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領域, 崩解了。
然而真人卻沒有任何喜悅，他能感受到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往下方拉去，原本的地鐵軌道似乎變成了無盡的深淵, 失重是變成什麽模樣都無法避免的驚慌感。
反觀牢牢抓住他的沙樹, 卻仍舊是淡淡的微笑, 明明在一起下墜, 可她卻好像要奔赴一場故人的約會。
身邊的巫女靈魂化作了漫天流火, 她們漸漸褪去了身上的青黑色, 顯出內裏的純白來，這種溫暖的顏色，仿佛要灼燒他的眼。
慢慢地, 慢慢地，他驚恐地發現那些白色的流光越來越少，似乎就在某一個時刻, 沙樹猛地松開了他的手, “再見。”
他試圖動用咒力，卻在腦後一疼後，陷入了黑暗。
“這就是在現世制造大量扭曲靈魂的家夥嗎。”舉着手裏的狼牙棒，鬼燈臉色漆黑, 眼下都出現的淡淡的黑眼圈，“讓整個地獄加班的罪魁禍首？”
領着真人的領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鬼燈露出嫌惡的神色來, “真是惡心的味道啊，不過倒是可以考慮做成地獄鍋的底料之一。”
人類和一部分咒靈死後都會來到地獄, 由閻魔對他們進行審判，通過身前的罪行決定他們接受怎樣的刑罰，或者是否能夠升上天國。
不過這段時間, 不僅死亡人數驟然增多，那些靈魂被扭曲的人類也很難接受審判，如果按低級咒靈來算，他們不會進入地獄，但這群已經沒有理智的家夥則完全沒有處理的辦法。
為此，鬼燈已經加班好幾個夜晚，但還是積累了一大批被改造的人類靈魂。
沙樹在三步開外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黑氣。
“迎接科的抽不出靈魂，檔案室的沒法錄入資料，閻魔廳因為這家夥變得一團糟了啊。”狼牙棒在手上一敲一敲，鬼燈似乎還想揍一頓，但還是把他拖在手裏，朝着沙樹招招手，“你的問題也挺麻煩的，先過來吧。”
那些巫女的靈魂跟在沙樹身後，亦步亦趨，像是帶了一群小雞仔。
整整兩百四十五個，一個不少。
“我待會先把這家夥送到芥子那，你就往閻魔廳去。”平靜地把沙樹帶過了奈何橋，黃泉裏，無數頭骨與怨魂的哀嚎被抛到腦後，踩上濕潤的血色土地，沙樹發現這一片灘塗上開滿了鮮紅的彼岸花。
“地獄風景不錯，對吧？”
“夏目爺爺！”沙樹有些驚喜，“您怎麽來了。”
“我負責帶你去閻魔廳，”雖然模樣變化了，但沙樹還是能認出這個年輕的男子就是夏目貴志，“來吧孩子。”
看着沙樹身後兩百多個純白的靈魂，夏目笑了起來，“你該是解下重擔的時候了。”
頭頂像是被溫暖的風拂過，沙樹擡頭，發現是大巫女在撫摸她的頭頂。
她微微笑着，似乎在點頭。
路上不斷有人驚訝地看向沙樹和她身後一群靈魂，有夏目相識的，便悄悄上前打聽。
“她是人類嗎？”來者居然是條可愛的小狗，他搖着尾巴朝夏目賣萌，“為什麽有這麽多靈魂跟着她？”他湊到沙樹身旁轉圈圈，“小白喜歡她們身上的味道！”
“她們都是純淨的巫女，身為神使的你自然會感到親近。”抱起吭哧吭哧喘氣的小白，夏目挼了一把他的狗頭，“快去工作吧，最近閻魔廳可是會很忙的。”
“好！”小白乖乖點頭，走之前還不忘對着沙樹喊一句，“這位小姐姐如果到地獄觀光的話記得來不喜處找我玩哦！”
街上鬼、妖來去匆匆，還有不少奇特的小店在招攬客人，沙樹有些驚奇地看着這一切，“地獄裏也很熱鬧啊。”
“是啊，”夏目的樣貌年輕了許多，讓沙樹還有些不習慣，也許是當久了長輩，他那臉龐笑起來竟充滿了慈愛的感覺，“雖然是地獄，但大家也都很認真地在生活呢。”
“下次再來玩啊，白澤小哥！”某個店裏，沙樹目瞪口呆地看着醉醺醺走出來的人，“白澤？”
夏目腳步一頓，“嗯，”他拉着沙樹往一旁拐去，“我們得快點了，別讓閻魔大人等久。”
“哦，好的。”沙樹趕緊跟上，之前就把鬼燈和白澤認錯過一回，她真不太敢随便叫人了。
“源氏巫女，共兩百四十五人，”閻魔大王宣讀着手裏的判詞，“無惡行，于蒼生有德，特赦前往天國。”随着一聲驚堂木，沙樹第一次感受到了塵埃落定的感覺。
回首，平安京的往事似乎都随着這一聲煙消雲散了。
“小姑娘真是不得了啊，”判完，這個閻魔大王完全沒有架子地走下來，“幸虧你及時關住了失控的巫女靈魂，她們才沒有沾惹上血氣，否則就算是被害人，也難免要吃上苦頭了。”他搖搖頭，“造孽啊。”
那些巫女全是精挑細選的靈力充沛的女孩，從小養在神社裏，不染塵埃，本該是神明的寵兒，卻被獻祭給了邪神。
閻魔倒不是對邪神有什麽偏見，畢竟地獄本來就是邪神的大本營，伊邪那美還在宮殿裏住着呢，他只是替這些女孩感到惋惜。
“我只是覺得，如果是巫女姐姐們的話，大概是不希望自己成為傷人的惡靈的吧。”沙樹忽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也許是一直滿漲的靈魂終于被分出去，就像負重的人解下沙袋，輕飄飄地難以置信，甚至有些空虛不知所措來。
某種意義上來說，沙樹不是那種會無私關愛每一個人的大善人，但是她會把不多的愛送給每一個在意的人、妖，甚至是院門後的小狐貍。
這樣集中的情感，也讓她在付出的時候，更加毫無保留。
對她來說，人生的最初幾年，最重要的就是玉藻前大人，一起玩耍的雪童子，後來則是懵懂時被帶到神社，那裏關愛她的巫女們，沒有巫女們的溫言軟語安慰的話，當時以為自己被抛棄的沙樹也許會哭着跑到妖怪的巢穴去吧。
再後來，是她在現世遇到的，六條千景、美惠子、伏黑惠……
勉勉強強算上安倍晴明和五條悟吧。
這邊判決剛下，那邊鬼燈就帶着一沓紙走了進來，他咳嗽一聲，對着還在大廳裏的巫女們道，“不知諸位有無意向在閻魔廳任職啊？”
開玩笑，兩百多個靈力充沛，知書達理的前任巫女，不留下幹活他還是地府第一hr嗎？
“這個……”大巫女站在最前面，還有些猶豫。
“如果有所顧慮的話，”鬼燈一抖手中的入職單，“那個人，如今就在阿鼻地獄接受處罰哦。”他眼眸犀利，把後半句“雖然還有一千年才能落到地面。”咽了下去。
“我接受！”唯一一個短發的巫女立刻站了出來，“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他。”
“我也。”……鬼燈欣慰地看到好幾個巫女都同意了這個提案。
這些站出來的，基本都是脾氣比較爆裂的，應該會比較适應地獄的生活吧。他滿意地分發起資料單，“請一個個來。”
一邊發，他還抽空對着沙樹說，“對了，因為她們的肉身都已經消散，又長時間附在你身上，所以要轉世投胎的話，恐怕要你負責喝孟婆湯了。”
想到黃泉邊，那鍋顏色不妙的孟婆湯，沙樹臉色刷一下變了。
“鬼燈大人！”突然，一個獄卒跑進閻魔廳，“不好了！”他氣喘籲籲，靠着夏目順氣才好不容易說出話來。
“等活地獄裏的那位、那位，突然消失了啊！”他目露恐懼，想起那位的兇殘模樣，顫顫巍巍地報告道，“據鴉天狗的調查，那位的靈魂是被人召喚到了現世！”
“什麽，他離開地獄了？”手下動作一停，鬼燈拿起了狼牙棒，卻在瞄到沙樹的時候思索了一下，“你，似乎還活着吧。”
“應該？”沙樹不太确定地說，她在落入地獄的時候，就已經做好回不去的準備了，走過奈何橋，她如今切實身處亡魂游蕩之地。
皺眉盯着她看了一會，鬼燈回頭看了一眼笑眯眯的閻魔大王，成功讓對方出了一身冷汗。
“沙樹君，體質比較特殊哈哈，”他用手帕擦去額頭上的汗水，“和那位的情況還挺相似的。”都是對于地獄來說很難搞的家夥，“反正沙樹君的壽命還沒結束，不如讓她先離開地獄，對生人來說一直呆在這裏也不舒服吧……”
巫女們雖然手下動作沒有停，但都悄悄把目光轉向了還有些茫然的沙樹。
有的，甚至下意識做出了祈禱的手勢，似乎很希望沙樹還能回到現世中去。
“那麽，你願意前往現世，把逃走的罪人抓回來嗎。”鬼燈稍稍彎腰，對着沙樹說，“如果能順利帶回那家夥，你就可以離開地獄，怎麽樣？”
“那孟婆湯的事……”沙樹弱弱地開口。
“我們都不想投胎了，沙樹醬！”一個年紀不大的巫女跳出來，“對于我們來說，人類什麽的，大多數都太讨厭了，與其再去活一回，還不如在地獄或者天國喝茶呢！”她對沙樹比了個拳頭，“你已經累了那麽多年了，現在就去做想做的事吧。”
“還有人在等你回去，不是嗎？”她略帶促狹地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被勉強算上的晴明、5T5：生氣氣。
笑死，爸爸黑是地獄刺頭。
話說他下地獄應該很合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