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這是發燒了,還是……

似乎是他看得太久,那人偏頭看了他一眼。少年散落額發掩住冷冽眉目,神情漠然。他的眼睛很黑,像是被冰浸過,如墨一般深不見底,沒有一絲溫度。

沒來由的,顧燦心底莫名生出一股直覺,覺得這就是他要找的人。

“顧燦。”

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顧燦回頭,看到陸飛白一臉焦急地跑過來,“天,你怎麽在這,我到處找你。”

“嗯……”

顧燦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再回頭看過去,發現那人不知何時已經收回了目光。

他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撥弄着瓶口旋轉,微垂目光不知落在何處,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受顧燦目光所引,陸飛白也往那邊看了一眼,低聲卧槽了一句,“沈榆?卧槽,他怎麽會在這。”

還真的是沈榆?

顧燦回頭,“你認識他?”

“我們學校的。”陸飛白略忌憚地往那邊看了一眼,似乎不願多說,拉着他就往回走,“別看了,我們回去。”

顧燦不太想走,正想找借。。玉岩。。口留下,身後突然又是一陣喧嘩,隐約傳來男人咒罵的聲音。

“老子不就是讓他倒個酒嗎,你看他這是什麽态度。”

顧燦微微蹙眉,硬扯着陸飛白停下,回頭看去。

方才他的注意力都在沈榆身上,這才注意到卡座裏的情況,那裏坐着幾個三四個人,正中的男人染着一頭紅毛,憋紅着臉,形态狼狽,頭發成縷貼在頭皮上,還在往下滴水。

而沈榆身邊也多了一個男人,看着裝似乎是這裏的經理,微彎着腰,似乎是在跟卡座裏的男人說着什麽。

“道歉?道歉也行啊。”紅毛抹了一把臉上的酒水,冷笑道:“老子點的可是你們這最貴的酒,他這一瓶子給老子砸了,你說怎麽算吧。”

“要麽你們給我賠十瓶一樣的,要麽就讓他把我這剩下的酒都喝完。”紅毛坐回到位置,把桌上的酒瓶重重往前一推,看着沈榆的方向冷笑道:“怎麽着,選一個吧。”

除了被沈榆砸了的那瓶酒外,紅毛桌上還點了一些其他的酒,先不說這麽混着喝下去會不會難受,只說量也夠讓人喝一壺的了。

紅毛這是仗着經理不會給一個小服務生賠幾萬塊,而這服務生要是能拿得出來那麽多錢,也不會在這打工了。

看到經理面露遲疑,紅毛就知道自己賭對了,他心中生出幾絲暢快,看向沈榆的目光也不由得多了幾分惡意。

他正等着沈榆過來喝酒,旁邊忽然插過一道聲音,“賠你十瓶的話,你就喝完嗎?”

少年嗓音清潤,悅耳動聽,引得人不由自主看過去。

經理看到他身後的人,連忙過去,“陸小少爺。”

後者“嗯”了一聲,擺擺手示意他別說話。

經理識趣閉嘴,看了眼前面的人,在記憶裏搜刮一圈,确定沒見過,不由得好奇是誰才能才陸飛白跟在後面。心底又不由自主有些感慨,見鬼,現在的小孩兒都怎麽長的,一個二個都這麽好看。

看紅毛不出聲,那人又問了一遍,“賠你十瓶,你喝嗎?”

紅毛語氣不善,“你誰啊你?”

與衍與衍

“這個問題不重要。”顧燦目光在桌上一掃而過,落在紅毛身上,“賠你十瓶,我敢賠,你敢喝嗎?”

明明他沒用什麽咄咄逼人的語氣,身上氣勢也沒有很強烈,唇邊甚至還帶着點笑,紅毛卻莫名被壓得有些不敢出聲,“關你什麽事,老子……”

“你跟誰老子呢。”陸飛白不滿,“嘴巴放幹淨點。”

顧燦沒管他,輕輕擡眼,“二十瓶。”

紅毛:“老子……”

顧燦語氣不變,“三十。”

三十瓶,怎麽也得快六位數了。有不少人注意到這邊,人群騷動,傳來隐約的抽氣聲。

被這麽多人看着,紅毛臉上有些挂不住,向後靠在椅背,冷笑道:“三十瓶,你賠得出來,老子就敢喝。”

這酒之所以能賣那麽貴,不止因為它本身的價值問題,還因為它在夜色是屬于限量供應,每天至多二十瓶,還有幾瓶早就被提前定下了。想一下拿出來三十瓶,那也不是有錢就能做到的。

紅毛這是篤定了他拿不出來,才敢這麽說。

事實上,單憑陸飛白一個人的面子,還真不夠,林橙在這還差不多。

經理正想上去提醒一句,就看到前面那人指尖夾着一張卡遞過來,“麻煩幫這位先生取三十瓶過來……”

看到卡身上的紋樣,經理原本想說的話瞬間咽了回去,他雙手接過卡,态度變得更加恭敬。随便從旁邊拉了個幾個服務生去取酒,自己則留下陪着。

服務生見狀更加不敢怠慢,效率奇高,不過幾分鐘就把三十瓶酒全帶了過來,堆了滿滿一桌。

顧燦親自起了一瓶,推到紅毛跟前,“喝吧。”

玻璃瓶底碰觸桌面發出一聲脆響,紅毛咬了咬牙,抓過瓶子一飲而盡,他抹了抹嘴,還沒來得及說話,顧燦已經開了新的一瓶推到他面前,眼皮輕擡,“繼續。”

這麽喝了三四瓶,紅毛有些撐不住了,他站起來就想走,身後突然多了兩只手把他按了下去。

周圍不知何時多了幾個保安,整個圍在桌旁。

“幹什麽,你們幹什麽呢。”紅毛掙紮不動,呼吸粗重,罵道:“老子不喝了,不喝了聽見沒?”

顧燦剛起開一瓶新的,聞言看着他,“确定不喝了?”

“就不喝了。”紅毛梗着脖子跟他對視,瞪大的眼睛赤紅,破罐子破摔道:“你拿老子怎麽樣。”

“不怎麽樣。”顧燦起身,手裏的酒瓶翻轉過來,笑吟吟道:“你不喝,那我只能換個方式給你喝了。”

冰涼的酒液從頭頂淋下,紅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他媽……”

他後半句沒能罵出來,被保安一拳揍在肚子上,痛得出不來聲。

澆完一瓶,顧燦覺得有些沒意思,看向卡座裏另外幾個跟紅毛一起來的人。那幾個人似乎是被吓傻了,生怕被殃及池魚,坐得離紅毛遠遠的。

顧燦問他們,“想走嗎?”

幾人忙不疊點頭。

“行。”顧燦曲指懶懶點了點桌面,朝紅毛的方向擡了擡下巴,“一人喂他一瓶,就可以走了。”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神情有些猶豫。

顧燦挑眉,“或者你們替他喝?”

這下連那半分猶豫也沒有了,幾個人争着搶着抓過瓶子,往紅毛頭上倒下去。紅毛張嘴想罵,被倒下來的酒液嗆住,咳得昏天黑地。

幾人倒完酒,迅速起身離開,顧燦說話算話,沒讓人攔。

剩下的酒有人去倒,顧燦懶得自己動身,起身退開。他手上沾了點酒液,問身邊的陸飛白,“有紙嗎?”

陸飛白掏了掏兜,比臉還幹淨,“沒。”

顧燦輕啧一聲,甩了甩手,隐藏的潔癖蠢蠢欲動,他正想着找個地方洗洗手,旁邊突然有人遞過來一包紙巾。

那人不知何時把沾過酒液的手套摘掉了,顧燦卻還是一眼認出了它的主人,是沈榆。

說不出是為何遲疑,顧燦停頓了一秒才伸手去接,“謝謝。”

兩人指尖短暫相觸,出乎意料的,沈榆的手很燙,顧燦指尖微縮,莫名心想,奇怪,這個人居然是有溫度的。

沈榆遞過紙,一言不發轉身。

陸飛白看不過去,叫住他,“喂,你就這麽走了?”

被叫到的人停下腳步,半回過頭看他們,“有事?”

和體溫相反,他的聲音很冷,讓顧燦莫名聯想到冬日裏被積雪埋住的閣樓。

“你不應該跟我們道謝嗎?”陸飛白壓着火氣,“剛才可是我們幫你解圍。”

“哦。”沈榆語氣沒變,依然沒有半分溫度,視線在他們身上一掃而過,“謝謝。”

他說完這句話便沒再停留,轉身離開。陸飛白不太滿意,小聲嘀咕,“什麽人啊,哪有人這麽道謝的,看都不看我們一眼。”

顧燦擦着手指,心下莫名一動。

不,他看了的。

在說那句謝謝的時候,顧燦确定,沈榆的目光是落在他身上的。

兩人解決完事情往回走,陸飛白好奇着想看他剛才用的那張卡。顧燦随手把林橙那張遞了過去,陸飛白沒認出不同,摸得愛不釋手,念叨着回去也要跟林橙要一張。

顧燦滿腦子都在想沈榆的事,心不在焉地應着,怕他說個沒完,轉移話題道:“你女朋友呢?”

“卧槽,我忘了。”陸飛白一拍腦袋,也顧不得卡了,拉着顧燦往回走,“完了完了,這次肯定要被罵死了。”

陸飛白的女朋友名叫趙璐,今年剛滿十六。小姑娘愛面子,被放了這麽久鴿子,情緒已經加倍,不管陸飛白說什麽都冷着臉不肯理人。

想到陸飛白剛才也算幫了自己,顧燦便幫着解釋了一句,“不好意思,飛白他本來已經到了,是我沒找到地方,他又回去找我,在後面耽誤了點時間。”

趙璐聞言面色稍緩,看向身邊的人,“真的?”

“真真真。”陸飛白猛點頭,“我們剛才還在後面碰見那個誰了,沈榆!”

“沈榆?”

卡座裏的幾人紛紛面露驚訝,她們坐的位置就在舞臺下面,離剛才出事的地方很遠,并不知道後面發生過什麽,聞言七嘴八舌追問。

“他真的在這打工啊?”

“你們還看見他身邊有別人沒?”

“他在幹嘛?”

“沒幹嘛。”陸飛白被問得頭疼,統一回複,“就他一個人,我們在大堂看見他的,你說他能幹嘛。”

顧燦聽出他們讨論的感覺不對,随便問了旁邊一個人,“沈榆怎麽了嗎?”

“他……”

那人正要回答,陸飛白搶着打斷道:“他沒什麽,就是好學生,跟我們不太搭邊。”

“對對對。”那人接收到陸飛白的眼神暗示,磕絆了一下順着道:“他勤工儉學,跟我們這群人玩不到一起。”

看出陸飛白不太想讓他知道,顧燦沒再追問,配合着換了話題。

樂隊表演結束後已經快十一點,衆人商議着換到A區的包間唱歌。

顧燦已經見到沈榆,不打算跟過去繼續湊熱鬧,主動道:“我就不去了,坐了一下午的飛機,有點累。”

陸飛白道:“那我送你。”

“不用。”顧燦起身道:“我打車回去就好。”

離開卡座,顧燦先去了趟洗手間,邊洗手邊琢磨着要不要去找經理打聽沈榆的下班時間,腦海裏的系統忽然“嘀”了一聲。

“檢測到主角沈榆生命氣息發生波動,數據紊亂。”

波動……

顧燦愣了一下,連忙追問,“他在哪?”

系統“嗡嗡”兩聲,迅速給出回應。

它似乎趁歇一會兒短暫升級過,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報一個方位,而是給出了一個模拟地圖。地圖上亮着兩個光點,一藍一綠,分別代表着沈榆和他的方位,還細心地标出了最優路線。

看到沈榆的位置離自己不遠,顧遇訁遇訁燦稍稍放心,順着系統給的路線朝外追去。

沈榆似乎是走的員工通道,顧燦出去,發現外面是一處小巷。他追着往前,隐約聽到前方有人打架的動靜,伴着幾聲悶哼,連忙加快速度。

轉過巷角,顧燦看到眼前的場景,腳步微頓。

幾米外的位置,沈榆微彎着腰,腳踩在人身上,正按着人的腦袋往地上錘,看頭發顏色,似乎是先前的紅毛。旁邊還歪七扭八地躺着幾個,呻/吟着爬不起來。

似乎是聽到動靜,沈榆手上動作微頓,偏頭看過來。他似乎是出了點汗,沾濕的額發淩亂着向兩邊散開,眉眼卻依然冷漠。

昏黃的路燈下,他身上有股驚心動魄的,近乎頹豔的美感。像暗夜裏盛放的扶桑花,妖異而詭麗。

顧燦停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過去。

短暫寂靜過後,沈榆丢下躺着的人,起身朝外走。

顧燦看到他起身時似乎是晃了一下,擔心他在剛才打架時受了傷,躊躇片刻,還是追了上去,“那個,你……”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前面的人身形晃了一下,向前傾倒。

沒時間多想,顧燦幾乎是本能地往前跑過幾步,伸手接住對方。直到肌膚相觸,他才發覺懷裏的這具身體燙得驚人。

顧燦遲疑兩秒,忍不住戳了一下系統,“他這是發燒了,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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