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嚴格來說,段驚風沒哄過人。

他是獨生子,段家旁支雖然有小孩,但除了逢年過節,大家也聚不到一塊,饒是段驚風有想哄的心,也沒那個機會。

更何況段驚風神煩小孩,所以就算是過年碰到了親戚家的孩子,段驚風大多是用手機和吃的打發走他們,鮮少花心思考慮如何哄小孩開心。

也正因如此,看着面前快哭出來的歸年,段驚風其實是腦袋一白,并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歸年不知道段驚風在擔心什麽,只知道往常打電話永遠有人接的父親突然不接電話了,心亂成了一團,不受控制地開始胡思亂想。

“我爸是不是出事了啊?肯定是出意外了。”歸年攥住段驚風手臂,碎碎念道,“上次我淩晨給他打電話,他都接了的,怎麽可能大白天打電話就沒人接了呢?”

歸年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手上用了大勁,段驚風被攥的生疼,都不用解開衣服看,都猜到手臂鐵定青紫了。

但段驚風現在顧不得那麽多。

他邊拍歸年後背,邊放柔聲音說話,試圖讓歸年變冷靜,免得明明什麽事都沒有,歸年倒先自己把自己吓的不輕。

“你聽我說!”段驚風手按在歸年肩膀上,強迫歸年和他對視,“不接電話有很多的可能性,也許是手機沒電,也許是真的忙,還有可能是睡着了沒聽見。”

“這些都是歸叔不接電話的可能,并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樣,在事情沒有定奪前,你不要自己吓自己。”段驚風安撫地沖歸年笑了下,“聽懂了嗎?”

段驚風的話像輕柔的風,竟然神奇地讓歸年安靜了下來,雖然他眼眶還紅着,但沒有再碎碎念,徒讓自己陷入恐慌的世界。

歸年點點頭,帶着濃重的鼻音道,“懂了。”

老實說,段驚風挺讨厭人哭的,所以家裏的小孩一哭,段驚風對他的好感便直線下降,不管前一秒他們玩的多好,在小孩哭了後,段驚風只會覺得他煩人。

在段驚風眼裏,不哭的小孩還能稱得上一句可愛、有趣,但開始哭的小孩,就像睡覺時在裝修的隔壁,怎麽想怎麽讓人讨厭。

說白了就是段驚風不喜歡眼淚。

然而看着被眼淚帶的眼眶、鼻尖都變紅了的歸年,段驚風不僅不覺得煩,相反心覺得有些可愛,難得有想哄人的心思。

“那現在我問你幾個問題,你思考好了後認真回答我。”段驚風忽略心裏的異樣,強調說,“這有關你能不能回家,你要認真對待。”

歸年想不到段驚風要問什麽,但既然段驚風都這麽說了,歸年也不想多問,乖乖聽他的話就夠了,“我知道的。”

“你家在哪?”段驚風打開地圖,“剛才打的電話沒記錯?還記得其他人的電話嗎?”

“在宣城。”歸年搖頭,不滿段驚風質疑他的記憶力,兇巴巴地瞪了段驚風一眼,才甕聲甕氣道,“我不可能記錯他們電話的。”

段驚風被瞪了也不生氣,一心忙手頭的事。早在歸年說出家在的城市,便立馬在地圖裏打字搜索。只是無論段驚風組合成哪個xc,系統總是提醒說沒有該地名。

段驚風眉心緊皺,再一次跟歸年确認,“宣布的宣,城市的城?”

“是啊。”提起家鄉,歸年眉眼一彎,嘴角不聽話的上挑,“宣城靠江靠海,站在我家能看到整個宣城最好的夜景。”

段驚風沒吭聲。

“等有機會了,我帶你去我家玩,好不好?”歸年又笑了,配合着紅紅的眼眶、鼻尖,顯得有點滑稽,“你肯定會喜歡上宣城的。”

宣城是真正的大都市,歸家又是宣城數一數二的名門望族,若是段驚風去宣城,歸年有信心能夠招待好他。

看歸年越說越起勁,段驚風有點不忍心去打斷他,心想要能一直這樣下去,似乎也挺不錯,用不着再去找一個地圖上都沒有的城市。

但段驚風心裏清楚,這種想法不可行。

所以在一言不發地聽歸年說了好一會後,段驚風把手機推到歸年面前,實話實說道,“地圖上搜不到你說的宣城。”

歸年笑容僵在嘴角,愣愣地看着段驚風。

“所以有沒有可能是你記錯了?其實你家并不在宣城,而是在其他地方?”段驚風當沒看見歸年眼底的驚詫,又問了另一個問題,“你怎麽到的慶州?”

歸年在宣城生活了十幾年,不可能連呆了這麽多年的城市名字都記錯。可他看着段驚風推過來的手機,上面又确确實實顯示宣城不存在。

歸年眨巴眼,忽然松開攥住段驚風的手,整個人再度陷入迷茫中,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怎麽了。

“昨天放學後我去了學校附近的塔羅牌店,找老板玩了占蔔。”歸年沒隐瞞,“然後我往回走時,忽然頭暈摔倒在地,再醒來時我已經在巷子裏了。”

至于後面的事,不用歸年說他也知道了。

段驚風聽說過塔羅牌,也知道這種占蔔還挺準的,不過他沒玩過,“臨時起意去玩的?”

歸年搖頭,解釋說,“班上同學都在玩,只是我沒時間,才拖到昨天去的。”

提起塔羅牌,歸年突然想起了店老板給他的小紙條,愣了幾秒後,蹭地站了起來,光腳往客廳跑,找到被放在地上的書包後,便半蹲着翻找起來。

昨天從巷子裏醒來,歸年第一反應是找手機打電話,而後面臨時發情熱,他忙着打抑制劑,也沒太在意書包裏有沒有少其他東西。

直到現在。

紙條還在。可上面的數字沒了。

段驚風毫無防備,不免被歸年吓了一跳,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反應過來要歸年已經跑了出去,撐着桌子站起來去追歸年。

“你怎麽了?突然這麽大反應。”段驚風以笑緩解尴尬,“我還以為你想起事來了呢。”

歸年沒說話,只是扭頭怔怔地看着段驚風。

“?”段驚風心裏的謎團漸大,在歸年旁邊坐了下來,見他攥着張紙,好奇地湊過去看了眼,卻發現紙上空白一片,“嗯?紙上沒有字啊。”

歸年不答反問,“你剛剛問我什麽?”

“想起事了?”段驚風道,“這麽大反應?”

“不是。”歸年否認,“再上一句。”

歸年态度神秘兮兮的,弄的段驚風都跟着緊張了起來,以為他真想到了了不得的事,“怎麽到的慶州?”

歸年垂眸,小聲應了句,“嗯。”

剛才段驚風問他時,歸年沒想那麽多,回答的中規中矩。然而現在歸年看着紙條,再想起昨天店老板神秘莫測的笑容,有些想不通的事忽然都有了解,讓一切變的連貫起來。

歸年有一個很不可思議的猜測。

怎麽到的慶州?

不是暈倒後被人帶過來的,而是像穿越、穿書一樣,離開了原先的世界,到了另一個全新的世界。

所以歸父的電話打不通。

段驚風一直等着歸年給他解釋,但他等了半天,卻只見歸年臉色變了又變,完全沒有要開口的意思,開始耐不住心裏的好奇了。

“怎麽了?”段驚風沒忍住問,“你想到什麽了?”

段驚風的聲音拉回歸年跑遠的思緒,像是剛從噩夢裏脫身回到現實世界,眨巴兩下眼後,再也控制不住情緒。

歸年一改先前只是紅眼眶的操作,這下眼淚是真的忍不住,像斷線的珍珠,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段驚風,我……我真的找不到家了,”歸年不管段驚風會怎麽想,伸手環住他脖子,跪着撲進段驚風懷裏,聲音帶着哭腔道,“我回不去了。”

段驚風沒做心理準備,差點被歸年撲倒,費了不小勁才抱穩歸年,避免了摔倒在地的慘案。

瞬間近了的距離,又讓段驚風聞到了歸年身上的香味。不過這次段驚風沒敢問歸年香味的事,整個人都被突然大哭的歸年吓傻了。

段驚風沒見過男生哭,更沒遇到過這麽能哭的男生:從昨晚遇到到現在,歸年不是在紅眼眶,就是在紅眼眶的路上。

現在竟然還毫無形象地哭了出來。

如果哭的人換成時聞折,段驚風肯定會毫不留情地嘲諷他,但現在哭的人是看起來就嬌氣的歸年,段驚風可不敢笑他,怕傷到歸年脆弱的神經。

只是要讓他哄歸年,卻比讓他做一套數學卷還要難幾分。

然而歸年哭的太傷心,段驚風甚至感覺到自己肩膀處的衣服都被眼淚沁濕了,在這種情況下,要真什麽都不做,段驚風心裏過不去。

于是在糾結幾十秒後,他手落在歸年後背,像哄小孩兒一樣,從後脖頸順毛到尾骨,柔聲道,“沒事兒,我陪着你呢。”

雖然這話并不能改變任何事實,卻能從言語上給予三兩慰藉,聊勝于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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