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抱歉啊, 狩澤姐。”雙手合十,沙樹笑了笑對面前的幾個人說,“老師突然有事叫我過去一趟。”
“有沒有搞錯, 今天可是萬聖節哎。”穿着魔女外套的狩澤不滿地嘟起嘴, “杏裏醬還在國外回不來就算了, 怎麽你也這麽忙啊。”
“那個高專是不是壓榨學生啊, 沙樹醬。”她皺着眉, “如果有什麽問題一定要朝我們求助哦, 我會讓游馬崎一把火燒光光的。”
“這倒是不用,”穿着開叉短旗袍,沙樹扯了扯裙擺, “不過這衣服要不要先還給你們?”不知道為什麽,在狩澤她們眼裏的九尾狐……居然是穿着超短款旗袍和白色過膝襪的狐耳少女。
是因為妲己娘娘嗎,沙樹理了理頭上的狐耳頭箍, 不過她倒是不排斥啦, 只要是狐貍,她都有一萬分耐心。
“沒事!”狩澤大氣地一揮手,“本來就是送給沙樹醬了,不用還, 平時能多到池袋找我玩就行。”她拉住沙樹,“明明到東京讀書了,結果來得還沒你那個花花公子的哥哥勤。”
“對不起啦, ”沙樹看着手機上發來的地點,向狩澤她們告別, “是急事,一定要去了,還有, 大家今天都早點回去吧!”她在地鐵站揮手,“就讓渡草開車送你們。”
“安啦,”狩澤笑眯眯的,“我們會好好聽沙樹醬的話的!”
等人群一離開,沙樹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見。
伏黑惠要做升任一級的任務,最近都忙得不得了,兩人雖然見面了,但不知為何,沙樹還是一直挂在靈幻事務所名下。
“出事地點是涉谷的地鐵站嗎。”發現地鐵已經無法運行,沙樹皺起了眉,擁擠的地鐵站內是打扮成各種妖魔鬼怪的人,池袋和涉谷都是年輕的街道,最不缺的就是樂于享受節日的人。
這樣的話,恐怕傷亡會很大。
伊地知又給她發了幾條消息,打開一看,沙樹的腳步慢了下來。
上頭的意思是全部交給五條悟解決……但是一級咒術師清和沙樹、日下部篤也和七海建人在外随時待命。
伊地知發來的消息很詳細,包括了好幾層的“帳”,還有目前在場的人員。
一挑眉,沙樹看到了另一條消息。
五條悟發來的。
那個縫合臉的咒靈,也參合進這次事件了啊。
眯眼,沙樹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手機,又很快恢複了平靜。
當務之急,只是盡快趕到澀谷而已。
“等等!這位小姐!”“她在幹什麽啊!”“這是什麽節目嗎?”……
人群流言紛紛,只因為那個戴着狐貍面具的旗袍少女——她跳進了地鐵的軌道中!
帥氣的一躍,銀白的發絲劃過漂亮的弧度,像是舞臺劇的演員在表演什麽歌劇,有人拿出了手機拍攝,卻發現對方快得像是一道殘影,瞬間消失在了攝像頭中。
只有放到最慢的倍速,才能瞥見那面具下一個小巧的下巴。
“她在笑?”唯一一個拍下的路人擺弄着自己的手機,有些疑惑地搖了搖頭,“應該不是自/殺的人吧,也許是萬聖前夜的節目。”
“就算是節目,居然為此停下了地鐵,也太過分了。”“這不是很酷嘛。”
人群中的躁動,還遠沒有結束。
完全不記得路線,沙樹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有一輛地鐵往自己這開過來,她只是憑着直覺和感知往前走去。
不過陰陽師的直覺,怎麽能叫做直覺呢?
看着黑暗隧道裏一束朝着自己打過來的光芒,沙樹微微笑了起來,對于陰陽師來說……這應該叫做“預知”才對。
“這個感覺,似乎是明治神宮前站附近吧,”她從身後緩緩抽出雪走,泠泠冷光閃過,地鐵隧道被劈作了兩段!森森冷氣蔓延而上,将還在開動的列車,生生凍在了原地,“好久不見啊。”她把雪走往肩上一抗,對着眼前的咒靈打招呼道。
“這可真是,”真人原本往身前人伸去的手掌頓了頓,“意外之喜啊。”
“怎麽能說是意外呢?”沙樹扯開車前的鐵皮,走進車廂內,發現這節車廂裏果然都已經是改造人,“我可是苦苦找了很久啊。”
“我本來就想活動一下筋骨,”真人微微後退,“剛好撞上門來,實在太棒了!”
見一車廂的改造人朝着自己湧來,面對縫合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沙樹不退反進,“我也覺得實在太棒了!”
一躍而起,沙樹沒有去管腳下的改造人,而是直接結印——
“領域展開,平安京往事!”
“什麽!”
猛地掉入一個陌生的環境,真人尚且處于震驚之中。
居然一開始就選擇了領域展開!不,應該說居然直接無視了那群改造人。他咬着自己的指甲,悄悄觀察了一圈這個有些眼熟卻更加陌生的世界。
和上次那個烈火熊熊的平安京完全不一樣……真人居然覺得這個世界有些陰冷得滲人,但是他剛才環顧下來,似乎沒有看到上次的那位咒靈。
“你以為同樣的招數還會有用嗎?”他也擺出了領域展開的手勢,“雖然你貌似不受我的術式控制,但是……”
“我也這麽覺得哦。”沙樹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所以這次,我多找了些人來。”
她攤開手,做出擁抱的姿态,“你不覺得,平安京,今天很熱鬧嗎?”
感受着腳下濕冷的溫度,真人忽然覺得一股冷氣沖上腦門。
多少次了,他在這個少女身上感受到巨大的威脅,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恐懼。
明明他是咒靈,對方是人類,可現在卻像身份颠倒,那個少女如同噬人的惡鬼,而他就是她下一個獵物!
這一次,雖然沒有那個讓他狼狽逃跑的咒靈,可他背後的冷汗卻更勝了,總覺得,有什麽針對他的惡意,在腳下悄悄醞釀着。
“出來玩吧,大家,”沙樹踩到了神社的鳥居上,輕聲呼喚着,“源氏的巫女們。”
此時,真人才發現,在街道的中心處,突然出現了一個格格不入的暗紅色鳥居。
這座平安京沒有陽光,就像被裹在墨色的烏雲之中,冷淡的色調調和了一個世界,唯一醒目的只有那座鳥居。
他還想繼續展開領域,卻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動也動不了了。
“能改造別人靈魂的就是你嗎?”這個聲音,像是一位成熟的大姐姐,也許是會帶着孩子們做手工的那種。
“就是他吧!那個玩弄靈魂的家夥!”這個聲音,則是中氣十足,聽起來就像弓箭場上最厲害的射手。
“長得好——可怕哦,難道連自己的靈魂都不放過嗎?”這個聲音,清清脆脆,一定是會偷偷搗蛋,然後在大巫女面前萌混過關的類型。
“……”越來越多的聲音加入進來,這座陰冷的城市,展現出一種不正常的喧鬧來。
鳥居裏,還不斷有青黑色的靈魂飄散出來,仿佛關不上的水龍頭,源源不斷。
“我們好恨啊——”如果說前面的一批靈魂還有點意識的話,越是顏色濃重的靈魂,則是怨氣橫生,“源氏,可惡的源氏!”
沙樹已經坐在了鳥居上,看着漆黑的天空。
今天是沒有月亮的,也沒有星星。
因為今天只有被獻祭給邪靈的女孩呀,她晃了晃雙腿,似乎回到了那個撕心裂肺的夜晚。
曾經帶着自己一起玩耍的、表面嚴厲私下卻會拿甜品哄她的……源氏神社的巫女們,一個個倒在了血泊中,那股鹹腥的味道似乎還在她嘴邊。
眼睜睜地看着她們的靈魂被淹沒在一團混沌中,在源氏的大家主,也是把她帶回來的男人問她,願不願意成為獻祭巫女,終結這一切的時候。
她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只是好痛啊,每一個靈魂穿進她心髒的時候都好痛。
但這份痛楚,正是每一個被扭曲了靈魂,被當做祭品的巫女們時時刻刻都在經受的。
“當你玩弄靈魂的時候,就該想到代價的。”跳下鳥居,沙樹走向被巫女靈魂層層包裹的真人,“那個家夥已經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中,所以也沒辦法找了。”
“聽說你誕生于人類之惡?”她伸出手,所觸及之處,巫女靈魂紛紛避讓,“那拿你給大家出出氣也是一樣的吧。”
“也不枉我天天把咒力耗盡,就為了練習領域了。”她捉住了真人試圖結印的那只手,一點點扣緊,“不會這麽簡單結束的哦,我最讨厭了。”
“為了一己私欲,迫害他人的家夥。”她目光漸漸冷凝,“是拼上性命也要殺掉你的那種讨厭。”
“源之上,您……”一回頭,沙樹發現是平時最溫柔的大巫女,她雖然憔悴,但似乎還有自己的意識,“您不要這樣了,”似是不忍,她用袖子遮住了半張臉,“您不要為了我們這種人……”
恍惚間聽到從前的稱呼,沙樹還有些愣神,但很快笑了起來。
“沒事的,大巫女,”她彎起眼睛,“我想過了,我這樣的存在,到底能做到些什麽呢?”
“我是被九尾狐養大的孩子,也是流着源氏血液的人類,”她繼續盯着發出窒息般嗬嗬聲的真人,“也許一開始我的誕生就是有預謀的,是為了獻祭而生的祭品,但那又怎麽樣呢?”
“我是因為想要救神社的大家才獻祭的,”她歪頭,“和平安京什麽的,一點關系也沒有。”
“這種用來維系那家夥統治的平安京,要是毀滅了才更好呢。”
“如果我救不了想要救的人,又殺不了想殺的人,那我的存在才是一場笑話。”她深吸一口氣,“這麽想的話,他也一定能理解的吧。”
面對已經目眦欲裂的真人,她在一縷穿透烏雲的陽光底下笑得燦爛。
“一起下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