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章先生

小的時候滿懷不安地道歉，但其實并不懂自己錯了什麽；長大後雖然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太合适，但微笑着道歉的同時心裏其實很多時候是不以為然的。

其實你一點也不在意是不是惹人讨厭或者叫人生氣。那些會為了小細節苛責你的人，同時也會是在你服軟的時候得寸進尺的人。

你其實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如果想不出更好的選擇，你就能為你的行為找到一百種“合理解釋”……

但是即使如此，你還是覺得很抱歉。

真心地覺得對不起。

你可以不在意別人因為你感到不爽，但是你不想讓人為你傷心。

「對不起啊 ……我、我是因為有點害怕鯊魚先生才這麽做的……」

你低着頭，有些磕磕巴巴地解釋，但你并不擅長道歉。你覺得有點沮喪，而小章顯然很猶豫要不要原諒你。

你郁悶地開始刷牆。

你從儲物櫃裏拿出備用的刷子，提着網兜跳進水池裏。因為水池連通海水，不定期清理的話可能會長海草，你會定期地刷一刷池子，而在那之前你先得把果子撈出來。

你用網兜撈了會兒果子就郁悶地放棄了，你把網兜裏的蝦挑出來丢回水裏，又把果子倒進岸邊的桶裏。

你拿着木板底塑毛硬刷，哼哧哼哧地開始刷牆壁。你越刷越生氣，覺得你怎麽這麽倒黴，為什麽要流落到這個不适合人類生存的位面，一個人困在一座荒涼的島上，幹着苦力活有家不能回。

電視頻道全是海底世界不說，下載個歌還全是海鷗的叫聲，打個商量來首中國流行歌吧，系統說它只有京劇。

京劇你不愛聽啊，哪怕是越劇你也認了。你覺得你哼着《最炫民族風》能掉下淚水兒來，這他媽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你越擦越用力，板刷在池壁上嗖嗖嗖的，然後一滑就從你手裏飛了出去。你擦了擦眼睛，爬起來去撿板刷。

那個板刷漂在池子裏，你走過去之前，一根粉白的觸手卷住了它，大概是被板刷的塑料毛紮到了，觸手立馬松開板刷，還怕疼似的甩了甩尖尖，這才用吸盤吸着板刷遞給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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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順着觸手看了看，小章整一臉怕怕地望着你。

你接過板刷又蹲下來哼哧哼哧刷不停。你感覺肩膀被拍了兩下，是小章用觸須軟噠噠地敲了敲你，你轉了小半臉，就看到他用兩根觸腕捧着個桶，裏面裝滿了果子，他揮舞着其他兩根觸腕，把觸腕伸到桶上空，黏在他觸腕上的果子就吧嗒吧嗒地掉了進去。

然後他帶點讨好地看着你。

你換了個位置刷池子，然後你聽到噼裏啪啦聲。你擡頭就看到池岸上小章在艱難地爬行——他把你囤在櫃子裏的板刷全掃蕩了，他六根觸腕上的吸盤全都整整齊齊地吸着一排的板刷——你覺得你已經知道了章魚怎麽穿溜冰鞋溜冰了。

小章打着滑進了水池，然後他學着你刷池子。他還能把自己的觸腕折成90度，把池壁池底連着一起刷……

你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後你看到小章的眼睛都亮了起來，然後他更加興奮地揮舞觸腕，以更高難度的動作開始花式刷池子——

……然後他就像朵盛開的花一樣，滑着滾倒了。

他濺起的水花和板刷甩了你一臉。

你伸出指頭，彈了小章的腦門一下：

“笨蛋。”

小章眨了眨濕漉漉的眼睛，他的睫毛好像能防水似的，長長地翹在那裏。

他沒有聽懂你的話，他只是靜靜地凝視着你，止不住地露出那種很開心很開心的神情。