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從埼玉縣通往調味市的公路是沿海的，所以在大巴車上，沙樹就能看到那種一望無際的、波光粼粼的海面。

從窗戶縫隙裏吹進來的海風帶着一點海鹽的鹹澀，而熱辣的陽光也讓人聯想到沙灘、草帽與冰淇淋。

“我們這次修學旅行裏真的沒有安排海邊的景點嗎？”一開始的熱鬧過去，大巴裏的學生們大多都陷入了一種要睡不睡的狀态，沙樹把窗戶關緊後，不無遺憾地轉頭詢問伏黑惠。

“沒有的，”已經被問過好幾次的伏黑惠滿頭黑線地回答，“沒有沙灘，沒有荒島，也沒有叢林歷險。只是正常的參觀博物館和電視塔而已。”到底是誰給她灌輸了那麽離譜的理念啊！

“這樣啊……”沙樹嘆了一口氣靠到椅背上，“難怪不用帶上雪走呢。”

這是當然的了，伏黑惠扶額，想到老師顫顫巍巍地指着沙樹那有半人高的棍狀物詢問時的臉色，和沙樹理所當然地回答。

“清和同學，能告訴老師這個是……什麽嗎？”

“是家裏的□□！”

最後還是他偷偷把那把叫做雪走的刀收進了影子裏，并且告訴老師那只是可以伸縮的玩具才算結束。

雖然老師看上去也不太相信他的樣子。

調味市博物館內。

“這座城市好神奇啊，連中學都是叫做鹽中、黑醋中什麽的，”浏覽着城市歷史的展覽廳，沙樹這樣感慨着，“會不會有黑胡椒市政廳或者番茄醬交通局啊？”

“并沒有，只是很普通的叫做調味市市政廳而已。”跟在一旁的伏黑惠接話道，他不太理解沙樹為什麽連城市歷史都能看得津津有味，要知道一般同學都已經聚集到休息廳買飲料喝了。

但對沙樹來說，這些展覽廳裏面的東西都是非常新奇的，是她在平安京時代想象不到的未來，順着城市文脈一路延伸，她甚至還能窺見這片土地在平安京時的一點影子。

最開始是因為調味市能産出鹽，所以如此命名的嗎。

伏黑惠淺淺打了個哈欠，昨晚兩人睡得都不早，後來沙樹倒是在大巴上靠着他睡了一覺，只可憐他渾身緊張，一直沒能休息，“我去一趟衛生間。”去用冷水清醒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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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在這裏等你。”聚精會神地盯着調味市的微縮模型，沙樹這樣回答道。

“我很快就回來。”

伏黑惠走後，展覽廳內就只剩沙樹一人了，空曠的展覽室中，只有玻璃櫃裏的燈光照亮了一點視野。

回頭，近千年的歷史被濃縮在一片片拓文和書稿中，沙樹指尖劃過玻璃，只能感受到無機物的冰冷沉寂。

偶然一瞥，憑借良好的古文基礎，沙樹居然發現有一頁紙上記載了安倍晴明的事跡。

大意就是安倍晴明曾經在調味市停留五年之久，消滅了調味市突然出現的鹽之惡魔，并且在這裏研究出了“潔淨之鹽”，從此，撒鹽也成為驅除鬼怪的方式之一。

沙樹是知道“潔淨之鹽”的，但她卻不知道那是安倍晴明的發明。而事實上能夠煉成的“潔淨之鹽”即使在平安時代也是少數，畢竟沒有哪些陰陽師願意放下身段，浪費靈力在普通的鹽上。

她還曾經和安倍晴明感嘆道，研究出“潔淨之鹽”的人真是可憐，費盡心思為普通人提供了一種對抗危險的方法，卻沒辦法推廣。

那時，晴明似乎是很無奈地笑了笑，摸着她的頭說：“研究它的人想必也知道這個結局……但是，只要能夠多出一條路，他便會去嘗試一番的。”

“他也相信，總有一天，潔淨之鹽會找到它存在的意義。”

沙樹沒有說話，只是在頭頂的重量遲遲不拿下時，“啪”一下打開了晴明的手。

“如果我以後長不高的話，一定會和玉藻前大人告你的狀。”她撇過頭。

現在想來，“潔淨之鹽”确實很符合那家夥的手筆，雖然驅除了對人類有害的鬼怪，但卻沒有傷害到妖怪本身，甚至潔淨之鹽本身的屬性還會吸引一些無害的天然妖怪。

所謂“潔淨”“純潔”之類的品質，實際上都屬于祝福的範疇，只是這些祝福大多對人類有益，而對妖怪來說就是各有不同了。

細想下去，這看似簡單的手筆卻也非常厲害，巧妙地區分了妖怪的種類，恰似一道“挑選”，對人、妖雙方都是有益無害，畢竟讨厭這些的妖怪繞着走就是了，而且不論妖怪有多麽強大，讨厭“潔淨”屬性的始終讨厭，所以對那些遠遠強于人類的妖怪也有用……

隐隐約約間，沙樹似乎明白了什麽。可是想到如今的“咒靈”，她卻不由露出一個冷笑。

雖然不清楚這個世界是如何發展的，但她知道，安倍晴明所謂的“人鬼共存”定然是沒有得到發展，反而兩者的關系愈發極端，至少，沙樹還沒在現代見過有理智的、對人類充滿善意的“咒靈”。

思緒翻湧，沙樹趕緊平複了自己的心情，有關咒靈與妖怪的思考也被沉于腦海底部。用上一點咒力壓制住自身封印，她微微皺眉，似乎觸及平安京的事她就更容易激動了，也可能是展廳偏向壓抑的設計使人思慮過重。

“你好像很在意安倍晴明的事情。”沙樹身旁突然出現一個紅發少年，他走路悄無聲息，穿一件棒球衫，雙手插袋，天青色的眼睛看起來冷冽又充滿少年氣，“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将*。”

盯着這人看了一會，沙樹才微微一笑，就像平安京的那些貴女一樣，克制含蓄又典雅優美，“你好，我叫沙樹。”

“将君是剛剛過來的嗎，我之前完全沒有注意到你。”兩人都沒有說姓氏，似乎都不太願意提及這種東西。

“不，我一直在那邊的角落，只是你們沒有注意到而已。”其實是将使用了折射光線的能力把自己隐藏了起來。

“唔，那我換一個說法吧，”既然他說“你們”，那他必然是伏黑惠走之前就在那裏了 ，“将君是用什麽辦法把自己隐匿起來的？”說着，沙樹身上咒力流轉，擡起頭，暗紅的眼眸光澤熠熠，在這個昏暗的展廳裏閃爍出不一樣的色彩來。

将原本只是感受到了力量的氣息才出現的，他才剛到日本，想看看老爸長大的城市到底是什麽樣的，所以到博物館來探究一番，卻不料遇到了這樣的人物。

很強！這麽被盯着，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只無法掙紮的獵物，什麽動作都只是無謂的掙紮。

“哈……哈哈哈，”他突然笑了出來，笑聲在封閉的展廳內回蕩，“對不起，我只是太高興了。”老爸一定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樣的能力者吧。

“我是利用超能力，折射了光線。”收斂了表情，将朝沙樹伸出手，“我能看出你也是一名很強的超能力者，要不要和我做朋友？”

超能力？沙樹第一次有種無語凝噎的感覺，這家夥是把咒力和陰陽術當做超能力了嗎……而且，配上這家夥一直拽拽的神情，和剛才似乎不太聰明的笑聲，沙樹恍惚間腦海內閃過一個詞。

是中二病吧！一定是中二病吧？

這麽一番心路活動下來，她便沒有在第一時間回握對方的手。

而此時，找了好一會路的伏黑惠也剛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