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這次的一級咒靈, 就是這裏了嗎?”拔出了雪走,沙樹挽了兩個刀花活動手腕,看向前方破敗的醫院。
“沒錯。”同樣從手中抽出了罪歌, 杏裏臉上還帶着為大家做飯時一樣的笑容, 眼眸處卻已經亮起了鮮紅色。
兩人站在一起, 同樣暴力的身材彰顯無遺, 可惜的是少女們手中不祥的長刀讓看到這一幕的人也生不起任何旖旎心思。
雪走在昏暗的環境下依舊閃着清粼粼的白光, 真像是那不染塵埃的冰天雪地。而罪歌則是看似樸實破舊的刀刃, 唯有血槽的部分反射出一點令人心悸的紅光,使人聯想到這把刀過去砍下的頭顱與那甩不幹的鮮血。
推了推眼鏡,杏裏帶着沙樹走進了醫院的大門。
吱呀的鐵門劃過水泥地面, 酸澀的聲音瞬間引起了裏面怪物的關注。
原本安靜的樓房騷動起來了,沙樹能聽到像是春日裏山林蘇醒的聲音,那種蟲蟻從濕潤的凍土裏鑽出來, 爬過表層幹燥的枯葉的聲音。
外面帳已放下, 獵殺已經開始。
原本只是蒼白的房間逐漸染上蜿蜒的黑色,像是被濃痰唾過的牆面,隐隐一股惡臭傳來,醫院花園裏的花草尚未枯萎, 只是在難以汲取陽光與水分後,用最後的生命力呈現出一股帶着死氣的墨綠來。
背靠背站着,五官更為敏銳的沙樹眼神一凜, “來了。”
原本防禦姿态的兩人向兩邊躍出,一只奇形怪狀的咒靈揪從正上方的空中落下, 但它這一奇招并沒有給它帶來什麽優勢,反而是兩把妖刀同時穿過咒靈的身體,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 就消散在空中。
“還有兩只。”沙樹輕聲報數。
罪歌的紅光閃過,杏裏嘴邊笑意不變,反手微微一震刀刃,咒靈紫色的血液順着刀尖沒入地面。
“一只。”她垂下眼眸,舌尖抵在下颚的齒上,輕聲回複。
沙樹微微一頓,雪走刀尖輕觸地面,劃過一道弧線,伴随着令人顫抖的寒氣,地面裂開一道縫隙,躲藏在內的咒靈已然被凍成了冰塊。
刀尖一敲,咒力湧入,咒靈就碎成了粉末,晶亮亮灑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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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該進樓了,”沙樹甩了甩并沒有沾上什麽污跡的雪走,看向那棟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大樓,“難怪醫院要搬遷,這已經完全是危房了吧。”
“是啊。”杏裏掏出手帕擦了擦眼鏡,眯着眼睛,“沙樹能看出些什麽嗎?”
“嗯,就是很不妙的氣息吧,而且還挺惡心的。”沙樹仔細觀察了一下,“剛才的應該只是一些小雜魚,真正的boss還是得進去了才知道啊。”
她回頭看了一眼杏裏,“杏裏前輩,我能問個問題嗎?你明明很強了,為什麽還是三級咒術師啊?”連伏黑惠都已經是二級術士了,剛才的雜魚基本也有三級的實力,杏裏前輩也是很輕松地解決了。
“這個啊……”杏裏嘴邊笑意收了收,她指着自己的眼鏡說道,“因為我還是沒有咒力的普通人來着。”
“沒有屬于自己的術式,能看到咒靈是眼鏡的功勞,消滅咒靈則是因為罪歌的存在。”她溫柔地看着手裏的刀,重新握緊了,“所以可能不太被接受吧。”
但比起被直接針對的禪院真希,她好歹還是成為了三級術士。
“啊,”沙樹一時語塞,“不好意思。”
“沒什麽,能消滅咒靈,幫助別人,我就很高興了。”重新笑起來,杏裏拉起沙樹,“我們進去吧。”
“好。”
兩把不同的妖刀不小心觸碰,各自嗡鳴了一聲,像是久別重逢的故人。
醫院的裏面一片漆黑,憑借着雪走的白光,她們才能擁有一部分視野。
光是這樣,牆角四濺的血液和扶梯上深深的抓痕,包括側倒的擔架,都能讓人想象到這裏曾經是怎樣一副慘烈的情景。
沙樹掏出一張符咒,往空中一抛,它就散發出瑩瑩的藍光來。
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沙樹盯着上頭的光明明滅滅,符咒也四處亂飛,最後定格在了幽暗的青光上,回到了她身邊。
“這裏已經沒有活人了。”早有準備,但她還是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這種很神棍的光效是晴明那家夥用來造作風流的,沒想到這會還能用來照明。
“本來就是廢棄的醫院,只是,”盯着地上一灘還算新鮮的血跡,杏裏皺眉,“有人被拖到了這裏……就像野獸帶着獵物回家一樣。”
“那可真是一個狩獵好手,”沙樹深吸一口氣,平複着自身的思緒,“而且看來很有耐心嘛。”
兩個剛剛砍了咒靈的人類進來,騷動的大樓卻突然有歸于平靜了,就像有什麽在靜靜地等待一樣,好讓黑暗出其不意地吞沒一切。
“這裏的供電系統應該還有用,我去打開電閘。”眯着眼環視一圈,沙樹說道。
“萬事小心。”
摸着牆壁往前走,沙樹把發光的符咒留在了杏裏身邊,自己則是憑借雪走微弱的光亮慢慢挪步。
電閘就在眼前了,她的額頭不可避免地出了一點汗,嘴唇因為長時間地緊緊抿着有些發白,但因為目标就在眼前,少女不由自主地舒了一口氣,肩膀也往下松了些許。
直到她摸到電閘,瞅準總閘一下打開,蒼白耀目的燈光瞬間亮起!
整棟樓的燈都亮了起來,沒有一點遺漏,最近的一盞甚至閃爍了兩下,沙樹的眼睛裏瞬間溢滿了生理性的眼淚,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無聲無息的殺意卻從背後襲來。
“等的就是你!”沒有睜眼,沙樹就地往前一滾,落到了剛剛貼牆走的那段路上,擡手,刺眼的燈光下,牆上全是剛剛貼上的符咒!
可以稱得上磅礴的咒力湧入,符咒自發地尋找到那意欲捕獵的咒靈身上,伴随着咒靈的哀嚎慘叫,沙樹終于睜開了眼。
纖長雪白的睫毛上還沾着兩顆淚珠,倔強地挂在上面,随着眨眼的動作上下滾動,最終順着少女細膩潔白的臉頰流下,半途就消散在空中。
杏裏也已經适應了這樣的光線,眼眸是比鮮血更深的鮮紅,她不帶笑意,踏過前臺和地面的殘破設備,朝着還在慘叫的咒靈就是毫不猶豫的一刀!
咒靈的一只胳膊掉到了地上,紫色、粘稠的血液流了一地,它居然有着接近于人類的形體,就如一個垂暮蒼老的老人,皮膚是冷凍過的死白色,泛着非人的綠,身上的褶子像是被碾碎的枯葉重新堆疊。
十幾張符咒牢牢貼在他的身上,發出烤肉一般的滋滋聲,袅袅白煙冒起,這只咒靈看上去痛苦萬分。
“小心!”杏裏扶起地面上的沙樹,“他剛才是主動掉了一只胳膊的!”
看得出來,這只咒靈發現無法擺脫緊貼的符咒,已經開始用藏污納垢的指甲扣下自己身上的肉塊,連着符咒一起摔到地面上。
“我們不能給它逃走的機會!”沙樹立刻把雪走橫在胸前,“封住他的去路!”
“好。”杏裏立刻帶着罪歌跑到咒靈的另一面,封鎖了他逃走的路線,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出刀!
沙樹選擇跳起來從咒靈的腦殼中央劈下,而杏裏則是朝着咒靈的腰部橫斬。
如果不出意外,這只咒靈至少要被分成均等的四份。
察覺異變的一瞬間,沙樹立刻改變刀勢,在空中一個扭轉,背對咒靈,扔出雪走,牢牢釘住了地上的那條胳膊。
那只試圖偷襲的胳膊立刻被凍成一塊與地面難以分離的肉塊,而杏裏則是改斬為刺,雖然刀尖被咒靈抓住,但還是有一部分沒入咒靈的腹部。
一眯眼,杏裏在咒靈桀桀的笑聲中,雙手握刀。
罪歌,貫穿了咒靈的腹部,準确地說,罪歌突然長出了一段刀尖,散發出不祥的紅光來,而杏裏不帶仁慈地轉動刀柄,變大的罪歌就無情地攪動着咒靈的血肉。
見咒靈還想掙紮,沙樹幹脆也雙手握住雪走的刀柄,随着一股不知何時吹起的寒風,地面上的紫色血液一路凝結,最後把整個咒靈凍住,保證它身上的每一部分都被凍得死死的。
沙樹這才真正松了一口氣,拔出雪走,發現呼出的已經都是白氣,室內溫度顯然已經到了一般人難以忍受的程度。
“這下,算是結束了吧?”她走向杏裏。
“呃,”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杏裏指着還插在咒靈腹部的罪歌,“好像拔不出來了啊。”
“啊呀,”一拍腦袋,沙樹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等等哦。”
從袖子裏所剩無幾的符咒裏掏了一張出來,她嘗試着貼到罪歌與咒靈接觸的腹部,伴随着符咒逐漸發燙,被凍住的罪歌也松動起來。
“好了。”用力拔出了罪歌,杏裏笑了笑,“我們可以回去……”
兩人同時轉過頭,只見那一小部分的血肉蠕動着,什麽東西猛地跳出來,瞬間消失在消防通道的門縫裏。
而留下的咒靈軀體,就像蛻下的蟬殼,萎縮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