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沙樹和杏裏立刻追上了二樓。
長長的走廊裏, 只有兩人輕巧的腳步聲不斷回響,慘白的燈光打在地上,使得這裏的瓷磚多了幾分暧昧不明的重影。
岔路口。
“我們分開行動吧, ”指着醫生休息室的方向, 沙樹說, “那只咒靈已經受了重傷, 應該沒問題。”
“好, ”杏裏點頭, 往病房的方向走去,“那麽我就去看看這邊的情況,如果有什麽不對的随時聯系。”她晃了晃手機。
“了解。”握着雪走, 沙樹謹慎地往護士工作臺背後走去。
她直覺這裏就是那咒靈的老巢了,比起直接暴露在樓梯口的病房,藏在護士站後面的值班室更加隐蔽, 也更适合那種喜歡偷奸取巧的家夥。
拐過彎, 沙樹首先看到了一個空蕩蕩的會議室,裏面的椅子已經清理一空,只剩一張長長的會議桌還在正中央。
沒有多留,她繼續往前走着, 聽着身後屬于杏裏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她逐漸抿緊了唇。
咒靈就在這個房間裏了。
身旁的符咒明明滅滅,像是迫不及待一樣緊緊貼在門上, 破舊的木門似乎難以承受這樣的重量,劇烈地晃動起來。
沙樹沒有輕舉妄動, 而是先輕輕推開了一條縫,雪走的刀尖點上地面,寒意四起。
裏面的氣味比在樓下聞到的更刺鼻濃烈, 沙樹看到無數幹枯的手臂堆疊在一起,她也想起了這樣的氣味是什麽。
老人味,上了年紀的老人因為新陳代謝等原因,身上堆積的東西散發出的氣味。
這個房間裏,無疑就是那些老人的葬身之地。
微微一愣神,沙樹就被裏面的咒靈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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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咒靈的本體就像一個跳動的心髒,蔓延出來的血管終端上是一顆顆眼珠,此刻,其中一顆眼珠就伸到了沙樹面前。
沒有尖利的叫喊,這個咒靈哀嚎聲也像是破舊的風箱,嗚嗚呖呖。
門口被無數老人的屍體堵死,在心底道一聲對不起,沙樹一刀劈開了木門!雪白的刀光帶着冰冷的氣息席卷了這個房間,也沖淡了那濃重的死氣。
踏進這個狹窄的房間,沙樹馬上被那濃重的氣味包裹起來,帶着醫院裏消毒水的味道,使人透不過氣來。
已經很虛弱的咒靈仍然在鋒利掙紮着,但這樣的茍延殘喘也只是讓它更加痛苦罷了。
襲來的血管都被一根根砍下,無神的眼珠帶着冰渣掉落地面,沙樹一點點靠近着咒靈,在它終于只剩一個緩慢跳動的心髒時,打算一刀砍下——
沙樹的手機,突兀地響起來。
眼見這咒靈又要逃走,沙樹沒有理會鈴聲,而是一鼓作氣,用雪走劈開了這顆腐朽又悲哀的心髒。
鈴聲停止了。
沙樹先走出了房間,才打算拿出手機看看發生了什麽。
咒靈在她這邊,杏裏前輩應該沒事吧……
這樣想着,沙樹背後的牆壁轟然倒塌,她及時蹲下,才躲過了那一道淩厲的刀光。
是杏裏前輩!
沙樹一回頭,就對上了杏裏那雙赤紅的雙目,可裏面沒有一點神采,杏裏手中的罪歌上,紫色的咒靈血液已經凝固,但上面不祥的紅光卻比以往更盛。
“杏裏前輩,你怎麽了!”有些狼狽地躲過罪歌的攻擊,沙樹手裏的雪走蜂鳴着,似乎在叫嚣着戰鬥。
但杏裏沒有回答,沙樹一咬唇,雪走周邊出現無數細碎的冰晶,一刀揮出,風雪掠過走廊,迷惑了杏裏的雙眼,趁此機會,她連忙躲進了會議室的桌後。
外面杏裏手中的刀光仍在無差別地攻擊着,刀光所過,牆壁上就出現一條深深的裂縫。
沙樹悄悄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發現剛才的電話竟然是折原臨也打來的。
那家夥會有什麽事……想到杏裏前輩的異狀,沙樹一咬牙,播了過去。
滴滴的聲音一下一下想着,沙樹擡頭,發現以護士站為分界的那道牆已經被罪歌拆得差不多了,但作為一把妖刀,罪歌不僅沒有卷刃或者變鈍,反而光芒熾熱。
“莫西莫西,這裏是……”“你打電話來是幹什麽的,折原臨也!”輕聲但淩厲地質問對面,沙樹默默移到了離杏裏所在位置更遠的地方。
“哎呀,小沙樹怎麽這麽兇。”一如既往的輕佻語氣,但這次折原臨也大概也知道事不宜遲,沒有再賣關子,“我想,你那裏罪歌已經暴走了對嗎?”
“小沙樹,你還記得之前來池袋時的事嗎?”折原的聲音難得正經起來,“那一次,五條悟和咒術高層同時來到池袋,但目的卻各不相同。”
“五條悟希望把罪歌封印起來放在高專,而咒術界的高層卻和一個叫澱切陣內的人做了個交易,要把罪歌交給對方保管。”
“但後來的事你也知道,罪歌先找上了你,贽川春奈被你打敗,而作為母體的杏裏也被你封印。你的封印可真是厲害,後來那些咒術家族的人都完全沒辦法解開呢。”
那是當然的了,畢竟是拿自己的血做的契約,雖然封印在杏裏身上,但封印中消耗的咒力可一直是沙樹在提供。
普通封印就好比一次性充值後不斷消耗,而沙樹的封印可是持續性的包月服務啊。
“那杏裏現在為什麽會暴走?”沙樹焦急地問道。
“那是因為……”折原臨也語氣一轉,“杏裏并不是罪歌唯一的母體啊。”
“罪歌被分成了兩部分,另一部分的母體可是比沙樹你還要可怕的怪物。我沒有猜錯的話,她現在應該也在你們附近吧。”
“另一個母體,”沙樹深吸一口氣,“是她導致杏裏前輩的失控對嗎?”
“沒錯,理論上母體之間都是平等的,但那個叫鯨木重的家夥要比杏裏厲害太多,加上一些小手段,她現在才是罪歌最高級的母體。”折原臨也指節輕敲桌面,“我能說的就這麽多了,小沙樹,接下來可都是你的事了。”
“你這次怎麽這麽好心?”“因為我和那個鯨木重之間,實在有一些難以解決的私人恩怨啊。”不懷好意地笑起來,折原臨也挂斷了電話,摸了摸被捅過的腹部。
這份禮物,還請“澱切陣內”收好了。
知道了理由,沙樹握着手機想了一會,直接把手機用雪走捅了個對穿,就像碎成冰屑的咒靈一樣,這部手機也被完完全全地消滅。
回想着醫院的構造,沙樹見一直揮舞罪歌的杏裏前輩雖然表情還是茫然空白,但手腕處已經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便明白對方的體力恐怕快到極限。
地上老人的殘肢七零八落,沙樹呼出一口氣,如果杏裏前輩還清醒着的話,恐怕會和自己一起收斂老人的屍骨。
以幫助他人為目标的杏裏前輩,絕不願意見到自己變成這樣吧。
“杏裏前輩!”出聲,沙樹吸引了大肆破壞的杏裏的注意力。
見對方果然朝自己過來,她呼喚了一聲在刀內沉睡的雪童子。
被驚擾了夢境的大妖從中醒來,像過去一樣,無聲無息地半阖着眼出現在沙樹身後,鮮紅的眸子映照出的永遠是和自己一樣雪白的發絲。
從比他站着還矮的小女孩到如今他飄着才能看到頭頂發旋的少女。
雖然只是虛虛的幻影,但整個醫院的溫度都無端地下降到能凝結冰霜的程度。
“有什麽事嗎,沙樹……大人。”如今,他已經是少女的式神了。
“雪童子,你能不能幫我控制住杏裏前輩?”沙樹沒有注意到雪童子對她稱呼的改變,她如今心裏只有快要支撐不住的杏裏,“我要去另一邊找人才行。”
“沒問題。”小男孩模樣的妖一擡手,冰棱就從會議室一路蔓延到嘴唇已經凍僵的杏裏腳下。
“不要傷害杏裏前輩!”尚且記得回頭提醒一句,沙樹往自己認定的地點狂奔過去。
雪童子在一愣過後,只好收回一部分妖力,維持在不會把普通人類凍成冰塊的程度上。
小女孩現在也有自己在意的朋友了啊,有些無奈地笑笑,他突然感到了一陣寂寞,但果然,人類還是和人類在一起比較好吧。
果然在這裏!沙樹跑到了走廊盡頭的陽臺上,見到了一個職業裝的女性。
她有着和杏裏一樣鮮紅的眼,鮮亮的黃色西裝和紅色緞帶頭繩和這所陰沉的醫院格格不入,見到撞進來的沙樹,她也只是微微側了側頭。
她面無表情,似乎什麽事都不能攪動這一潭死水。
“你就是鯨木重嗎?”沙樹手中握着雪走,清冷的刀刃還散發着寒氣,兩人呼吸間的白霧就像絲絲縷縷的殺機,在這個小小的陽臺上徘徊。
“你是怎麽知道的。”鯨木重原本已經打算從陽臺處離開,但沒想到這個少女居然能追過來。
她是怎麽繞過園原杏裏的?按照情報,她的兩只式神都還在琦玉的山裏,而這次任務也只有兩人來了才對。
“折原臨也告訴我的。”毫不猶豫地賣了某個情報販子,沙樹毫無愧疚感,“你們,是打算殺了杏裏前輩嗎?”
“不,我們的計劃是讓你們兩敗俱傷,至少死掉一個吧。”聞言,鯨木重也不打算離開了,她理了理頭發,一字一句地說道,“沒想到你比情報裏還要強上不少。”餘光瞥見被固定在原地的少女,她突然露出一個商業化的笑容。
“既然這樣,你要不要來做個交易?”用無機質的聲音說話,鯨木重好像只是在會客室裏和顧客提了一個普通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