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提了點心等在自己路過的地方,百般求自己收下點心。當時只以為自己救了蘇冰香,又給蘇冰香指了一條明路,她們主仆是感恩在心,要報恩的。但現下想來……
甄玉臉色變了數變,看來,她還是低估女人了。她前世便獻計,讓九江王啓用女暗探辦事,她能這樣想,難道三王爺四王爺的謀士就不會這樣想,就不會這樣辦?蘇冰香病了,巧兒為何不去攔王爺,卻要攔着他?施比受更讓人放松警惕麽?
史鐵手又匆匆道:“今兒申嬷嬷和蘇孺人來金沙寺抄經,事情也透着詫異。王妃百事繁忙,而申嬷嬷是能幫得上手的嬷嬷,她不留在身邊侍候,卻令申嬷嬷陪着蘇孺人上這兒,只怕有事兒要發生。”
甄玉沉吟着道:“蘇孺人一向得寵,王妃想整治她,也是可能的事。”說着看看外間,囑史鐵手道:“這段日子只怕還有事要發生,你警醒一些。時候不早了,快去吧!”
史鐵手忙告辭了。
甄玉坐到案前理頭緒,眉毛越蹙越緊,蘇冰香和巧兒,會否就是安慧公主的眼線呢?會否就是她們下毒殺害自己的呢?這回若不查清,不單王正卿危險,王爺也危險了。
她想着心事,胡嬷嬷卻揭簾子進來道:“三夫人,三爺來了!”
話音一落,王正卿已是進了房,笑向甄玉道:“果然開采得紫砂泥了,已擱着風化,只叫人先砸出一些碾磨細研了,嗅了自有清香,顏色極好,度着燒制成壺,必然是精品。”
荒山就在金沙庵左近,王正卿一高興,便跑來跟甄玉禀報此事,說完又喊渴,指揮胡嬷嬷道:“快端茶來!”
甄玉笑道:“你這是當金沙庵是你落腳點了?一天跑一趟的。”
說起這個,王正卿卻道:“如今開采紫砂泥,卻在荒山下搭了棚,不想人太多,卻不夠住,且又得再搭,又思想着是暫時之計,說不定開采的人要長期駐下來的,後繼之事,頗為費神。王府那兒又離不得我,這兒一樣走不開。可惜你是女子,若不然……”
甄玉笑道:“我推薦一人可好?”
“你說!”王正卿笑看甄玉,心下品度她,嗯,在庵中清修幾日,越來越清麗出塵了。
甄玉道:“這人便是甄石。他家鄉便是紫砂泥出産地,他祖上也是制壺大家,于這些事極有心得。且觀他為人,最為忠厚可靠。三爺何不請他過來一談,若是言之有物,便留在身邊用。”
王正卿一聽點了頭,“倒是忘記他們江南那處産紫砂泥了。至于甄榜眼家世,也略有所聞,祖上确然是制壺大師。至今宮中還擺有他們家所制的紫砂名壺。”
說完這個,甄玉又提出要和甄石結拜成兄妹的事,只征求王正卿的意見。
王正卿沉默半晌道:“随你。”心底卻有小小不高興,甄榜眼的兄長,你便這般重視。又不見你重視我一星半點!
☆、43
“這幾天跑來跑去,累壞了!”王正卿伸手捶捶自己的肩膀,眼睛斜甄玉一下,敢不敢幫我捶捶肩,敢不敢?哼哼,要是姨娘在,這麽一刻功夫,早上來侍候了,偏生玉娘沒個反應。
甄玉沒留意王正卿的小動作,只回思着史鐵手說的話,現下自己身為女人,手底下又沒有真正得用的人物,想調查當年被誰毒殺之事,只怕還得依賴王正卿。她斟酌言詞,開口道:“三郎,我和史鐵手偶然聯系之事,料着你也查出來了罷?他卻和我家有些親戚關系,上回見他在客棧被人趕出來,便接濟了一把,這些日子他幫着留意王府一些異常之事,卻發現了一件事。”
王正卿一下坐正了身子,看向甄玉道:“何事?”史鐵手得甄玉接濟之事,他自然知道了,至于史鐵手的來歷背景,也調整得清楚,這才敢讓他當了護院。但是史鐵手不忠于王爺,居然幫着甄玉打探王府之事,這便……。
甄玉先替史鐵手開脫道:“史鐵手原也不肯幫我打探王府之事,卻因我懷疑甄榜眼是被人毒殺的,怕那害甄榜眼的人還潛伏在王府內,伺機要害你和王爺,只百般擔憂,曉以利害,陳說史鐵手,又大膽作了保證,說此事是你背後授意的,他這才答應代為留意王府之事,及時告知我。”
王正卿臉色稍緩,想及甄榜眼之死,又長長嘆口氣,示意甄玉繼續說。
甄玉便把史鐵手發現蘇冰香和巧兒有異的事情說了,未了道:“甄榜眼當年于蘇冰香有恩,和蘇冰香主仆過從甚密,對她們毫無防備之心,若她們要下手,比別的人卻便宜許多。”說着想一想,又道:“任達良也發現甄榜眼生前常喝的參茶被人下了慢性毒藥,只他沒有查出結果來,因掩着此事。王爺怕打草驚蛇,此事自然也掩着的。怕就怕那人不定什麽時候又給王爺下了毒,還須及早查清為是。”
甄玉既然是女暗探,她知曉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秘事也正常。王正卿想着自己是九江王身邊第一謀士,關于任達良發現甄榜眼之死有異常之事,卻沒有人告知他,一時心頭微惱,又按下心思,只一意思考此事的利害。
甄玉既和盤托出秘事,索性說了一些推測,又分析王府一些人事關系,低聲道:“任達良心胸窄小,只恐對你不利,你還得防着他一些。至于蘇孺人,她畢竟是王爺的寵妾,有的是下手的機會,至今未下手,料着那眼線不是她,只怕是她身邊的人。”
王正卿轉動着念頭,隔一會道:“既然懷疑蘇孺人和巧兒有問題,趁着她們在金沙庵,正好抛出誘餌,不管她們上鈎不上鈎,定然會露出端倪來。你安心,最多三天,便能查清此事。”
甄玉聽得王正卿保證,松了口氣,這才發現他一直在揉肩膀,一時站起來走過去,伸手在他肩膀上揉了揉,問道:“好些了沒有?”
“你是仙手啊?這麽一揉,我就好了?”王正卿帶笑道:“總得多揉揉才有效果。”
呃,好吧!反正殷勤都獻了,總得獻全套。甄玉默默揉了起來。
王正卿指示道:“下一些,再下一些,腰這兒也酸痛呢!再再下一些,繞過來一些,大腿這些也酸痛呢!”
得寸進尺了啊!甄玉在王正卿腰上一按,不理他喊叫,已是退開幾步,哼道:“這是庵堂清淨地,施主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兩人說笑幾句,眼看天也不早了,王正卿便整衣裳出了門。
王府那一頭,申氏候着九江王回府,便禀報了蘇冰香之事,低聲道:“蘇孺人是王爺心上的人,這會被我罰了,讓她到金沙庵中抄經,若是傳來她生病的消息,偏生我又不接她回來,王爺憐香惜玉的,趁機到金沙庵看望她,再拜托甄氏幫忙看顧,便合情合理了。一來二去的,王爺自名正言順和甄氏來往起來。那甄氏本是王府名下的暗探,論起來是王爺的下屬,也是王爺的人,為了大局,她能不俯就?她俯就了,自己便會想法脫離王正卿,跟了王爺。”
九江王默然,感覺不是很妥當,嘆氣道:“為了妙丹的婚事,這般算計王正卿,異日他知道了,只怕要生異心。”
申氏突然沒好氣,冷聲道:“妙丹是郡主,将來要接手鎮北王府私兵和田産,何等勢力?多少人想娶而不得。王正卿怎會為了一個小官兒之女,棄妙丹而不顧?他上回婉拒,不過是不想落人口實罷了!真有這樣的機會擺在他跟前,他怎會不動心?再說了,王爺将來如若成得大事,王正卿既是王爺身邊謀士,又是妹夫,自然權傾天下,這等,不是男子最想望的事麽?”
九江王想了想道:“罷,明兒便到金沙寺去。”
蘇冰香在庵中住了一晚,第二日卻是咳嗽起來,巧兒擔憂道:“孺人怕是着了涼呢,這兒又沒大夫,可如何是好?說不得只好請人托消息回王府,告訴王妃一聲了。”
蘇冰香止住巧兒道:“這可不妥。昨兒才來,今兒就說病了要回府,王妃只會更厭惡我,說我裝病罷了!還是請了庵主過來問問,她們這兒可有曉醫術之人,請人開了藥來服下。”
巧兒無奈,只得去請庵主,庵主卻是曉醫術的,給蘇冰香把了脈之後,笑道:“不過受了一點寒氣,略養養,吃兩帖藥便好了。”
從蘇冰香房中出來,庵主臉色沉郁得片刻,又平靜了下去。這個庵堂,貴人想踩平,也是他們一念之間而已。不過是給兩個女人藥中放絕子粉,令她們不能生育,又不是害她們的命,……
那一頭,卻有小尼姑端了湯藥到甄玉房中,笑道:“庵堂這處僻靜,寒風陣陣的,最易受涼。這碗湯藥,卻是庵主特意熬制的,喝了暖胃驅風,最是有益的。請夫人喝下罷!”
胡嬷嬷本來就憂着甄玉體弱,怕她住在這兒有個閃失,見小尼姑端了湯藥過來,一時笑着接過,先嘗了一口,覺着味道并不難喝,便勸甄玉道:“庵主一片好意,夫人倒不好推拒,喝了罷!”
甄玉手中正拿着書,笑對小尼姑道:“回去轉告,說有勞庵主挂懷了。”說着讓胡嬷嬷把湯藥放在案幾上道:“先放着,我看完這頁書就喝。”
小尼姑見甄玉不忙喝藥,又不能在房中監視着,只好退了下去。
待小尼姑走了,甄玉便囑胡嬷嬷道:“喚個小丫頭,悄悄跟着她,看看她去跟誰說話,說了什麽。”
胡嬷嬷吓一跳,“這小尼姑有問題?”
甄玉道:“她端湯藥進來時,身子繃得緊緊的,待你接了湯碗,她又半屏住呼吸看着我,可不是有問題麽?”
胡嬷嬷怔怔道:“我就沒看出任何問題,夫人卻是厲害,只一眼,就看出問題了。”
“哪是,你家夫人可不是普通的夫人,而是聰明的夫人哪!”甄玉哈哈笑了。
胡嬷嬷也跟着笑了,一時忙忙揭簾出去,拉過一個機靈的小丫頭,吩咐幾句,又塞一點兒果子給她,讓她裝作貪玩閑逛,只跟着小尼姑的身影走了。
小丫頭去了好一會才回來,回來便跟胡嬷嬷道:“小師太去見庵主了。我貓在窗下那株花下偷聽,她們正好站在窗內說話,我便聽了一個清楚。”
“說什麽了?”胡嬷嬷有些奇怪,莫不成這小師太還敢來害夫人?可是不對啊,那藥,自己是嘗了一口的,沒有什麽不妥呀!
小丫頭踮起腳尖,趴在胡嬷嬷耳邊道:“庵主說,那藥可端過去了?小師太說端了。庵主就問可看着夫人喝了?小師太說夫人嫌燙,擱在案上,待會兒再喝的。然後庵主就打賞小師太了。”
胡嬷嬷聽完,也笑着打賞小丫頭,讓她不要對外說這件事,這才進門去禀了甄玉。
甄玉沉吟片刻道:“讓小師太端藥過來,過後又這般仔細詢問,還打賞了小師太,這碗藥必有問題。”
胡嬷嬷已去找茶杯,把藥倒了進去,空出碗來,只等小師太來要收拾要碗,自有話說的。
甄玉點點頭,吩咐胡嬷嬷道:“三爺來了,把這杯湯藥給他,讓他帶了下山,請一個大夫瞧瞧,可确然是暖胃的湯藥麽?”
正說着,立夏進來道:“夫人,蘇孺人本要過來和夫人相見,卻說是早起咳嗽,略有不适,已喝了庵主熬的藥,睡下了,且還得好些再過來拜訪夫人。”
甄玉吩咐立夏幾句,讓她多多留意蘇冰香的情況,便沉思了起來。
到得午間,有尼姑過來傳話道:“王爺過來看紫砂泥開采的情況,聽聞孺人病了,順道上來探病。知道夫人還在此小住,想拜托夫人幫着照顧孺人一些,因請夫人過去說話呢!”
甄玉不知道九江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趁着機會接近蘇冰香,探查她們主仆的事,倒也便宜,一時便應了,略作收拾,領了胡嬷嬷和立夏,跟在尼姑身後去見九江王。
九江王候在靜室中,聽得腳步聲,暖簾一揭,甄玉款款進來,只覺眼前一亮,心口微跳,暗道:這麽一個才貌雙全,智計出衆的女子,難道不是甄榜眼特意為本王留着的?
☆、44
面對舊主,且又見過幾次了,甄玉便覺得熟慣,落落大方行了禮,這才道:“不知道王爺召我過來,有何吩咐?”
九江王示意甄玉坐下,一時斟酌詞句,忽然又覺着,面對甄玉這樣通透的人,倒不若實話實說,繞繞彎的話實在沒意思,因道:“妙丹歲數不小了,一直在挑夫婿,卻沒有合意的,這回哭着跟她王嫂說,其實一早喜歡了狀元爺,只求我們成全她。”
甄氏是甄榜眼安排的暗探,便是本王的屬下。主子有憂,屬下自該為主子分憂的。現下這麽說,甄氏應該知道要如何做了罷?九江王看定甄玉,又道:“只你畢竟是狀元夫人,這事兒總得你同意。”
甄玉緩緩擡眼,半晌無語。第一次對這位舊主産生不滿情緒。王爺在別的事上猶可,但面對唐妙丹郡主時,總有些糊塗。
九江王說完,很耐心地等着甄玉回答。讓唐妙丹與王正卿結親,王正卿成了自己的堂妹夫,自然更加盡力辦事。而甄氏,成了自己的妾侍後,跟在自己身邊出謀劃策,成為自己臂助,則自己如虎添翼。
甄玉見九江王看着自己,有些無奈,開口道:“王爺,郡主身份尊貴,若進王家當妾侍,總有些不妥的。且怕三郎不敢接受。”
九江王臉一黑,什麽?妙丹進王家當妾侍?你們王家是誰啊?
“狀元夫人,妙丹自然沒可能當妾侍的。你明白本王的意思麽?”九江王終是厚着臉皮說出這句不想說的話。
甄玉從前和九江王相處,只覺主子待他不薄,令他甘心肝腦塗地報答,縱是身死,依然無悔,但這會聽着這麽一句話,不知因何,卻有些不是滋味。
只那麽一歇,甄玉便回過味來,對的,九江王對謀士們和臣下,卻是優待有加,令一衆謀士死心塌地。但是他對女人,可未必如此。現自己不再是甄榜眼,而是甄氏了,是一介女人了,他自然不會那麽尊重。
甄玉思忖着,既然先前默認下自己是暗探,這會跟王正卿和離,退位讓賢,則自己處境不妙。不行,不能退。她定定神,開口道:“王爺是希望玉娘自盡,把正妻之位留給妙丹郡主麽?”
九江王一聽,不由愣住了。這是威脅麽?意思是說,如果要她讓出正妻之位,除非踩在她屍體上過去?要不要這麽絕?
甄玉見九江王神色不快,便又道:“此事,還請王爺問問王正卿,看看他怎麽說再作決定。”
甄玉一走,九江王幾乎拍案,沒想到最難解決的一關,居然是甄氏這一關。
甄玉回到房中,也幾乎拍案,好個九江王,居然想要老子進王府當妾侍,豈有此理?
不多會兒,立夏來告訴甄玉,“夫人,又有貴人到庵中來了。”
“哦,這回是誰?”甄玉回過頭,有些心神不屬。
立夏道:“是妙丹郡主,帶着許多丫頭和吃食,浩浩蕩蕩的,據說待會還要送吃食到荒山上,慰勞那些采紫砂泥的人呢!”
要是以前,一聽唐妙丹三個字,甄玉便要想盡辦法去見唐妙丹一見了,今兒聽了九江王的話,卻沒有心情,有些郁郁。原來妙丹想嫁王正卿呀?從前,自己以為她對自己一往情深,縱自己亡了,也會守上一段時間再嫁的,沒想到……。
說是送吃食慰勞工人,唐妙丹自然沒有親往,只令人送去而已。她這會正在靜室中看望蘇冰香,見蘇冰香睡着,令人不要吵醒,自行去見九江王。
九江王見她也來了,便道:“庵中僻靜,風涼水冷的,你上次落水後,身子還沒好利索,該在府中好好待着的,又跑這兒作什麽?”
唐妙丹難得和九江王獨處,便撒嬌道:“王兄跑來這兒,我就不能跑來了?”
當年鎮北王戰死沙場,九江王去鎮北府中接唐妙丹過去撫養,那時唐妙丹還小,只拉着他的袖子,眼淚汪汪的,又不敢哭得太大聲,惹得他一陣一陣的心疼。這些年來,他如兄似父,待唐妙丹卻是比親妹還要親,也一直為她的婚事操心着急。現下她喜歡王正卿,卻有心達成她的心願,只是……
九江王終是道:“妙丹啊,狀元爺畢竟有正妻,就算他休妻再娶,也總是不完美。你不若再擇一位才俊為夫婿?不定非要王正卿不可的。”
唐妙丹嬌嗔道:“我就要王正卿,別的人不要。王兄幫我想想法子嘛!”
九江王被纏不過,一時又心軟,最後答道:“且再想想法子。”
兩兄妹說着話,早有侍衛進來禀道:“王爺,狀元爺來了!”
“快請!”九江王正想問采紫砂泥的進度,且王府政事繁忙,也實在離不得王正卿,若能選一位代了王正卿在荒山這處坐守,少不得要讓王正卿随了他回去了。
王正卿進來時,見得唐妙丹也在,便也行了禮,落座後,這才說起采泥的進度,又推薦甄石,只不說甄石是甄玉向他推薦的。
九江王對甄石自然還有印象,再聽着他們祖上是制壺大師,更是點了頭道:“且叫了他過來看看,若是得用,便留在你身邊罷!”
王正卿代甄石道了謝,一時看唐妙丹一眼。
唐妙丹知道他們有機密事要談,偏不退下,只坐着不動。
九江王輕咳一聲道:“妙丹,你過去看看蘇孺人醒了沒有?王兄和狀元爺還有事兒要談呢!”
唐妙丹見九江王開口,這才不情不願退了下去。一時又回頭看九江王一眼,王兄,記得提提婚事。
王正卿見房裏清靜了,便把甄玉娘懷疑甄榜眼是被人毒殺,且蘇冰香和巧兒行動有異的事說了。
九江王一聽大駭,自己一直寵愛蘇孺人,若是她有異心,後果不堪設想。
王正卿先在九江王這兒備了底,這才道:“如今趁着蘇孺人在庵中,倒要抛出誘餌來試試她。到時若有得罪處,還請王爺體諒。”
九江王道:“你只放心去辦,若能盡早查出眼線,查出是誰害了甄榜眼,便是你大功一件,至于蘇孺人,若确實有異心,你便不要當她是本王的妾侍,只如普通女人那樣審查便是。”他說着,倒忘記了唐妙丹的暗示。
王正卿得了這個話,便放了心。一時告退出來,往甄玉處去了。
甄玉這會心神不定,頗為煩躁,一時憶及九江王以前種種好處,又思及他現下不妥當之處,不由搖頭嘆息。
胡嬷嬷見她神态不對,小聲問了一句,不見她回答,只得侍立在一邊,待見簾子一揭,王正卿走了進來,一時籲一口氣,退了下去。
王正卿進了房,見甄玉不理他,頗有些奇怪,問道:“卻是怎麽了?”
甄玉看他一眼,咦咦,長一副騒樣,眼睛看人時勾魂攝魄的,怪不得唐妙丹看上他了。
她也不瞞着王正卿,直接把九江王說的話照搬了。
王正卿先是一愣,接着不敢相信,脫口道:“王爺糊塗了麽?”
甄玉一聽大爽,應和道:“确實糊塗了。”
王正卿沉吟半晌道:“目下先查清蘇孺人和巧兒的事,再論其它。”
甄玉點頭,問道:“你在庵中安排了人手?”
王正卿“嗯”一聲道:“自有人跟着巧兒的,卻是發現,巧兒在假山那兒轉悠了一圈。”
甄玉一聽道:“既然這樣,咱們得空也去假山後坐一坐。”
王正卿笑道:“那處假山,倒有山腹,正好藏兩個人。”
蘇冰香那頭,卻是喝了藥,直昏睡了半天,醒來時見着九江王在床前,不由感動,喊道:“王爺。”喊着又想起來行禮。
九江王按了按她肩膀,讓她躺下,柔聲道:“身子不适,便好好養着,無須多禮。”
巧兒站在簾外見得他們說話,悄悄退了下去。她才走出廊下,見得唐妙丹身影一閃,從一邊走了過去,身邊并沒有跟着丫頭,一時左右看看,見得無人,便跟了上去。
唐妙丹走到一處僻靜假山後,見巧兒跟了上來,便遞過一包藥粉,淡淡道:“尋着機會,放在甄氏茶水中。”
巧兒機警地看看四周,這才接過藥粉放進懷中,低聲問道:“郡主要致甄氏死地麽?這處是庵堂,若是出了事,卻是庵堂的責任,倒便宜我們行事。”
唐妙丹冷冷一笑道:“待甄氏過去探望蘇孺人,你便把藥灑在茶水中,設法把茶遞給你家孺人,讓你家孺人親手端了茶給甄氏。一旦甄氏毒發,你家孺人也逃不過去。一箭雙雕。”
巧兒服侍蘇冰香多年,卻有感情,一時求道:“郡主,蘇孺人并沒有什麽威脅,不若放過她罷?”
唐妙丹陰着臉道:“我早看她不慣了,沒事兒盡纏着王兄。她早該死了。”
巧兒又求一句,卻被唐妙丹喝斥道:“閉嘴。從前甄榜眼于你們主仆有恩,本郡主讓你下毒,你不是沒推辭麽?如今又知道要報恩了,不舍得害主子了?”
王正卿和甄玉蹲在假山的山腹內,聽着這番言語,都震驚得不能言語。
甄玉心頭如有狂馬奔過,坐倒在地下。
王正卿輕輕伸手,攬住了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胸前。察覺甄玉身子輕輕顫抖着,便貼在她耳邊道:“一切有我呢,總要還甄榜眼一個公道。”
作者有話要說:再次調整更新時間:每天上午十一點左右更新,如有加更,是下午五點左右,或者晚上十一點左右。
☆、45
唐妙丹話一說完,便知失言,一時看看左近,聲音低了下去,哼道:“照本郡主說的去辦,不得有違。”
巧兒卻忽然心氣上來,壓着聲音道:“郡主愛慕自家堂兄的事,若被王妃知曉了,不定會如何呢?”
“你……”唐妙丹心底最深處的隐秘突然被巧兒揭開,一時手足發顫,腦子轟轟響,咬着牙道:“休得胡言亂語!”
巧兒本是猜測,這會見得唐妙丹的神情,卻知道自己猜測的不差,不由暗驚,怪不得郡主挑夫婿,左挑右挑不滿意,怎麽也不肯定親,原來真的愛慕着王爺啊!這要傳出去,絕對是醜聞一件。
唐妙丹當年一夜間痛失至親,被九江王抱到王府時,一整夜睡不着,只扯着九江王不放。九江王見她年小,卻是在房中陪足她一夜。那麽一段時間,九江王便如她父親一般,對她疼愛有加。漸漸的,唐妙丹便發現,自己看不得別的女人占着九江王。那時又因為九江王看重甄榜眼,和這個謀士同進同出,待之甚厚,她為了多見九江王,便努力接近這位甄榜眼,也待之甚厚。只沒想到,九江王卻打算将她許配給甄榜眼,且已有口頭之約。她得知此事時,一股怒火湧向胸口,除了王兄,世間還有哪位男子有資格娶她的?這甄傍眼癡心妄想,便是該死。
想要甄榜眼死,且是病死之狀,卻不易謀劃。好在她見到巧兒每每提了食盒等在甄榜眼經過的地方,似乎和甄榜眼過從甚密。讓巧兒下毒,便是可行之計。
唐妙丹很快令人控制住巧兒的弟弟,進而召見巧兒,遞給她一包藥粉,讓她滲在甄榜眼常喝的參茶中。巧兒受逼不過,只得接了藥粉。
甄榜眼死後,唐妙丹有時回想,也有些婉惜,才貌雙全一個智士啊,如若不是對自己起了心思,何至于死?深心裏,她也有些內疚,不願多提甄榜眼這個人。可是甄榜眼死後,王正卿的夫人甄氏突然就出現在王府中,且用甄傍眼以前看她的眼神瞧着她,其言行舉止肖似甄榜眼,就是棋藝,也和甄榜眼差不離。她不由悚然而驚,如芒在背。不除掉甄氏,便睡不安穩。
這回要嫁王正卿,不過一個借口,除掉甄氏才是真。
巧兒見唐妙丹變了臉色,心中大定,低聲道:“蘇孺人待我不薄,我不想她被牽連。”當時下狠心毒殺甄榜眼,真正的原因可不是受你妙丹郡主之逼,而是受到安慧公主的命令哪!如今你要我毒殺甄氏,這個還可以聽你的,但是要牽連蘇孺人,斷斷不行。
唐妙丹恨得牙癢癢,卻不敢再逼迫巧兒了,心下暗道:此事一了,巧兒也不能再留着了。
王正卿和甄玉在山腹內聽見外面兩個人說完話,腳步聲漸遠,一時卻沒有動,只各自思量着。
甄榜眼是唐妙丹郡主令人毒殺的,這個仇,便難報了。難道還指望王爺殺了唐妙丹郡主,代甄榜眼報仇不成?最多責罵禁足而已。另一件叫他們心驚膽跳的,便是唐妙丹愛慕九江王這件事了。若是此事坐實了,傳了出去,九江王名聲有損,這皇位之争,只怕要落于下風了。
甄玉臉色難看至極,心口發痛,伸手揉了幾把,猶自痛着,心如針紮。原來自己便是被心上人毒殺的,實在荒唐可笑。
王正卿倒比甄玉理智些,尋思着,适才巧兒指出唐妙丹愛慕九江王一事,語氣冷靜,似不同尋常丫頭,這個人,還得細查查,只怕不簡單。
巧兒這會回了房,先去侍候蘇冰香,半點馬腳不露,猶如平常。
蘇冰香倒是聽說九江王和唐妙丹郡主皆要在金沙庵安歇一晚,第二日再回城,卻有些着急,怕侍候九江王的人不仔細,又恨自己咳嗽未好,不能過去侍候九江王。
巧兒安撫了蘇冰香一通,看着她躺下了,這才出了房間,走到小側室中坐下。
沒多久,便有一位小尼姑拿着被套進了小側室。
巧兒本來沒留意小尼姑,待小尼姑突然開口喊了她一聲,她一驚擡頭,這才認出小尼姑來,脫口道:“香兒!”
香兒摸着自己的光頭,恨聲道:“為了混進來,頭發也沒了。你倒好,還光鮮着呢!”
巧兒一把拉住香兒,捂實了她的嘴道:“小聲些。”說着豎耳聽了聽,這才松開手,轉身掩好門,問香兒道:“你怎麽當起尼姑來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香兒悻悻道:“還不是聽聞王爺最近常來金沙庵,主子就極速作了決定,給我弄了一個挂單尼姑的身份,連夜剃了頭發,送來金沙庵跟着庵主念經呢!只矣王爺見了我,一個心動,我便能跟了他進王府了。怪只怪,你潛在王府多年,只當個小丫頭,連個孺人也混不上去。身份太低,如何探得機密呢?主子無奈,決定犧牲我了。”
巧兒一聽是安慧公主的安排,不由低了頭。自己潛在王府多年,礙于身份,探得的重要消息确實不多。倒是毒殺甄榜眼時,不露半點行跡,得了安慧公主的贊賞。
兩人說得幾句話,敢被人看出端倪,倒是匆匆告別了。
一位新來金沙庵的小尼姑進小側室和巧兒見面這件事,很快便有暗探禀報給王正卿知道。
王正卿負手吩咐道:“好好監視着巧兒,和誰見面,和誰說話,一星半點都不能漏掉。再有,細查那位小尼姑的來歷,務要仔細。”這個巧兒,越來越可疑了。
待暗探下去了,王正卿轉身去找甄玉,見她半倚在床榻邊,心神不屬的樣子,不由頗擔憂。畢竟是女子,聽得這等事,受驚過度也是有的。
甄玉見王正卿進來了,便道:“既然是郡主毒殺甄榜眼的,只怕這個仇,是沒法報了。”
“這個毒婦。”王正卿咬牙切齒道:“虧得甄傍眼待她心誠,一意愛慕她,沒料到她是這等人。我當時也說過甄榜眼,說道郡主恐非良配,偏甄榜眼不聽,還噴了我一臉茶水。”
甄玉這時候也想起來了,那時候兩人謀成一件事,一時高興,聚在一處喝了幾杯,卻有妙丹郡主着人送了茶點過來,甄玉當時便有得意之情,想要炫耀一番。
王正卿見他如此,看看無人,便道:“郡主非良配,榜眼爺最好不要迷陷其中。”
“據你說,誰才是良配?”甄玉不高興王正卿背後非議唐妙丹,口氣有些不好。
王正卿想着話都說了,已是收不回,便索性多說幾句,低聲道:“郡主性格嬌慣,不是常人能承受的,榜眼爺想要成大事,反不宜娶郡主這樣的,宜娶一位賢妻。”
甄玉嘴裏正喝着茶,聞言便噴了王正卿一臉。
兩人關系惡化。
憶入前事,甄玉有些赫然,一時見胡嬷嬷端了熱茶進來,便接過喝了一口,漸漸緩過神來,這才讓胡嬷嬷把先前小尼姑端來的湯藥拿給王正卿瞧,說道:“待你下山了,拿下去給大夫看一看,看看這湯藥是不是滲了什麽東西?”
王正卿一聽事情經過,也頗疑惑,點頭道:“是該小心些。此處不宜久留,不若明早就回府罷?”
甄玉正要回答,突然放下茶杯,臉色大變,糟,怎麽忘記這樁事了?現下趕過去,不會遲罷?
當年,安慧公主開采得紫砂泥,一時興起,在金沙庵擺素菜,請了九江王等人赴宴,共賞山月。宴才開始,就有刺客至。那時自己站在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