在他撲進段驚風懷裏,驟然拉近的距離,讓那股香味兒被無限放大,導致段驚風覺得歸年頭發絲都是香的。
“你先起來。”段驚風拍拍歸年後腰,嗆了一下說,“我快喘不過氣來了,有什麽事我們……”
但段驚風話沒說完,就被歸年打斷,聲音聽起來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又去哪裏了啊?我醒來沒看到你,嗚嗚嗚……”歸年聲音都在發抖,似乎被吓的不輕,“你不能把我一個人留下,我在這就認識你。”
歸年才不管段驚風的反應,滿腦子都是剛才醒來空蕩蕩的卧室,一瞬間初來陌生的世界的恐懼,一股勁兒地湧上心頭,歸年怕的要死。
這是一個嶄新的世界,跟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完全不同,歸年初來乍到、舉目無親,唯一認識的人就是段驚風,他不敢想象要是段驚風把他丢下了,他該怎麽辦。
歸年心有餘悸,顧不上歸母從小教導的人人有別,像樹袋熊一樣粘在段驚風身上,緊緊地摟着段驚風腰,聲音發顫地叫他,“哥…哥哥,小年很聽話的,你別留我一個人。”
“嗚嗚嗚…小年說的都是真的,你要信我。”歸年打了個哭嗝,眼淚全糊在了段驚風衣服上,但像無所察覺一樣,還軟着嗓子叫人,跟撒嬌似的,又嬌又糯,“哥哥要信我。”
歸年用力不小,段驚風被勒的腰疼,但比起這個,更讓段驚風在意的,是歸年突然變了的稱呼。
“你……你叫我什麽?”段驚風雙眼圓瞪,不可置信地看着懷裏的人,重複了一遍,“你剛才叫我什麽?哥哥?”
歸年沒接話,只更用力地抱住段驚風,像沒安全感的小貓,腦袋輕輕地在段驚風鎖骨處蹭了又蹭,好像這樣才能安下心來。
段驚風大吃一驚,忽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差點沒忍住将歸年推開。
他有潔癖,并不喜歡和人親密接觸,饒是認識多年如時聞折,段驚風都鮮少和他有肢體接觸,更別提歸年這樣直接在他身上蹭了。
“……你先起來。”段驚風忍了忍,到底是沒控制住,伸手去推歸年肩膀,重複一開始的話,“有事我們坐起來說。”
段驚風手撐着地,想要坐起來,但歸年賴在他懷裏不起身,段驚風只能繼續躺在地上,好聲好氣地和他說話。
“沒故意丢下你,我剛剛在陽臺打電話呢。”段驚風無奈,解釋說,“這不一聽到你的聲音,我就跑進來了嗎?”
歸年不接茬,倒是小聲地哼了兩句,聲音悶悶地又叫了句,“哥哥。”
段驚風表情麻木,沒管歸年為什麽突然改叫他哥哥,伸手拍了拍歸年後背,軟下聲音哄他,“我們先起來,好不好?”
歸年沒說話,只是抵在段驚風肩窩處的腦袋,小幅度地動了動,以行動表明他的拒絕。
段驚風:“……”
段驚風抿嘴笑了笑,心說歸年是小少爺,千嬌萬寵的,有點小脾氣也是應該的,他不該以常人的規則來要求他。
只是在又勸說失敗後,饒是耐心如段驚風,也有點撐不住,不知道該拿歸年怎麽辦。
“你不是說你最聽話的嗎?”段驚風哭笑不得,索性破罐子破摔,“怎麽現在哥哥說話都不聽了?”
段驚風會這麽說,實際上是想起剛才歸年說的話,但對于歸年會不會聽,段驚風其實是并不抱希望的。
然而讓段驚風意外的是,他這句話剛說完,先前一直沒反應的歸年,卻突然身體一側,坐到旁邊去了。
在他看過去時,還眼睛彎成月牙,沖他笑的很甜,軟聲強調說,“我聽哥哥話的。”
段驚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