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章先生

你掘地三尺也沒有找到小章（會館空蕩蕩的其實也沒什麽好找的），你心想小章難道走了？不應該啊，畢竟通向大海的水道是有活動門的，小章要出去就算你沒注意到也應該聽到鈴聲才對。可是要說他跑出會館跑到海島上去那就更不可能了吧？

你撓了撓頭，有點煩躁，準備去島上找找看，這時你的目光倏忽落在了牆角的銅缸上。

說是銅缸，但其實是個窄口胖肚的大瓶，別看它個挺大，瓶口也就籃球那點直徑，所以被你拿來當花瓶提升一下會館逼格。

你心想小章那麽大個人總不可能縮到缸裏……然後你的名偵探之眼突然覺得這缸有些細節不太和諧——

這缸裏本來插着幾枝假花（雖說是假花做得還是挺美挺逼真的），按理說這缸裏沒水沒土，這花枝總得是斜靠在缸口的吧？可這些花枝卻是茕茕孑立，一點也不符合力學。

你的脊椎頓時升起一股無名之寒，仿佛看到了那個在黑夜召喚愛犬卻被惡人舔了手的小女孩……

但是你是個勇敢的男子漢，你還是走近那口缸，然後你看到缸裏裝滿了章魚的觸手，那些花枝就從觸手間隙鑽出來。

你心裏有點怵，你心想這誰啊，不可能是人型海洋生物吧，這缸口這麽小，根本塞不進肩膀好嗎……

你試探地叫了一聲：

“小章？”（相處久了即使你用中文他也能明白你在叫他）

就見那對死觸動了動，然後卷着一枝花伸了出來。

當然他不是為了送花給你，畢竟海底動物和陸生動物是有代溝的，他只是騰出只（觸）手，把底下的臉露出來而已。

然後你就看到在觸手搭出的黑黢黢的空隙間有只眼睛在幽幽地望着你……

你接過觸手遞過來的花，心裏剛想松口氣，就看那些觸手蠕動着抽開，小章突然把臉整個露出來——

只見他的臉完美地卡在缸口，配着耳邊扭動的兩根觸尖，吓死爸爸你了，你被驚得往後仰了仰脖子。

不得不說小章這個造型有點像人彘，你不得不硬着頭皮勸他：“出來吧，小章，我給你按摩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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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章幽怨地望了你一會，然後又把臉縮了進去，然後兩根大觸伸出來，沿着缸身往下探，接觸到地面後就用吸盤吸住，然後你就看到銅缸往下傾斜……直到幾乎完全倒立在地上。從底下伸出的兩根章魚觸手靠着吸盤舉着大缸劈叉着往前走去……

簡直就像是什麽奇怪的貝類生物一般。

小章哥似乎打定主意宅在缸裏不出來了。

因為看不到路，用觸手跨了兩步的小章連人帶缸摔進了淺水區，沉重的缸身發出悶悶的撞擊聲，你在岸上聽着都覺得有些刺耳。估計小章也被震得蒙逼了，兩根觸手在池底毫無章法地亂爬，又摔進了深水區。

好在深水區浮力大，而小章也學會了操縱自己的“殼”，你看到他從深水區重新爬了上來，大概是缸太沉，這次他伸出了三根觸腕。

然後他就像只碩大的蝸牛窩在了淺水區，連觸手也收進了缸裏。

你簡直能看到空氣中漂浮着“我不想理你了”幾個大字。

你有些頭疼，你跳下潛水區，試着去把缸翻起來，但是你竟然翻不動，那缸死死地倒扣在地上。

沒辦法，你只好敲這口大銅缸，大缸發出沉悶的響聲，還伴随着金屬的震音。你敲了一會，這個缸稍微挪了挪，傾斜了一點，底下伸出一根觸手來，精準但輕柔地抽了你的手腕一下。

好像小章在用他陰柔而悠軟的聲音輕輕地說着不高興的話：「別煩了呀。」

「真的很吵啊。」

你停止了扣敲，你怕悶在缸裏的小章會因為金屬的震音而覺得不舒服。你蹲在水裏，有點束手無策。

這時低着頭的你突然看到小章伸出來拍你的觸手并沒有完全縮回缸裏，還露出小段尖尖貼着池底在水裏甩啊甩的。

你想了想，試探地握住了那截觸腕，那根觸須就不再動了。

你想起平時小章最喜歡你幫他捏來捏去（大概對他來說是很舒服的按摩吧），你就試着用手掌裹住他的觸腕，用食指和拇指輕輕捏着他的觸須。

你感覺到小指被一個小吸盤“啾地吸了一下，這在水裏感覺并不明顯。

你就嘆了口氣，試着裝作失落地收回手，那根觸手就卷起尖尖，用上面最小的幾個吸盤吸了吸你的手指。

——好像是有人輕輕捏了捏你的指尖一般。

你一下子握住了那根觸腕，你趴下去，對着那口大缸用你因溫柔而顯得清潤的嗓音哄道：「對不起啊小章，我錯了。」

「……我三顆心都難受了……」

你聽到缸裏傳來斷斷續續的微弱聲音，小章的觸手用吸盤一下一下地吸着你的掌心。

——章魚可是有三顆心髒的啊，如果難過的話，也會是三顆心一起抽痛吧？

你突然覺得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