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那人梳着簡單的妹妹頭,發絲垂墜而下,冷風一吹,只有發尾搖晃幾分。而那個家夥說話的腔調,讓沙樹瞬間回憶起了平安京裏那些裝腔作勢的貴族們。
雪走悄無聲息地拔出半截,室內的溫度一時間更冷了些。
“這位先生,請問你有看見我的弟弟嗎?”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其他人開口之前,茂夫卻上前一步,朝這個很可能是“詛咒師”的人詢問。
“你是說那些被關在地下室的小家夥們嗎?”他輕笑,“不知道,也許是死了吧?”
室內的溫度已經下降到普通人難以忍受的地步,就連沙樹,也感受到了一絲寒意從腳底蔓延到腦門。
“你說什麽!”茂夫猛得擡頭,沙樹能聽見他咕咚咽下一口口水,嘴唇微微動了動,眼睛睜得極大。
不知為何,她竟被那氣勢震得後退了一步。
回頭,她發現花澤也是眉頭緊鎖,口中念念有詞,“完了……”
“我是說真的,畢竟這樣極端的寒冷下,能活下來的有幾個呢。”那些所謂的幹部們,可已經全部倒下了。
“不,像律那麽聰明厲害的人,絕對不會被區區寒冷擊敗的。”茂夫擡起一只手,沙樹看着幾乎凝結成實質的力量像火焰一樣在他掌心跳動,“這位詛咒師先生,如果是你襲擊的律他們的話……”
“我就只能很抱歉地把你當做敵人了。”
“雖然你嘴上說得很漂亮,但你那動搖的神情可不是那麽表示的。”面對這樣的力量,那個說話陰柔的家夥只是微笑,仿佛不把這些放在眼裏,“明明就在焦躁不安了,因為自己那弱小的弟弟。”
“律不弱小!”茂夫堅定地反對道,“和只有超能力的我比起來,律懂得更多,而且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能想出應對的辦法。”
“所以,請你讓開,我要下去找我的弟弟。”
“真是感人的兄弟情啊,”妹妹頭的詛咒師這樣感嘆,“但是很可惜,我不能讓你下去。”
“畢竟那位大人還在下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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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多說無益!”花澤站到茂夫身邊,同樣擡起了手,金燦燦的力量也如同火焰一般燃燒起來,“只能用打倒你的方式請你讓開了。”
即使在沙樹看來,影山茂夫和花澤輝氣此刻展現出的力量也是極為驚人的,哪怕放到平安京,也屬于排的上號的高手。
但是——她看着那個妹妹頭輕描淡寫地揮揮折扇,飛揚的雪花就打歪了兩人的攻擊,而茂夫的小身板又根本無法近身,就像貓逗耗子一樣,妹妹頭由上而下地俯視着他們。
茂夫一次次被吹飛出去,地面上的裂紋一次比一次深,而他只是一次次站起來,往前面走去,不知疲倦。
這兩人空有強大的力量,卻沒有人教過他們該如何運用,大概只有自己在獨自摸索,所以原本十分的實力,如今也只有五分的展現。
“影山君,”但是被安倍晴明教導過的沙樹不同,“這裏還是交給我吧,惠,你先帶影山和花澤下去,快!”
看向那個連衣擺都不曾褶皺的妹妹頭,沙樹緩緩拔出了雪走,“你知道嗎?”
“我們似乎是同類型的能力呢。”
一黑一白的玉犬各銜住一人的衣領朝前方奔去,而伏黑惠則是抓住了“鵺”的爪子,在越過敵人的同時,他感受到了和之前那隐隐的寒意完全不同的刺骨冰冷。
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沙樹,他愕然地發現她身邊已然多了一位他從未見過的式神。
那式神恰好擡頭,兩人的眼神就那麽碰上,伏黑惠只覺得自己仿佛掉入一片白茫茫無邊際的雪原中,怎麽走也找不到出路。
而斬開這一切的是沙樹的一道刀光。
同樣是耀目的白色,可與冷寂的雪原相比,這一刀卻顯得生機勃勃,沙樹耳邊的那一簇紅發似乎一束流火,劃過單調的世界。
最後看到的,是沙樹那雙鮮紅的瞳,徹底為整片雪白染上顏色。
雪月半庭斬。
在無數次練習後,沙樹終于掌握了這一招,雪走不愧為平安京著名的妖刀之一,只是這樣的一刀,大半個通道就被冰封,徹底将剛離開的伏黑惠一行人隔離在詛咒師和沙樹之外。
“現在我們大概可以好好談談了。”雪童子融入沙樹的身體中,使她的體溫降至不可思議的地步,連眉毛上都結了一層淺淡的霜。
雖然外貌沒有太多改變,但和單純地長出尾巴和獸耳相比,此刻的沙樹和“人類”的差別才是最大的。
“陰陽師……”妹妹頭一改之前的輕松态度,像是看到了什麽恨之入骨的東西,厭惡地皺起眉頭,“真是好久不見。”
“我以為這裏只有咒術師才對,能問問你是誰嗎?”
“吾名裏梅,陰陽師。”裏梅皺着眉,“其他的陰陽師不過是普通人臆想出來的存在,但有一人不同。”
“他是真正的陰陽師。”說話間動作不停,裏梅捏了一個手勢,飛舞的雪花就狂躁起來,銳利得仿佛一片片柳葉刀。
沙樹眼眸中閃過一絲金色,一道冰牆便豎立在二人中間,擋住了那不斷飛舞的雪花。
也就是說,“陰陽師”只是個例,咒術師、詛咒師,哪怕是超能力者,仍舊是這個世界的主流。
就是不知道那一位“陰陽師”是從何處而來的客人了。
兩人見招拆招,都是對寒冷有着極高抗性的角色,彼此間倒也一時都奈何不了對方。
如果拖下去的話,最先撐不住的一定是沙樹,畢竟雪童子附身的時間是有限的,而裏梅卻全無倦怠的模樣。
一時不查,沙樹的左腳到大腿部分都被凍在地面上,雖然沒有傷到腿部,但行動卻大大受限。
她當機立斷用雪走的刀柄敲碎了膝蓋以上的冰塊,可也卻因此沒能躲過裏梅直沖她心口的一束冰箭。
雪童子用一團極寒的冷氣凍住了那冰箭,但他與沙樹之間的聯系卻因此更薄弱了些,隐隐有脫離的征兆。
他不是沙樹的式神,又比玉犬強大太多,這幾乎是可以預見的事。
但沙樹沒有多說什麽,只一句“謝謝”後,又揮出了雪走。
第二擊雪月半庭斬,透過沙樹的眼,雪童子能看到被劈開的建築物,切面上的冰晶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她學得很好,就算換他自己來也不會做得更好。
就像她和晴明學習時一樣。
可揮出這一擊的沙樹也快要成為強弩之末,急劇消耗的咒力直觀反應在雪童子快要掙脫她□□的虛影上。
她的臉蛋變得很紅,是熱的,還是凍的?雪童子不清楚。
他似乎回到了那個平安京,每次在外面和別的妖怪打完架,挂着傷的沙樹回到家中,她總是向他炫耀自己的勝利。
卻向玉藻前大人撒嬌傷口的疼痛。
他一直拒絕當沙樹的式神,卻一口同意了玉藻前大人保護她的提議。哪怕知道從此就難以回到平安京,也可能再也見不到玉藻前大人,但他還是跟了過來,耗費大量靈力,平時只能寄宿在雪走中。
他在想,沙樹什麽時候會朝他展示一下脆弱的樣子呢?
可是沒有,哪怕被那個戴眼罩的男人打到奄奄一息,沙樹也沒有開口對他訴說一聲,她甚至會對着三尾狐黏黏糊糊地打滾以求多休息一會!
輕輕嘆息一聲,雖然自認為不比玉藻前大人,但雪童子也是平安京的一位大妖,此刻卻拿一個固執的小姑娘沒有辦法。
“同我契約吧,沙樹。”他這樣說。
看着這家夥被打,這樣的折磨他之前已經受夠了。
匆忙間返回的伏黑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腳下是細碎如同雪花的冰渣,前方只剩下一個從頭到腳都透出一股病态蒼白的少女,從背後看去,之前還活力四射地抖動尖尖耳朵的人此刻如同一塊冰雕。
“沙樹!”他不顧呼吸間弄刺痛肺部的寒冷空氣,大聲叫喊着,短短幾步路,卻讓他感受到了無比遙遠的距離。
那冰雕似的人兒回過了頭,一點殷紅在她耳邊晃動,是沙樹的那一簇紅發,伏黑惠捧住了她的臉龐,能看到她呼吸間的白色霧氣,心頭才落下一顆石子。
“沙樹?”手下的皮膚像一塊寒玉,他恨不得把整個手掌貼上,好多傳遞一點熱量。
突如其來的熱源讓沙樹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和雪童子簽訂契約後她就徹底掌握了風雪的力量,與裏梅周旋許久,他卻突然接到了一條消息。
“看來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再見,這位陰陽師。”明明也多了幾條彩,但他卻毫不留戀地離開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在确定那人離開後,沙樹才脫力地倒下,但也只敢半跪在地面上,雪走深深地插/入地面,支撐着她的身軀。
使用過多雪童子的力量,在雪童子脫離回到雪走中沉睡後,她的□□仍然無法及時回複溫度,整個人都處于半昏迷中。
她下意識地朝熱源處蹭去,恍惚間落入一個有點單薄的懷抱中。
有毛茸茸的尾巴把她包裹了起來,是熟悉的觸感。
“好冷啊……玉藻前大人。”下意識地,她呢喃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